秦琼侧首看着那里面忙碌的身影,果然见那打铁生火的炉子上又复着大桶,显然是等着烧开水的。不禁笑了一笑,道:“这般一举四得的好事,却不知翟大哥是怎么想出来的。”

翟让道:“我哪有这个心思?自然是有人帮忙了。至于是谁帮忙,那还请贤弟你猜上一猜,嗯,这个人贤弟你是认识的。”

秦琼“嗯?”了一声,暗自忖度道:“我认识的人里,说权谋机变,当数李药师李大哥,但他身份清贵,怎会到山寨来?论浩瀚博览,当数魏玄成大哥,他云游天下,来此却也不无可能,只是这般奇巧心思,怕是不能了。文武全才是宇文大哥,这更不可能,除此之外,却不知还有何人……”

翟让看他面带愁容,遂笑道:“若是想不出,也不用猜了,我说也就是了。”

却见秦琼微微摇头,侧首往那“四件套”又看了一眼,突然眼前光芒一闪,面带三分惊色的抚掌大笑道:“好,好,好个徐懋功!是我懋功兄弟对吧。”

翟让微微一惊,道:“贤弟好眼光!不期贤弟单单凭这点东西就能将徐兄弟猜出来!”

秦琼苦笑道:“翟大哥夸的兄弟羞愧呢,小弟全是凭那壁墙上写的那首诗猜出来的。”

翟让“哦”了一声,随即侧首向墙壁看去。此时只听秦琼开口道:“离狐徐家客,老死卫南中。僮仆多百数,积栗数千钟。深宅育狂子,心志向来雄。一朝仗剑去,扶摇伴青龙。”说着“呵呵”一笑,道:“这首诗是随兴做的,文意不深,浅显可见,这懋功兄弟的心思可高的很呢!”

翟让这才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懋功兄弟将这诗提在墙壁上,下书的日子又是我方方起兵不久之时,凭贤弟与懋功的熟稔,又怎会猜不出来?只是,贤弟这般缜密的心思,却也不多见了!”

秦琼眉头微皱,道:“懋功还在此间吗?”

翟让“嗯”了一声,道:“前些日子,他与魏玄成魏道爷过来,眼见我这瓦岗山地势好得很,一时手痒,自行留了下来。我那山寨前门攻防构造,全是他的手笔了。”

秦琼这才恍然,他方才与翟让谈论,颇觉此人虽可说礼贤下士,胆识过人,但是肚子里的领兵才能。却是差的多。想来也成就不得方才所见的种种令人啧叹的设备。现在想来,却是徐世绩相助,秦琼也就释然了。

翟让见他只是点头不语,也沉默了一会儿,道:“对了贤弟,你说来此有要事说,却不知……”

秦琼“啊呀”一声,道:“谬之大矣,谬之大矣!我来此之事,却被我抛掷脑后了!翟大哥,如今懋功兄弟还在此处,不如将他一并请来了,我这就将事情说明。”

翟让“嗯”了一声,正要起身,却听见门外一声长笑,接着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两位兄长无需动身,小弟已经到了。”

秦琼侧身看去,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汉子正一步一步的拾级而上,龙骧虎步,沉稳非凡。只是室内光暗,室外光明,一时之间,却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从声音,却分辨的出正是徐世绩。

那年轻人缓缓走近两人身旁,却突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叩了四个头,道:“小弟徐世绩,拜见秦二哥!”

秦琼慌忙站起,下拜还礼,道:“贤弟多礼,快起来!”说着,将徐世绩扶了起来。仔细将他打量一番,却见他比之当初齐郡相会,又长大了不少。虽眉目依旧,但比当初少年光景,更是沉稳的很了。举手投足间,足见是一个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独当一面的大将!

徐世绩站起,挨着秦琼坐稳,道:“二哥,齐郡一别,我等四年不见了呢!”他一向沉默寡言,今日却是破了例,显然是太高兴了。

秦琼点了点头,道:“不错,四年了,好多兄弟都没再见面呢。”说着连连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我此行有急事!”

徐世绩“哦”了一声,暗道:“二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心思沉稳,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不知是何事,竟让他如此惊慌?”

翟让道:“贤弟尽管说就是了。兄弟们都听着呢。”

秦琼道:“兄长与贤弟不知,瓦岗寨此刻正有一大难来临!”

徐世绩眉头微皱,道:“愿闻其详!”说话间,又回到自己那言简意赅的时候了。他不愿说话,更显得他沉稳的很。

秦琼点了点头,便将罗艺为何要留下黑燕骑,罗成要率三万铁骑南下平剿,却又不忍心见义士被屠戮无遗之事全然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公然与我这封信后,我便马不停蹄,甚至恨不得背生双翼的赶来通禀。却是不知,贤弟与兄长有何对策?”

