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了发现文竹文梅尸体的西池旁边,因为他看到屈渊正坐在水池边上。屈渊的脚下,扔了一堆烟头,这让杜润秋觉得有点新鲜,因为屈渊平时是不抽烟的。

“喂,怎么乱扔烟头?旅游景点,小心罚款啊!”

屈渊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他的幽默好笑,狠狠地掐灭了烟头,重重地扔在了地上,还伸脚踩了两下。杜润秋叹了口气,说:“怎么了,还没找到谭栋吗?”

“没有,哪里都找遍了。”屈渊没好气地说。杜润秋开玩笑地说:“水池里找了吗?”

这话一出,马上就捅了马蜂窝。屈渊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就想走,杜润秋赶紧把他拉住,赔笑地说:“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是我没大脑,是我蠢,是我白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这个性,我道歉还不行吗?”

屈渊大约也懒得跟他计较,又重重地坐下去了。“行了行了,跟你较真,我也变白痴了。”

杜润秋继续赔着笑脸,问道:“我说,你就不能告诉我,我跟谭栋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屈渊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两口,才说道:“我这个远方表舅,这一回是把我给硬拖来的。我明明没假,他非要我陪他来。我也很奇怪,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听他这么说,杜润秋很有点失望。“这么说,你也一点也不知道喽?”

“那倒也不至于。”屈渊说,“他毕竟是我的表舅,又是我的上司,相处这么久,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杜润秋立即两眼发光。“真的?快说快说!”

“红珠岭是E山的一个副峰。E山从来都是佛教名山,这个你是知道的。”屈渊说,“我这表舅家族里,很有几个当和尚当道士的,听说还有方丈,有……道观的老大叫什么?”

杜润秋又好气又好笑。“观主啦!没看过《笑傲江湖》吗?青城派的掌门余沧海,大家不都叫他余观主吗?”他想了一想,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谭栋选了警察这个职业,倒是有一点奇怪了。”

“是啊,我考警校,也是他的意思。”屈渊说,“我倒是宁愿干点更轻松的呢!干警察,又累,又危险……”

“得得得,”杜润秋连忙打断了他,“这什么时候,你还在这里诉起苦来了!快说下去,我已经有点头绪了。”

“自从我当上警察,谭栋就十分郑重其事地对我提了一个要求。他说,凡是有奇怪的案件,一定要立即告诉他。他说他留意不了那么多的案子,很可能会有所忽略。”屈渊说,“我当时听了就觉得古怪,什么叫奇怪的案件?奇怪的案件多着了,这个标准,我应该怎么来判断?”

杜润秋说:“那你一定问过他了?”

“我当然问了。”屈渊说,“他的回答是——用普通常识无法解释的案件。”

杜润秋点了点头。“没错,比如C市的那个穿红衣的男孩上吊死亡的事。”

“那件事啊。”屈渊沉吟地说,“没错,那个案件,谭栋确实是特别注意的,他甚至亲自到C市走了一趟。C市有个分局局长,好像是他的好友什么的,他就是去拜访这个朋友的。我猜,他可能去了现场。”

杜润秋心里一动。“那个局长,姓什么?”

屈渊仰起头,想了一会。“我记得是姓康。”

“那就对了。”杜润秋一拍手,“康源说过,他有个亲戚管C市的那个案件。正因为如此,他才可能有渠道,接触到那个红衣男孩的案件!”

屈渊沉沉地说:“我也研究过那个案子。但是,我始终不明白那个案件有什么玄机。那个案件……唉,坦白说,已经超过了我理解能力的范围。”

“我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杜润秋相当兴奋地说,“那个男孩子,是在十三岁又十三天的时候被杀的,这就是道家所谓的‘采割’之术。简单一点,或者通俗一点说,他是被人把魂给摄走了,因为他是个至阳至阴、非常非常难得的精魂,所以有精通道术的人看上了他的精魂。”

屈渊瞪着他。“你是鬼故事看多了?”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杜润秋一个劲儿地摇手,“你耐心点听我说下去。想取这男孩精魂的人,就是康源。康源也是通过他的那个亲戚知道的,但是为了一个我至今还不明白的原因,他却不肯自己去收这个男孩的魂。晓霜和丹朱,她们来到了现场,收魂的人是她们两个。她们明知道这是个有人设下的陷阱,但是,我想这个男孩的精魂是太难得了,她们实在是想要得太迫切了,所以明知是陷阱也跳了。”

屈渊皱着眉。“康源现在在哪里?”

