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皇位争夺刀光血影同根相煎手足无情

皇位争夺刀光血影同根相煎手足无情

武帝退朝后,心中闷闷不乐。他戎马一生,杀人无数,但像刘毅这样的死法,却在他的心中造成了强烈的震撼,睁眼闭眼,都是刘毅的影子。从此,武帝寝食不安,对什么事都打不起jīng神了。杨皇后见皇上忧虑不快,就极尽女人温柔之事。但武帝心烦意乱,哪有心思与她寻欢作乐,甚至无端发火,吓得杨皇后心中像揣了几只小兔子,天天在忐忑不安中度rì。为了让武帝心情好转,不再怨恨自己,杨皇后强忍醋意,命人挑来几位美女,rì夜陪伴皇上。武帝虽说身体虚弱,但他见了美女,又不愿舍下,只能强打jīng神,轮番在几个美sè身上施播**。没有十天半月,武帝的身子就扛不住了,人就像个熬尽的油灯,眼瞅着不行了。

杨皇后见武帝病情沉重,心中难受,就昼夜守候在武帝的身边,眼中饱含泪水。到了此时,杨皇后才知道那些美女娇娃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虽能给武帝提神,但也能索武帝的xìng命,自然是把她们打发到一边去了。杨皇后忧虑,皇太子司马衷却乐了。武帝病倒,再也没有心思、没有能力管教太子,太子求的就是这个。从此,太子天天和太子妃贾南风打情骂俏,像无忧无虑的孩童。倒是贾南风泼辣中不失心计,她提醒司马衷:“皇上病重,你身为太子,一定要对父皇问寒嘘暖,不失太子孝心。否则,若是将皇上惹恼了,就有可能不认了你这个儿子,甚至废了你的太子封号,这样一来,其他的皇儿就会拣了便宜,你就没有好rì子过了。再说了,病中的人最易恼怒,最易做出出格的事,还是早些防范,否则,生米煮成熟饭,你亲娘死了,亲爹又不认你,你就是哭爹喊娘也没有用了。”说完,还跟太子做了一个鬼脸,样子很难看。

司马衷没有主见,凡事听太子妃的。听了贾南风的提醒,他摇头晃脑地想了好一阵子,才傻呵呵的说:“你也不是我爹生的亲闺女,怎么比我还有孝心?既然你说去看望生病的皇上老子,我就跟你一块去吧,看看他是哭呢还是笑呢?是死了还是活着?”说完,他拉住贾南风的手,幸灾乐祸地说,“我的爱妃啊,等这老头儿一死,我就是皇上,你就是皇后,看谁还敢管我们?到那时,我们天天捉迷藏,你当老母鸡,我当大公鸡,保管把你捉得‘喔喔’叫!”

贾南风恼道:“傻家伙,有父皇在,你捉了一大堆老母鸡,哪个人敢说你?可父皇一旦归天,你再做这种儿戏,就不怕有人揪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司马衷顿时恼了,斜了一眼贾南风,然后说:“你净胡说八道,我又没惹下别人,别人凭什么揪我的脑袋?再说了,人的脑袋只有一个,与你捉迷藏,与你亲嘴儿,全靠这个脑袋,谁敢揪我的脑袋,我就一头撞死他!”说到这,司马衷又瞪了贾南风一眼,叫道,“你再瞎说,我就打你的屁股!”

贾南风听了,更加恼火,她一指太子,横眉训道:“傻家伙,老娘屁股厚,还怕你小子打么?可我要告诉你,你的脑袋只有一个,你现在若把我的话当作一阵风,就怕将来真有人将你的脑袋‘喀嚓’一声揪下来,然后当球踢。我来问你,是打屁股好玩呢还是揪下脑袋当球踢好玩?”

司马衷烦了,上前抱住贾南风:“我的老婆啊,别说这些好不好?等父皇真的归天,你再教训我好不好?”说完,也不管贾南风愿不愿意,死死地拉住她的手,摇头晃尾地向父皇的寝宫走去。

武帝这天的病情似乎有些好转,于是,就有了点jīng神考虑一下江山传递的事。正在这时,司马衷拉着贾南风的手欢天喜地地走来。贾南风心存疑惧,不敢放肆,几次甩开司马衷的手,并告诫他不要这般欢喜,以免惹父皇心中恼怒。但司马衷却大大咧咧地说:“这有什么不好,父皇见我们这样亲热,兴许会咧开嘴大笑呢!”贾南风见马上就要来到父皇的寝宫,不敢再与太子争执,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来到武帝的身边。

武帝见太子毫无悲伤忧虑之感,心中果然恼怒,于是,他问司马衷:“皇儿,你的父皇如此病重,却为何看不出你有一丝悲伤挂念之情?”

贾南风一听,心中慌乱,他怕太子说出不着边际的话来,正想替太子回答,不想呆傻的太子却信口说道:“父皇福大命大,哪个小鬼敢捉了父皇?有儿子在,父皇只管放心,天塌下来,有儿子的大肩膀扛着;地陷下来,有儿子的身子填着,就是小鬼来了,我跟它拼命罢了,保管把它吓得屁滚尿流!父皇只管安心养病,等你的病好了,我和贾南风一起与父皇捉迷藏,让父皇天天高高兴兴!”