翟让眉头微皱,沉声道:“贤弟,罗小侯爷带兵多少?”

“三万黑燕骑!”秦琼答道,“三万大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用之攻打瓦岗寨,只怕也够弟兄们受的了。”

翟让“哼”了一声,道:“现在官府的兵将,我看也不过如此。否则我焉能用这八千人啸聚山林?我不信他这三万冗兵,能将我这八千亡命天涯的狠手杀个干净!”

“不可!”秦琼还未出声阻拦,徐世绩便已经一语打断,“此事不可有三,请大哥明鉴!”

翟让点了点头,他向来依仗徐世绩为智囊,自然要听徐世绩的建议,当下示意让徐世绩说下去。

徐世绩却摇了摇头,道:“此事二哥来言,二哥自有心思。教他说,我也看看我想的对于不对。”

秦琼点了点头,道:“好,我说!其一,翟大哥你太轻敌了。此黑燕骑,万不可以寻常府兵相比较。我深知黑燕骑之悍勇,当初我于幽州,曾与之打破突厥,以五百破三千。如此之师,岂能于兵寡之是正缨其锋芒?”

翟让讪然一笑,道:“当初杨素北伐,我也知道。想来那突厥也不是什么好本事的。只是前夕守卫者脓包,只得称其兵锋太盛罢了!”他起义时可说是轻松的很,故而有些自大。

秦琼见他这般自大,喟然长叹一声,道:“翟大哥你这般想法,小弟也是无话可说了!”

翟让却摇了摇头,道:“不说他兵锋如何,贤弟说说第二条吧。”

秦琼道:“瓦岗寨地处山坳,四周以山屏障,自是天险。可是,若是天干物燥时奋起火攻,这岂不是大祸临头?”

翟让“哦?”了一声,瞧了瞧徐世绩,又看了看秦琼,道:“贤弟也这般想?也罢,此事徐兄弟与我说过,就依之,于山间开壕沟,管他火攻水攻,便一齐防了!”果然,后来瓦岗寨大开壕沟,将整个大寨圈了一圈,此后水攻火攻,都奈何不得他们。

秦琼点了点头,道:“这倒也不失为好法子!”又续道:“至于第三条,却不知翟大哥还听不听。”

翟让道:“说来无妨。”

秦琼道:“第三条,却是黑燕骑与翟大哥这一战,若是兵锋相见,少不得流血牺牲。那时,可就违背了公然一片心意了。他本想帅军南下溜一圈,回去说‘义军一见大军来临便偃旗息鼓,躲的无影无踪,不好捉拿’,此事也就揭过了。翟大哥若是要与之针锋相对,只怕伤了彼此的和气。毕竟自家人不伤自家人不是么。”

翟让点了点头,道:“贤弟此话却也是不假。只是,我翟让却是有血性的汉子,我不敌他黑燕骑,任由他杀败好了,这闻风而销声匿迹,翟让做不到,手下的弟兄们更做不到!”

秦琼“哦?”了一声,连连摇头道:“如此说来,翟大哥是定然不退缩,要与黑燕骑一战了?”

翟让点了点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畏首畏尾的,是再丢人不过的。翟让就如同一块精钢,宁折不弯!”

秦琼脸上微微变色,道:“好啊,我只道是翟让大寨主是顶天立地,要救万民于水火的好汉子,这才不避风霜的来通禀翟兄。想不到,却是我看的错了,翟兄不是什么好汉子,只是个亡命天涯的狂徒罢了!也罢,这般人,不救也罢!”

翟让眉头大皱,冷哼道:“秦盟主只怕言重了,我如何只是一介狂徒了?”

秦琼道:“先前与你谈论,你说什么不忍见这百姓受苦。我此刻相问一句,那是百姓疾苦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

翟让道:“自是乡亲们能有个好日子重要。我个人荣辱,做的什么?否则,我何必冒着当反贼的骂名,来护卫这一方百姓?”

秦琼冷笑道:“大言炎炎,也不怕山里风大扇了自己舌头!你说你个人面子不足为怀,却又说什么大丈夫宁折不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若死了,不说你这八千人随之灰飞烟灭,就是这附近乡里百姓,岂不是又要受荼毒?”说着,一把抓住了徐世绩的手腕,道:“懋功,你随我走!”

徐世绩眉头一皱,已经知道秦琼是在用激将法来激翟让暂避风头,只当作茫然无知的问道:“何处去?”

【作者按:诗为作者杜撰,浅显不成嘉文,非徐世绩之笔,读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