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元十五年,这是一个群雄割据的时代,皇朝陨落,纷争四起。每一个人都有着独立为王的机会,带着野心和热血的人们纷纷奔向了战场,把自己的梦想赌在了血与剑的未来之上。

在中原的东南部,有一座宁静的村庄,这里的村民不喜爱争斗,但是却崇尚武艺,他们从小习武,并且代代相传,每个人都练就了一副好身体。由于远离世事,外面的人很少知道有关这个村子的事情,只是偶尔有游者经过,会将这里的事情传播出去,外界人的称呼这个村子为永武。

在一个冬天傍晚,一支军队来到了这座村庄,他们的手中没有任何的旗帜,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或者他们为何而来。

刚刚砍完山柴回来的樵夫站在村口,静静地看着这支军队。他双手提着满满的柴禾,背上趴着一个熟睡的小孩。

军队的正前方,黑衣的首领跳下马来,摘下自己的头盔朝樵夫走了过去。

樵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那是一张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的脸,比自己稍大几岁的年纪,但是脸上满是伤痕和皱纹,头发也有些花白了。

“你好,我叫黎世青。”军人伸出手来,粗糙的皮肤上长满了老茧,丝毫不亚于常年伐木的樵夫。

“白禄。”樵夫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去。

“我能见见你们的村长吗?”黎世青友好地微笑着。

“我就是。”白禄回应地点了点头。

*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火红的彤云也退回到了地平线以下,屋顶的炊烟袅袅升腾到铁青色的空中,和那冰凉的色泽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院子的大门推开,樵夫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柴禾扔到了门的后面。

“回来啦?”一位中年女子用抹布擦着手,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恩,到家了,夏儿。”白禄应了一声,抱起背上的男孩,朝屋里走去。

“爸爸!”一个小女孩笑容满面地从屋里跑了出来,张开双臂迎向白禄。

“呵呵,”白禄笑着,轻轻拍醒了怀中的小男孩,将他放在了地上。男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女孩。

“好了,带弟弟先进屋去吧。”白禄拍了拍女孩的头。

“恩。”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拉起男孩的手,朝里屋跑去。

白禄站起身来,看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身影,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直到两个孩子都消失在了视野中,白禄才转头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中年女子倚在厨房外,看到白禄走过来,然后微微地笑着,走上前去,和他轻轻地拥抱在了一下。

“饭好了,吃饭吧。”

“爸妈今天的身体还好吗?”白禄问道。

“恩,中午的时候还扶着他们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女人安慰地说道,“只要等过了这个冬天,气候暖和了,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恩。”白禄点了点头。

女人温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神疑惑地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呢?”

“我……”白禄犹豫了一下,“……先进屋吃饭吧。”

他搂着妻子的肩朝屋内走去,天空之下,暮色四合。

*

星空下,村子外的旷野里显得格外的寒冷,周围的树木山石都只是一个淡淡地影子。在这片地方,却有一支庞大的军队驻扎着,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嬉闹,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这样的纪律性,让人不得不钦佩起这支军队的首领来。而此时,黑铠的首领正独自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手中拿着一柄烟杆,深沉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远远的,从村口走来一个人。首领用眼角注视着人影,烟斗中的火光一明一暗。

“想好了吗?”等到人影走进,首领才缓缓问道。

白禄站在原地,许久,他摇了摇头。

“对不起,黎世青,我知道你有着远大的志向。但是,我的村民不能跟随你上战场,因为……”

“行了,我知道了。”黎世青站起身来,朝身后的军队挥了挥手,所有的士兵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排队列阵。

白禄的话还没说完,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秩序严谨的部队,有一些手足无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是吧,”黎世青扭头看着白禄,毫不在意地笑着,“不用解释了,你们本来就没有跟随我上战场的理由,所以我不会强求的。”

白禄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黎世青跳上了战马,他的部队已经开始缓缓向远处移动起来。他向着一旁的白禄伸出手去,“我们现在要离开了,如果你以后改主意了,记得去北方找我。”

“恩。”白禄应允着,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黎世青豪爽地大笑起来,拍马向前方的军队赶去。他的声音直冲到云霄之上,星光璀璨,浮云散开。白禄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神情亦悲亦喜。

