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城门口,九十八匹黑马,九十八位一身黑甲的骑士依马而立,静待着皇帝驾到。

罗艺与杨广一路谈话,半路上又上了御马。与罗艺并行,走的虽不快,但也是不到一个时辰走到了城门口。那燕云九十八飞骑见自家王爷伴随着一个冕冠龙袍之人乘马走近,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一齐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齐刷刷的,不见丝毫拖拉,沉稳中带着斩钉截铁的刚毅。

杨广眉头一挑,看着面前分两队跪倒在地的骑士,仅仅是那跪地的姿态,他便看出来这区区的九十八人,却无一不是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下颇是中肯的点了点头,看着罗艺,问道:“这便是那名震天下的燕云九十八飞骑了吧。”

罗艺点了点头,道:“正是。”

“好!”杨广竟然鼓了一下掌,“威风凛凛,好!好一个燕云九十八飞骑。”接着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却是不知这燕云九十八飞骑厉害,还是我那一百单八侍卫强些。”

罗艺听得心中一凛,连连摇头,道:“陛下言重了。我这九十八人,不过是打的仗多了,闯了点薄名罢了。怎能与陛下那甲于天下的一百单八侍卫相提并论?”

杨广“嗯”了一声,也不知是赞成什么,还是刻意隐藏什么。只是将马一提,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天子驾临,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而百姓在街道两旁跪地迎接。这是从古至今的规矩。方才燕云九十八飞骑的一声呼,更相当于一个信号,百姓们听得这声山呼,各自心头一凛。

杨广的御马进了幽州城,百姓们的山呼也伴随着出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看着满城匍匐的众生,心头不禁一热。

百官朝觐山呼,他看的习惯了。可百姓的山呼,却着实不多见。看着子民的拥护,他自然是极其高兴的。

“朕之雄图霸业,方方涿郡城中,已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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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济渠至北端,临朔宫。

杨广一见,便是连连点头,回首看着罗艺道:“朕若是早知这临朔宫就在永济渠至北之侧,也就不用方方到幽燕之地便转乘马车了。一下龙舟直接就是宫殿,岂不快哉?”说着,爽朗的一笑,又道:“不过这也好了。朕虽说舟车转乘,却也看了看你这燕云境内的民风民俗,好啊,好啊。”最后的“好啊,好啊”,却不知是说真好还是假好。

罗艺微微颔首,道:“臣当日得陛下圣旨,要于涿郡建临朔宫,请不少风水先生商议了一番,便选在了这里。”

杨广“嗯”了一声,道:“不错不错,东有运河涛涛,西有景山巍巍,依山傍水,取左青龙右白虎之谓,燕王用的好心思!朕有燕王这般良臣,何愁四海不宾服天朝?”

罗艺连忙欠身一揖,道:“陛下抬爱罗艺,罗艺万不敢当。”

杨广笑道:“罢了罢了,不与你打官腔。你嘴上说万不敢当,心里只怕是在却之不恭呢吧!”说着,往临朔宫的台阶上走了几步,道:“燕王,陪朕进宫!”

罗艺一声诺,紧紧的跟在杨广左侧身后,而那魏嵩,却为杨广捧着杨广那拖地的龙袍。

一级一级的拾阶而上,杨广缓缓的走着,走路的时候,肩头不见抖动,步伐沉静稳重,似乎是走快了一步,或者颤抖了一分,他那皇帝的威严就因为风风火火而减弱了一分。

台阶至顶,四个魁梧的军士伴着罗成,毕恭毕敬的站在宫殿门口。初夏的晚风,将他的一体白袍鼓舞的衣袂飘飘;夕阳映着他那白玉雕琢一般的脸庞,更是上了一层金边,潇洒中不乏刚毅。此刻,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阶下正在往殿上走来的杨广。

看着杨广那看似从容不迫神定气闲的姿态,罗成突然愣住了。

近了,又近了。等杨广的头颅已经与临朔宫的地板几乎平齐的时候,罗艺见罗成始终如同木头一样的站着,于是连连摆手示意,罗成这才醒过神来,忽然屈膝跪地,高呼一声:“臣罗成觐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微微点头,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少年,继续往上走了几步,等在大殿的地面上站稳身子,这才伸手拍了拍罗成的肩头,将罗成扶了起来,道:“好孩子,快快平身吧。”言辞中,似乎只是将罗成当晚辈,而不是臣子。

罗成缓缓站起身来,一双澄澈的星目登时与杨广的眼光对射了一下。

杨广不由得打量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白衣俊秀少年。如今的罗成业已长成了六尺昂藏身躯,比当年的罗成,多了一分霸气,少了三分稚嫩。

杨广哈哈大笑,看着罗艺,道:“燕王,你生的好儿子!将门虎子,果然不错,果然不错!”说着,转身看着魏嵩,道:“魏公公,我当初准备给靖北小侯爷的见面礼呢?”

