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康源带着杜润秋,去那个祭祀用的水池“观光”。大红祭还得等,杜润秋早上起来后,百无聊赖,就坐在那石楼的窗前发呆。康源七点钟就起床了,已经在附近散步了一圈回来了,看他实在是无聊得要命,只得答应陪他去走走。

大白天的,村民们就出来活动了。他们种庄稼,也种少量的蔬菜,养牛羊鸡鸭(杜润秋觉得挺奇怪的,他们自养的动物就不会像他骑来的那匹马一样跑掉),生活自给自足是没问题的。对于杜润秋他们这些外来的人,他们并不排斥,甚至相当好奇和友善。虽然语言不通,但比比划划还是可以的,而且辛凌凌也能充当翻译。谷雨和唐清源也会一点他们的语言,尤其是唐清源,说得相当流利了。

杜润秋把包里的一袋果冻分给孩子们,那些孩子都乐得不行,吃完了又来找杜润秋要。杜润秋只得又去找丹朱要了一包巧克力豆给他们,然后赶紧脚底抹油溜了。丹朱笑着在旁边看,说:“你真是的,秋哥,再来找你要,你怎么办?”

杜润秋哭丧着脸,说:“早知道我就不给了……我的果冻啊,带了这么远的……”

“你跟康源要去哪?”丹朱问。

“哦,我们去看那个祭祀的地方。”杜润秋说,“我还没去看过呢。”

丹朱笑了一笑。“好吧,小心一点。”

“你去不去?”杜润秋问。丹朱却摇了摇头。“不,我不去。你那个朋友,康源,他似乎挺不喜欢我的,我就不去了。反正,那里我也去过了,现在也懒得再去了。”

杜润秋怔了一怔。“他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难道不是事实吗?”丹朱微笑,“你也早看出来了吧?”

杜润秋不好再说什么,就问:“那你打算做什么?”

丹朱眨了眨眼。“也许……我也会跟你朋友一样,泡碗茶喝呢。”

杜润秋和康源离开的时候,果然看到丹朱站在竹林里,正在一根一根地摘着新鲜的竹心。看样子,她是打算用竹心来泡茶了,倒是好一副闲逸雅致的样子。她一身淡绿的裙装,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人像是跟竹林溶在了一起。杜润秋不由得多看了丹朱几眼,喃喃地说:“她名字叫丹朱,那么赤红的颜色,却很适合穿绿呢。”

康源听到了他的嘀咕,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这个丹朱,她姓迟?”

杜润秋点了点头。“很少见的姓,是吧?”

康源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笑。“哪有姓迟的人?”

这话,从前杜润秋也似乎听到谁说过。他立即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家姓里面,根本就没有迟这个姓。”康源笑得十分神秘,“迟这个姓,是从尉迟这个复姓简化而来的。”

杜润秋张开了嘴。他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了曾经在锁阳古城看到的那个名字。

尉迟重华。

锁阳古城那惊心动魄的经历,至今没有在杜润秋的脑海里淡化。一个勇武却天性凉薄的将军,在被困城中无粮可吃的绝境下,为了鼓舞士兵们的士气,竟然杀了自己的爱妾,将她的肉煮熟了给部下们吃。而这个女人,却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她的仇恨和报复让锁阳古城变成了一座死城,一座千年来被鬼魂占据的荒城。

她的名字就叫尉迟重华。

“走吧,在想什么?”康源捅了他的背一下,推着他就往前走。

他们走过了相当大的一片竹林,跟着又是更大的一片竹林。杜润秋伸了伸舌头,说:“我们会不会迷路?”

“这一点儿路程,就迷路?开玩笑吧?”康源不屑地说,往前就走。“走吧走吧,快一点。”

康源走得很快,杜润秋只得跟在他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那竹林十分茂密,向周围一望,满眼绿幽幽的,而且也遍体清凉。竹林里有条小路,也就是人踩出来的而已,头天刚下了雨,并不好走,杜润秋走得满脚是泥。

从竹林里出来,杜润秋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他面前是一个相当大的水池,池水呈一种奇特的墨绿色,虽然湖水清澈,却难以一眼看到底。在湖的中间,有一个极大的圆形石台,东南西北各有一座石桥可以走上去。石台上有一组十分怪异的石雕,是四个一模一样的动物,只是朝向不一。这动物,样子像狮子,却又长着翅膀,脚又是马蹄子,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它究竟是个什么。

石台中央,立着一根又高又粗的石柱。石柱上雕着一条盘踞的巨蛇,极其逼真,就连蛇身上的鳞片都清晰可见。

杜润秋脱口而出:“这是什么东西?!”这话立即招来了康源的一个白眼,杜润秋很不服气地大声说:“这难道不是怪物吗?”