杜润秋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他已经死了。”

屈渊的浓眉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好吧,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事情,你跟我一样清楚。”杜润秋说,“晓霜和丹朱到了红珠岭酒店。她们明明知道红珠岭的元帅楼203号房间闹鬼,她们仍然坚持要住。她们就是要那个女鬼现身,她们的目的,就是收掉那个女鬼。”

屈渊笑不出来了。“你是认真的?你不是在开玩笑?”

“绝不是。”杜润秋十分严肃地说,“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见到过她们收鬼。最开始,我并不明白她们究竟是在干什么。最后,有一天,我在一个卖旧连环画的摊位上看《西游记》的连环画,我看到的一集是关于红孩儿的,提到了观音的净瓶。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她们确实是在收魂。丹朱说过,瓶子是中国常用的一种收魂的器具。”

“那……那又怎么样?”屈渊说话都有点不利落了,“她们为什么要干这样的事?”

“我不知道。我到现在为止,仍然不知道。”杜润秋的脸色更黯然了,“这两三年,我跟着她们东跑西跑,什么诡异的事都见过了。但是每次发生的事,总是相似的。我们去的地方,总会是个有故事的地方,我们总会在那里见着某个厉鬼。这个厉鬼,在最后总会被制服,落到她们的手里。康源上次告诉过我,那个穿着红衣被吊死的男孩的精魂,是最重要的引子。他说她们是在炼制某种法器。”

屈渊翻了个白眼。“天哪,杜润秋,你应该去当鬼片的编剧。真是越扯越离谱了!凡事总有个理由,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要什么有什么,却非得天天去跟鬼打交道?”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杜润秋低声地说,“我不知道,但是,谭栋是一定知道的。他在红珠岭的时候,就曾经警告过我,叫我远离丹朱和晓霜。我一直想问他……想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屈渊满腹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我表舅真的对你说过这种话?”

“是啊。”杜润秋叹了口气,“这一次,我看到他,我想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可是,他又不见了。”他满脸郁闷地看着屈渊,“我现在就指望你了呀。”

“指望我?”屈渊一脸的莫名其妙,“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还指望我?”

“你说了,我跟谭栋是亲戚,又一起工作了这么久。”杜润秋说,“你应该是很了解他吧?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的。也许你自己没在意过,但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这个……”屈渊迟迟疑疑地说,“说真的,杜润秋,你要我说,我也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这表舅,因为家族里不少人是和尚道士,所以也懂佛理什么的,常常去跟方丈喝喝茶聊聊天。他们说的都是些挺玄乎的东西,我不懂,也从来没有往心里去。”

杜润秋盯着他,说道:“我问你,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屈渊问:“什么话?”

杜润秋一字一字地说道:“生者不朽,死者往生。”

屈渊呆住了。他呆了至少五秒钟,才说:“你怎么知道这句话?”

杜润秋眼睛一亮。“你知道的,是不是?你是在哪里听到的?”

“……我不是听到的,是看到的。”屈渊说,“谭栋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字,他自己写的,就写的这八个字。谭栋的书画都不错,造诣相当高。”

杜润秋喃喃地说:“生者不朽,死者往生。他们的追求,都是这个。不管是晓霜丹朱,康源,还是谭栋。……可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到这个地方来呢?”

现在让他困惑的问题就是,所谓的生者不朽,是不是就是单纯的长生不死?所谓的死者往生,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转世轮回?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这时候,他本能地觉得,丹朱和晓霜想要的,似乎并不仅仅是长生不老。他看不出来丹朱和晓霜对于“不死”有多少强烈的执念,丹朱还曾经说过,永远活在时间里,不老不死,才是最大的悲剧。

他相信丹朱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喂,怎么了?”屈渊问他。杜润秋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醒过来,他问道:“谭栋有没有告诉过你,这八个字的意思?”