*

三天之后,冲天的火光覆盖了这片村庄。

从外面砍柴归来的白禄愣愣地站在村口,眼前的一切如同地狱一般浮现在他的眼前。

一个满身是火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倒在了白禄的面前。焦黑的面目已经无法辨认,但是从穿着来看,他是村民无疑。白禄看着匍匐在他脚下的这个人,此时正拼尽全力地向他挥舞着手臂,像是要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村民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张大了嘴巴,想要说着什么,却终于没有了力气,头猛地垂下,半睁着眼睛不再动弹,只剩下火焰的余烬还在噼啪地燃烧。

背后突然传出了孩子的哭声,白禄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解开系带,将孩子放在了地上。

“夏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哪里也不要去,我很快就回来。”白禄轻轻地抚摸着孩子哭泣的脸庞。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祥的事情,想自己先回家看一看。

男孩还在原地大声地嚎哭着,白禄咬着牙,扭头冲进了大火之中。

旷野之上,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在已经被火海淹没的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声,随着升腾的火焰直冲上苍穹。那声音惨烈如同夹带着血丝,比冰冷的山顶上最孤独的狼嚎还要绝望,比幽暗的深海里最腐朽的残骸还要无助。

火焰之中,男人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在一瞬间,他像是突然衰老了好多,头发竟然全变成了苍老的白色,脸色憔悴如同死人

。他的目光呆滞,神色黯然,然而,当他再次回到村口的时候,他才突然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

在那被火光照亮的村口,他的儿子,他仅剩下的唯一的儿子,已经不见了。

原来停留的地方,只有一柄遗落的黑色烟杆,余烟未尽。

*

五天之后,天降大雪,密密地覆盖了地上的一切。

在北方的大峡谷里,一个满头白发的人冲进了军营,黎世青掀开帐篷走了出来。他挥手撤开了端着武器围拢过来的士兵,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雪花落满了他的身体。

“白禄?”黎世青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禄大口大口地喘着寒气,眼中的神色却是无比的沉静。

“你来找我,是因为你已经想通了吗?”黎世青接着问道,“家人都安排好了?”

白禄突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黎世青,如同一条被踩到尾巴的蛇。

“出什么事了吗?”黎世青感到气氛有一些异样。

“一切都好,”白禄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声音,“黎世青,你的烟杆呢?”

“恩?”黎世青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腰间,无奈地笑了笑,“几天前就没找到了,不知道丢在哪儿了。”

“是吗……”白禄低下头去,冷冷地说道。

“好了,丢了就丢了吧,有什么关系,”黎世青拍了拍白禄的肩膀,“我们要去建立一个属于全世界的和平之国,为了这个目标,有什么不可牺牲呢,是吧?”

白禄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跪了下去,膝盖深陷在雪地中,带着刺骨的寒冷,他双手抱拳。

“请让我加入你的军队吧。”白禄抬起头来,泪水在眼眶之下凝结成冰。

*

三十八年了,三十八年了。黑暗中一个声音在低声的怒吼。

黎世青微笑的面庞浮现在空中,“我们要去建立一个属于全世界的和平之国,为了这个目标,有什么不可牺牲呢,是吧?”

放屁,放屁,全都是放屁!白禄歇斯底里的面容突然闪现出来,他奋力地撕咬着黎世青,那张面孔便在黑暗里变得支离破碎。

牺牲?什么是牺牲?不顾别人的死活,只为了你自己那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吗?白禄哈哈大笑着,没有了,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你的国家已经被我葬送了,这是你欠我的,我等了三十八年,我要你无数倍的奉还!

黑暗渐渐地散去,白禄睁开了眼睛,周围依旧是皇宫的广场,夏南的国君站在他的身旁。广场的中央,蓝木静静地跪在地上,身旁插满了鲜血淋漓的长枪。四周的士兵正缓缓地散开,清理着混乱的场地,给鲜血染红的地方重新铺上了爬地菊。

拓离提着剑走了上来,“可以重新开始了,国君。”

国君点了点头,扭头看向白禄,“开始吧。”

白禄的目光移到了刑台之上,被捆绑的囚犯正抬头望着天空。

“常贵,无论在哪个国家,作恶的人都不会有善果,今天便以你血祭旗,以表我大黎永归夏南之心!”

白禄一伸手,令牌抛向了空中,阳光闪烁,无声无息。

“斩,立,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