康源想了一想,说道:“上古的图腾动物崇拜,崇拜任何动物都是有可能……”

“是啊,可是这是动物吗?”杜润秋指着那长着翅膀、有蹄子的“狮子”大声地说,“有这种杂交的怪物吗?”

康源无语。杜润秋看了半天,又说:“北边那个好像保存得好一点,我们绕着这湖走一圈看看吧。”

他们两人沿着湖边走过去,刚走到面北的方向,杜润秋就猛地顿住了。他两眼死死地盯着前面,一手抓住了康源的手臂,叫道:“看……看前面!”

康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男人,被夹在石雕和圆柱之间。无数条黑色的蛇在他身上蠕动,缠在他的身上。杜润秋很快地看清了他的脸——或者说,他认出了这个男人那部引人注目的大胡子。

唐清源!

唐清源的眼睛大睁着,脸上是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仿佛临死前见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景象一样。但是,最可怕的并不是那些咝咝蠕动的黑蛇,而是唐清源的嘴。他的嘴里,居然塞着他自己的半条小腿!

人不是蛇。有句话叫贪心不足蛇吞象,意思就是说,蛇的嘴可以张得很大很开,比自己的身体还大。可是,一个正常人的嘴,怎么可能塞得进成年人的小腿?距离虽然远,但杜润秋仍然看得到,唐清源的嘴的位置,被人硬生生地用利器割开了,割得血肉模糊,生生地把他的嘴扩大了一倍,才能把砍下的那截小腿肚塞进他的嘴里。

杜润秋“哇”地一声,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诡异最可怖的景象。

这时候,他听到康源在喃喃地念着什么,念得居然还颇为抑扬顿挫。他的声音,飘进了杜润秋的耳里。

“格萨尔用那把威镇三界的白把水晶刀,第一刀先割下白帐王的腿肚子,把它塞进白帐王的嘴里,使他叫不出声音来……”

杜润秋叫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格萨尔王传》里的一部分,《霍岭大战》。”康源低声地说,“这也是极少见的有着‘血祭’,或者说‘大红祭’的记录的诗篇。格萨尔抓住了白帐王,就是这样杀死他,作为祭品的……”

杜润秋再看了一眼唐清源的尸体。唐清源的一只小腿自膝盖以下被砍了下来,截面十分整齐,应该是用利刃一刀切下的。那些黑蛇,在他的身上,蠕动游走,咝咝声不绝于耳。它们游上爬下,不停地从石缝里冒出来,又不停地钻进石缝里。杜润秋只看了一会,就觉得连肉都麻了,那种强烈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我就知道,这个地方很邪。这里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但是,”杜润秋顿了顿,“我想事情的发展,一定比我想的还要糟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会有这么恐怖的死法。”

康源突然提了一个让杜润秋吓得半死的建议。“我们去看看?”

“不不不不!你在开什么玩笑!”杜润秋叫了起来,“蛇啊!那么多蛇!咬两口我不就死翘翘了?难道你还指望这里有血清什么的?”

“那怎么办?”康源皱着眉头说。

“回村子里吧。”杜润秋说,“当地人肯定会知道怎么对付这些蛇。回去多叫几个人来看看,然后再说吧。”他见康源还在注视着唐清源的尸体,拉着他就往回走,“走吧,我不想再看了,一眼也不想看了。我不应该来这里的……我有感觉,在这里,会发生很恐怖的事,而且是我永远不想看到的事。”

康源瞟了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了神算子了?”

他们匆匆地穿过竹林,向村子跑去,正碰上了过来的辛凌凌,她身边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头上包着蓝布的头巾。

辛凌凌听了杜润秋上气不接下气的讲述,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难看。她低低地对着那个包着蓝布头巾的白胡子老头说了几句话,那老头也顿时变得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前走去。

辛凌凌朝他们作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杜润秋虽然实在不想再回去,但这时候也没有法子,只得跟上。

白胡子老头一走到能看见水池的地方,就“扑”地一声跪了下来。他的跪法很奇怪,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双手伸直,前额触地。他就以这种姿势一路向前爬去,一直爬到了水池的北面——能够看到唐清源尸体的地方。

那老头只看了一眼,就急忙地俯下了头去,重新额头触地,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什么。杜润秋听起来,如果不是在念什么经,那就一定是什么咒语。他转过头,问辛凌凌:“这是……在干什么?”