“没有。”屈渊答得很快,“我对书画,一点兴趣都没有。”

杜润秋有些失望,但仍然锲而不舍。“那,这一次,你跟屈渊到这里来,他就真的什么都没对你说吗?”

“他只是说要去一个地方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可能会有危险,叫我跟他一起来。”屈渊无奈地说,“我一再问他去哪里,他只说叫我跟着他就是了,还不让我对任何人说,只说是病了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不管我怎么问,他也不说,甚至我连我们的目的地是这里都不知道。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谭栋他……他非常兴奋,也非常焦灼。虽然他极力强压着,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出奇的兴奋,但同时也忧心忡忡。我从来都没有看过他个样子。”

杜润秋思索着。他突然问:“谭栋平时最大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我不都对你说过了吗。”屈渊有点不耐烦地说,“他擅长书画,懂得品茶,也懂佛经。他平时有空的时候,就会去跟什么方丈啊道士啊品茶说经。E山是个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佛教名山,那氛围很浓的,谭栋有这样的爱好,我觉得一点也不奇怪。”

“方丈……”杜润秋喃喃地重复。有个模糊而遥远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被勾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那还是他在红珠山的时候听到的话。跟红珠山那个女鬼有关的。

丹朱说过,红珠岭那个女鬼之所以会存在,都是因为她的叔公,一个风水大师。这个风水师为一个军阀看风水,告诉他必须要找到一个五行属金、名字里也带金的女孩,埋在红珠湖旁,才能让这军阀顺风顺水。那个军阀如此做了,而那个可怜的女孩的鬼魂,却满怀怨毒,不复仇誓不罢休。丹朱还说,她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想超度那个女鬼(当然现在杜润秋知道,那都是谎言),但杜润秋记得,丹朱提到过,有个老和尚来找过她叔公,提到了“超度”的事,杜润秋如今深刻地怀疑,这个老和尚,就是红珠岭的酒店经理提到的什么“报恩寺的大师”。报恩寺是E山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寺,而谭栋是E山的警察局长,这么看来,谭栋跟这个老和尚肯定是关系极深。

想到这里,杜润秋十分兴奋地转向了屈渊。“谭栋是不是跟报恩寺的方丈认识?”

他看到屈渊脸上现出了惊愕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所料无错了。屈渊果然回答道:“上一代的报恩寺方丈,就是谭栋家族的人,俗家也姓谭,关系很近。”

杜润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终于找出了这层被埋得很深的关系了。所以谭栋会用那种既生疏又熟悉的眼神打量丹朱和晓霜,他从来就知道这两个女孩的存在。丹朱和晓霜也是一样。他又想起了谭栋说过,丹朱戴的那个八卦钱,普天下就只有这一枚。看样子,他们的上一代,不仅是熟人,还是很好的朋友。

“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杜润秋喃喃地说,这是最后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问题了。最后的底牌,丹朱仍然没有朝他亮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润秋在心底,却有种无法形容的畏惧,他好像并不希望最后的真相显露。在他的潜意识里,总是在逃避着这个最终的结局的。

是的,他本能地知道,已经到了结局的时候了。杜润秋不自觉地把视线投到了那五座莲花圣塔上。耀眼的金红色阳光下,五座灰色的石塔仍然是冰冷的,坚硬的,再炽热的阳光也不能让那种铁灰色的坚冷有一点点的融化。

更远的地方,七七四十九盏黄色的灯笼,排成了一个诡异的阵形。就在那株红花盛放的大树下面。晓霜和丹朱仍然坐在那里,不知道她们又趁杜润秋不在的时候,在说些什么。

屈渊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他也看到那些灯笼了。“灯笼?这么多灯笼?你们在搞什么,杜润秋?”

“七星灯阵,没听过吗?”杜润秋笑了起来,“我总算是找到一个比我更无知的人了!”

“诸葛孔明的七星灯阵?”屈渊一脸的古怪,“怎么了,你要死了吗?”