魏嵩连忙点了点头,道:“奴才教人带着呢。过会子陛下论功行赏,再用也不迟。”

杨广“嗯”了一声,伸手抓住了罗成的手,道:“孩子,听你父王说,这临朔宫大半是你监工。那也就由你陪朕看看!”说着,不由分说的便往那殿内走去。而那四个军士,却是极有眼色的将殿门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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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燕王府。

罗艺的桌案上,放置着一杆长有八尺,身做一尺短剑状,其下为龙头吞口,龙头两腮开出一长一短两柄镰刀状回钩,足有四十斤重的亮银钩镰枪。一套内附皮铠,外罩亮银鱼鳞甲,正胸口做麒麟吞头样护心镜的亮银麒麟甲。一条遍体镶嵌羊脂白玉,阔有三指的犀牛皮腰带。一柄三尺六寸长,墨柄朱鞘的长剑。以及一块巴掌大小,纯银打造,上有龙虎图文,铭铸着“燕北天将”四个字,可正巧镶嵌入那麒麟吞口里的银牌。

罗成脸色复杂的看着罗艺,罗艺的脸色,却是比罗成更复杂。

过了半晌,罗艺微微叹了口气,道:“皇帝可用的好心思呢。”

罗成点了点头,道:“先加赏父王您的俸禄,入九锡。再赏我枪、马、甲、带、剑、牌,再收我做义子,不知他这是什么心思。”

原来,这些东西都是杨广赏赐于罗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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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杨广进了临朔宫,当即便宣百官上殿。而后好一场大封赏。随从文武官员,只要是九品以上,就下令赐一宅院安居。而这之中,罗艺罗成父子所得的赏赐最多。

先是罗艺,他本已经是王爷,幽燕之地的食邑,他本就有六成,此刻又加了半成。也就是说幽燕百姓要上缴的赋税,六成半归了罗艺。而后特赐罗艺入九锡,出入仪仗,几乎与天子相同!这般大赏,让百官嗟叹不已。

而罗成的赏赐,更是夸张。杨广几乎是从头到尾的为罗成置办了一身行头!从掌中枪,到座下马,到身上甲,到腰间带,到肋悬剑,到胸上牌。齐刷刷的给罗成整了一套。别的也还自罢了,只是那块银牌,不知让多少武将为之眼热!这全大隋朝,只有宇文承都一人得以赏赐一块镶有“横勇无敌”四字的金牌,而如今,却多了一个拥有“燕北天将”银牌的罗成,年纪又仅仅只有二十一岁,岂不是说着罗成是除了宇文承都外的第二大将?如今宇文承都又被杨广下了天牢,那么这罗成现在的光芒,自然是极为扎手了!

这还不够,罗成一身行头装备齐了,杨广便立即要罗成金殿之上穿戴整齐看一看。罗成执拗不过,只得依言而行。他本来就是精神英气,生的俊美,身上罩了一体白袍,此刻穿上一身比之前的亮银甲更加明澈,足足欺霜胜雪的铠甲,更衬托的他玉容俊朗,星目传神。再将枪马剑一应配齐,直如同银甲天将临凡一般!原本还觉得有些不甘心的武将们,此刻见了罗成这般威风,也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罗艺见杨广刻意要使罗成风头大胜,心中惊惧的很,而杨广却是越来越高兴。见了罗成这一身装扮,直喜得眉眼弯弯,口中接连不断的称好,最后亲自下阶,挽着罗艺的手,道:“燕王,我看罗成英伟非凡,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是可独当一面的大才。比朕那些个不成器的儿子强的不止一成,朕当真是羡慕你生了这样一个好儿子!”

罗艺听得更是后怕,连连称不敢当,而杨广却毫不在意的拍着罗成的肩膀,继续说道:“朕有心收罗成为义子。以后朕百年之后,只怕朕的子孙不成器,荒废了大隋的基业,但有罗成这个义子相助他的义兄义弟们守天下,朕也就安心了。”

罗艺拒绝不得,只得让杨广将罗成收当了义子。群臣自然而然的要恭贺陛下喜得义子,又是一场大乐,恭贺完了杨广,又来参见“干殿下”罗成。直闹到了近半夜,才因为杨广称自己体力不支而罢会。

可回到府中的罗艺父子,却不约而同的犯起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