辛凌凌依然脸色死灰。她慢慢地说:“这是我爷爷,也是族长。他在祈求神灵的宽恕,因为冒犯蛇神,所以他死在了祭坛之上……”

“开什么玩笑?!”杜润秋忍不住高声地说,“唐清源分明是被人杀了,而且是用这么残忍这么恐怖的方式!被杀了,还要乞求什么蛇神的宽恕?他是你老师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我们现在不是在城市里。”辛凌凌低声说,“不要以常理来衡量这里的一切。入乡随俗,记住,秋哥,否则……”

“否则怎么样?”杜润秋的声音更大。

辛凌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睛黑里带着一点琥珀色,极其美丽。“否则,你走不出这个竹寨。”

她的声音幽幽地带着寒意,让杜润秋一瞬间仿佛感觉自己不是站在阳光普照的地方,而是站在竹叶森森的竹林里,遍体生凉。康源轻轻地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辛凌凌回过头去,声音更轻地说道:“我老师……他一直对我们族的祭祀很感兴趣。我不应该带他来的……他肯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什么是不该做的事?”杜润秋追问。

“他……他太爱喝酒了。”辛凌凌含着眼泪说道,“他满身酒气地来到祭坛,本身就是对蛇神的大不敬了。而且……而且,他一定在找……”

“找什么?”杜润秋见辛凌凌吞吞吐吐,忍不住催她。辛凌凌又犹豫了一会,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有人听到似的。

“他在找寄魂之物。”

“离开肉身的灵魂,可以寄托在动物、植物或者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上,比如说寄魂牛、寄魂蜂、寄魂树、寄魂山、寄魂湖……在这些原始氏族的传说里,这些灵魂如果是有了寄托之所,不但人自身的生命能够有所依靠,就连被灵魂附着的动植物甚至是无生命的物体也会变得威力无穷。”谷雨坐在窗前,手里端着一碗茶,正在向他们解释,“在格萨尔王的史诗里,类似的记载屡见不鲜。比如,《姜岭之战》里面,就有这样的一段:祸事不仅这一件,/提说起来真伤心,/我们寄魂的柴火无光泽,/寄魂的树木被砍断,/各种不同的寄魂鸟,/一声不叫全死完,/十三只寄魂红野牛,/嘴流鲜血呼吸断,/寄魂大海干枯了,/寄魂石裂滚下山。”

她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说道:“你们看,在这短短的一段诗里面,提到的寄魂的东西有柴火,有树,有鸟,有红野牛,也有大海(他们所谓的海就是湖泊),还有石头。包括了动物,植物,以及没有生命的柴火和石头,也有自然景观——湖泊。也就是说,他们这个氏族可以把一切东西作为灵魂的寄生物。而当寄魂之物被毁的时候,寄魂之人的本体也会受到相应的损害,甚至死亡。”

杜润秋发出了一声干笑。“这个,这个,不过是原始宗教在生产力极度落后,文明的极度不发达之下蒙昧的产物,供作研究他们的宗教信仰、神话传说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要当真……”

“我很认真。”谷雨掠了一把头发,她虽然年纪不轻了,但仍是极有风韵,一举手一投足都十分妩媚。“我就跟老唐谈过好几次,他是真的认为有寄魂物的存在的。这些传说不是空穴来风。这也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杜润秋大笑了起来,笑得把刚喝下去的茶都喷了出来。康源正坐在屋角烧水,听到他这么一阵狂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丹朱却十分安静,端着茶静静地坐在角落,唇角仍然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谷教授,我知道你是专家。”杜润秋又笑了,“我也相信凌凌说的,唐清源可能是去寻找寄魂之物的。我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那就是他的左小腿,是被某个丧心病狂的人砍下来的。也是这个人,把他的嘴生生地割开,再把他的小腿塞进嘴里的。那是个活人做的,不是什么神灵的诅咒。而这个人,就在这里,就在这片竹林的村落里面。”

他的眼神,扫过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也许是这个竹寨里的某个人,某些人,也许……就是我们中间的某个人。”

康源正把水壶从炉子上端起来,听到杜润秋最后一句话,他的手一抖,险些把热水给泼了出来。“杜润秋,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这都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杜润秋冷笑一声,“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啊。现在我就想知道两件事。第一,唐清源是怎么死的?他的致死原因是什么?第二,唐清源是什么时候死的?这两件事弄清楚了,那才能找到凶手。”

丹朱的睫毛闪动了几下。“秋哥,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仅想知道唐清源的死因,还想知道他的死亡时间。这样的话,我们才能去找出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然后一个一个地排除嫌疑人。”

杜润秋嘿嘿地笑了一声。“丹朱,你真是了解我。没错,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根本不可能去调查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也暂时对动机一无所知。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先排除有不在场证明的人。”

康源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杜润秋,你几时变成了神探的?”