杜润秋被他怄得差点吐血。“我?我像要死的样子吗?你有毛病啊,怎么随随便便咒人死啊?你懂不懂礼貌吗?”

屈渊一脸无辜。“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孔明七星灯的作用人皆尽知,不就是为了延寿续命的?如果不是大限将至,谁会来摆七星灯阵啊?”

杜润秋呆住。他不得不承认屈渊说得太有道理了。七星灯阵因为《三国演义》而人尽皆知,孔明摆七星灯阵在五丈原借寿而不得,不久抑郁而终,人尽皆知。七星灯阵确实就是延寿续命的。既然不是他自己要死了,难道……会是丹朱和晓霜中的一个?也正因为如此,她们才费心费力地收集鬼魂,最后到了这里?

杜润秋又想起了在锁阳古城里发生的事。锁阳古城是个旅游景点,但因为靠近大漠戈壁,人迹罕至,荒凉无比。

千年前的唐朝将军,驰骋沙场,却终究在这里栽了筋斗。围城之下,隆冬季节的戈壁城池,粮食不足。为了鼓舞士气,将军竟然杀了自己的爱妾,将她的肉煮熟供军士食用。毫无疑问,这只是一个杯水车薪的做法,更多的是鼓舞士气。

峰回路转的是,他们发现锁阳城里生长着一种植物——这种植物就是锁阳城名字的由来——锁阳不仅能食用,还很有点人参的功效,是充饥保命的好东西。然而,就在众将士大败围城的敌军,醉酒欢宴的时候,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他们互相残杀,直到最后一个人倒地流血而亡。那是出自于一个女人的报复,一个被背叛和杀害的女人的怨恨。用这个女人的血浇灌的锁阳,并不是活命的食物,而是让他们陷入疯狂的毒药。

杜润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理解这个叫尉迟重华的女人。对于尉迟重华,跟那个叫枫的楼兰公主不一样,尉迟重华对他只是个名字,他没有见过她的样子。枫公主千年以来,都是容颜如生,仍然能让杜润秋看到她惊艳不已。而尉迟重华不一样,她的身体已经被薜大将军斩成碎块,煮熟了供人食用了。

每次想到这一点,杜润秋都不寒而栗。他简直不敢想像,尉迟重华看到自己的身体落得这个下场,将会是什么心情。

那是座让人绝望的古城,仿佛被时间遗忘一般。无数的白骨被掩埋在地下,千年来,这些鬼魂仍然辗转无法离去。不是他们不肯,是他们已经被那个女人所诅咒。直到杜润秋他们到来,用一个贪心的人的血献祭,才让这些鬼魂脱离了这个诅咒。

那个贪心的人,杜润秋对他印象还相当深刻。这个阳光,因为得了无法医治的脑瘤,而把希望都寄托在传说中的“沙漠人参”——锁阳上。据说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吃了锁阳,可以长生不死。

“喂,你在想什么?”屈渊见杜润秋好一阵都不说话了,打断了他的思路。杜润秋抬起头,茫然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一些很奇妙,很无法解释的事情。我说,屈渊,你觉得,长生不老真的是所有的人追求吗?”

“不是。”屈渊回答得很明白,“那别人不当怪物看你吗?而且人活得太久,还有什么意思啊?我本来觉得一个人活几十年就够累了,要读书,要工作,还要结婚,结了婚就是一连串的麻烦……还要把这个麻烦没止境地继续下去?你是在开玩笑吧?”

杜润秋笑了起来。“是啊,你说得一点也没错。看起来,这个长生不老,对于我们普通人,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们都是俗人。”屈渊平淡地说,“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过如此。如果读书,担心的就是考试能不能过关。如果工作,担心的就是能不能升职。这就是普通人的一辈子。这个‘一辈子’本来就很累了,你如果要十个、一百个一辈子,那不是把这种痛苦延长十倍、百倍吗?没意思的,杜润秋。”

“看不出来你还活得这么清楚啊。”杜润秋啧啧地说。

屈渊瞟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想说,谭栋想要的就是长生不死?”

杜润秋承认。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康源也一样。他比较想不通的是丹朱和晓霜,因为她们已经很明确地表示出了对“长生”的一种厌倦了。只听屈渊相当感慨地说道:“说实话,我还真有点相信。谭栋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对佛理相当精通,常常跟那些和尚道士在一起说经说法。可我看,他把自己都绕进去了,出不来了。都说什么菩树本非树,明镜亦非台,可是照我看,有几个人是看通透了的?那些什么方丈大师,呵呵,杜润秋你自然知道,现在的寺庙油水有多少,方丈们出门都是豪华轿车,还有别墅住。说什么本来无一物,都是骗人的。谭栋啊……他可能是真的把自己都陷进去了吧。”

“谭栋信佛,是不是?”杜润秋问。

“信不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精通佛理。”屈渊说,“要我说,佛经都是扯淡,我不是个细致的人,这些东西,我不懂,也不想懂。”

杜润秋一副像见了知音的模样。“是啊!是啊!我也觉得都是扯淡,还不如多去赚几个钱,多吃两顿实在呢!”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屈渊又“现实”了起来,“谭栋现在不见了,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我很担心……担心等会什么长生没成功,人反而倒出了意外。延寿没延到,反而把原本的几十年寿命都丢了,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杜润秋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回归现实吧。你难道是一大早起来才发现谭栋不在的?你的警觉性这么差,他起来了你都不知道?”

“这个……”屈渊迟疑了一会,说道,“其实有件事,我开头没说。”

杜润秋一愣。“什么事?”

“我昨天晚上睡不好。”屈渊说,“我想着这地方古古怪怪,怎么也睡不着。我看谭栋也没睡着,他就说,不知道杜润秋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在守夜。我也有点担心你们,所以我就打算出来看看。”

杜润秋全身都绷紧了。“你出来了?你看到了什么?”

“没看到什么。”屈渊说道,“我出来瞅了一下,黄山正坐在火堆旁边,背对着我。我看外面没什么动静,就又回去了。”

杜润秋狐疑地问:“就这样?”

“你还要怎么样?”屈渊说,“还不是担心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才出来的?看外面静悄悄的,没什么事,我当然就回去睡觉了。”

“嗯,谢谢你的关心,”杜润秋无精打采地说,“可是,这跟谭栋的失踪,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不。”屈渊摇了摇头,“我回去的时候,看谭栋没说话,估计他是睡着了,也没跟他搭话。当时我没在意,但是……但是今天我起来找不到他,我才在想……”

杜润秋叫了起来:“你怀疑谭栋根本不是失踪,而是他自己走了?你怀疑就是在你出来的时候,他悄悄走掉了?”

“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可能性。”屈渊满脸疲倦地说,“我头都要想破了,除了我半夜出来那短短的两分钟,谭栋根本没有可能突然消失的。睡在这个地方,我的警觉性不可能不高,我根本没有睡得很沉。我又不是你这种死猪,如果同处一室,谭栋趁我睡着的时候出去,我是绝不可能不发现的。”

“我?死猪?”杜润秋叫了起来,“你损人也不带这么个损法吧!”

“就算他是这个时候悄悄溜走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屈渊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了,“他有什么事瞒着我不稀奇,但是他突然失踪,我就不明白了。”

杜润秋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双手猛地互击了一下。“我想到了!是不是这五座石塔里面有暗道?”

屈渊看着他。“有暗道又怎么样?有人从暗道里进进出出,杀了齐林,你居然没有察觉,你一样的是头死猪!”

杜润秋气得差点闭过气去。“你才是死猪!你全家都是死猪!”

“好了好了,就算你是对的,我们去找找吧。”屈渊说,“看这些石塔,确实建得古里古怪里,说不定里面真的有什么文章。走吧,我们一起去找找看,趁现在还是白天。到了晚上,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杜润秋瞪他一眼。“晚上还会发生什么事?”

“肯定还会死人。”屈渊简单地说,“我们办案办多了,在办案子的时候,都会有点感觉。这里的气氛,非常不对劲……如果我们不快点找出事情的真相,一定还会死人,甚至发生比死人更可怕的事。”

杜润秋打心里完全同意他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