“这种事儿,经历多了,自然也懂三分了。”杜润秋仍然在嘿嘿笑,“你别小看我,康源,我以前也曾经把真相找出来过。只不过,每一次,那个真相都是我不愿意接受的结局。反正我就是个倒霉的人!”

谷雨听着他们说话,这时候开口说:“这村子里也有上百人,语言就不好沟通,你准备怎么去……”她嫣然一笑,“问他们的口供?就算你想扮一下福尔摩斯?”

杜润秋看她笑得媚态横生,眼睛都瞪圆了,直到丹朱用力揪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呵呵呵……这个嘛,我说句实话,我根本不相信是这个村里的人——任何一个——杀了唐清源。”

谷雨奇怪地问:“为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康清也不屑地说:“你是凭直觉吧,杜润秋?”

“当然不是。”杜润秋笑得有几分神秘,“你们是真笨还是装傻?连我这么外行的人都想到了。那个水池中间那个圆台就是他们的祭坛,最神圣的地方,他们决不会在那里杀人的。哦,如果是祭祀,也许会杀祭品,可是,决不会杀一个他们认为污秽不洁的人。对于宗教而言,最大的污秽就是亵渎神灵了。祭品必须是洁净无瑕的,不是吗?”

房里的所有人,包括丹朱,都变了脸色。杜润秋一一地审视着他们,突然笑了起来,说:“怎么,你们这什么表情?我究竟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康源咳了一声,正想说话,辛凌凌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换了件大红的衬衣,仍然是牛仔裤,身材的曲线勾勒得极其美妙动人。她的头发,胡乱地脑后挽了一挽,插了一根式样十分古拙的银钗。

“他们把老师的尸体从祭坛上抬下来了。因为……他们认为是老师冒犯了神灵,所以要马上烧了他。”

杜润秋一唬跳了起来。“什么?烧了?那可不行!还没验尸呢!”

“秋哥,这是没办法的事。”辛凌凌一脸无奈,“村子里的人已经很害怕了,怕神灵降祸。我什么都不敢说,因为是我把人带来的。我如果再敢说什么,恐怕他们连我都不放过了。就算我爷爷是族长,他也保护不了我的。”

她说得很是认真,一时间让屋里的几个人都一言不发。杜润秋忽然冒出了一句:“要不,我们去帮忙烧?你们族人就不用碰到不洁的东西了。”

他这匪夷所思的想法让辛凌凌目瞪口呆。但她想了片刻,似乎觉得杜润秋的想法是可行的,点了点头。“有道理,我去跟爷爷商量一下。他们确实不愿意碰,谁都不肯去烧,正在外面闹呢。”

她匆匆地转身走了出去,杜润秋回过头,朝康源挤了挤眼睛。“现在轮到你出场了。”

康源一呆。“什么?你要我去烧尸体?我不干……”

“谁要你烧了,这种粗活自然是我干了。”杜润秋笑得贼眉鼠眼了,“你是有资质的医生啊,一般来说,发生了凶案,出场的除了侦探,自然就是医生了。”

康源瞪着他。“你要我验尸?!”

“是啊,有什么不可以?”杜润秋说得理所当然,“反正都是要烧掉的,烧成灰之前,你当然可以验尸。否则,我们就没有任何机会可以知道唐清源的死因的。”

康源似乎被他说得有点意动,但还是犹豫不决。“可是……没有合适的解剖工具……如果是中毒,也没法子检测……”

“工具嘛,找几把刀就是了,水果刀瑞士军刀菜刀都能替代。”杜润秋脑子转得很快,“也没人要你检验得多么详细,条件有限嘛。只要知道他的死因,大致的死亡时间就行了。”

“……好吧。”康源总算是点了点头。“验不出来,你可别怪我。”

这时候,辛凌凌又进来了。她对杜润秋说:“他们同意了。有个指定的地方,得你们抬过去。”

杜润秋翻了个白眼。他看了一眼康源,康源头也不抬地说:“我不抬,你要我做事,就你自己背过去。”

杜润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