太子虽然说出不着边际的话,但却憨得可爱,武帝听了也算顺耳,甚至把武帝逗乐了。于是,他拉住太子的手,一股亲情涌上心头:“我的儿呀,人哪有长生不老的?又哪有不归黄泉路的?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父皇岂能跟你一辈子!看来父皇就要离开你们了,可我的心中却充满了忧虑和害怕,忧虑的是你能否坐稳晋朝的江山,怕的是你能否善始善终啊!”说罢,眼中饱含泪水。

贾南风见了,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安定下来,急忙上前问寒问暖。

太子拉着贾南风的手告退后,武帝心中又不安分起来。呆傻太子的所言所行,自然不是能坐稳江山的材料。武帝苦思冥想,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儿子顺顺当当地当上皇帝,又能稳坐江山呢?于是,他将大臣张华、卫瓘、荀勋召来,共议将来让谁继承皇位的事。

张华是当年力劝武帝抓住时机,攻灭东吴的大功臣。在三国归晋的征战中,他立下了汗马功劳。正因如此,武帝对他一直十分器重。自从武帝患病之后,张华作为朝中重臣,自然要想到武帝死后,谁继承皇位的事。听武帝道出话题,张华心中十分犹豫,按照皇家继位的传统,当然要由太子司马衷继位,武帝为太子能顺利继位也挖空了心思,张华自然心知肚明。但他更明白,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武帝如能为江山社稷着想,就不应将江山交给呆傻的太子。文武兼备的皇帝统治江山,尚能惹出江山崩溃,血染宫廷的祸事,如呆傻的太子继位,历史的悲剧就要重演了。想到这里,张华起座躬身道:“皇上,恕微臣直言,我看皇上的胞弟、齐王司马攸生活节俭,礼贤下士,又颇通治国安民之道,将来让他掌管天下,必然保我大晋江山世代相传。”张华之所以力荐齐王司马攸继位,还因为当初武帝要杀大臣刘毅的时候,齐王曾为刘毅求情,虽然没有救下刘毅的xìng命,但众大臣都看在眼里,对他自然都有了敬重和依附之意。

武帝听了张华所言,自然是既不顺风也不顺耳,正想搭话,卫瓘接茬道:“皇上,张华所言,很有道理。皇上是为江山着想,还是为儿女情长着想,请皇上三思。”卫瓘这人耿直,说话直截了当。更何况太子的呆傻,太子妃的疯颠,他已经看在眼里,早就冷眼相视。

武帝听卫瓘也说出此话,虽说心中不快,但也一时哑言。

荀勋见状,便有些心急。想当初,为了讨好贾南风的父亲贾充,他是费尽了心机,终于将贾南风推上了太子妃的位子。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司马衷即将登上皇位,贾南风即将成为皇后,自己即将有了靠山的时候,竟然起了波澜,让司马衷拱手将皇位让给别人,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空欢喜、白费力的事,难道让我荀勋做了不成?其实,荀勋在晋室王朝的建立中,并没有多大的功绩。但他有个特点,说话、办事时,谁的权大,顺着谁说话。当官的都愿意听拜年的话,听着顺耳,心就高兴,于是,他屡屡得到升迁,慢慢地成了武帝离不开的近臣。他见张华、卫瓘举荐齐王继承皇位,这当然不合他的心意。再闪眼观看武帝的面sè,早已晴天转为yīn云,他顿时就明白了武帝的心思。于是,他急忙离座,大声说:“皇上,此事万万不能依了张华和卫瓘!纵观皇权交接历史,从来都是父传子的规矩,这种大事,如不遵从祖训,随意乱来,天下岂不大乱!”

其实,武帝宣几位大臣商议皇位继承的事,本意是想走走形式,希望大臣们见风使舵就是了。没想到张华、卫瓘竟没有顺着武帝的心思走,提出让齐王司马攸继位,武帝自然心中不快。他心想,你们争来争去,费尽了口舌,也不抵朕的一句话,我心中早有定数。于是,他面带微笑,微眯着双眼,看他们不择余力地唇枪舌剑,犹如家长看孩子们打闹一般。自然,武帝不说话,事情就没有个结局,大家费了许多口舌,也只能不欢而散。

张华回到府中,慢慢回味武帝召见的事,渐渐地就有些忐忑不安。正在此时,有门人禀告,大将军卫瓘求见。张华心中正在烦恼,听是卫瓘来见,急忙说:“快快有请。”

卫瓘进了厅内,先用眼sè示意张华喝退左右。然后说:“张大人,可为今rì事后悔?”

张华懊恼地回答:“太子呆傻,人人皆知。如让太子继位,这样的人怎能驾驭天下?恐怕国无宁rì了!这是实情。皇上既然问话,作为大臣,自然要实话实说,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可我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忘了说真话,说假话,也要分时间,分地点,分人物,太子是武帝的儿子,说儿子不行,老子怎能愿意?”说完,张华叹息一声,接着说了下去,“要是当时装聋作哑就好了,现在倒好,话已说出,如同泼水,难以收回,这样一来,还不知会惹下多大的祸事!”

卫瓘环顾四周,见没有任何旁人在附近,就压低了声音说:“张大人,你我深交多年,可谓情同兄弟。如今,眼看祸事临头,想说说心里话,又不知该不该说?”

张华回道:“你我兄弟,说话何必吞吞吐吐,只管说来就是。”

卫瓘迟疑片刻,终于横下心来:“张大人,你我今天在皇上面前说的话,就像shè出的箭,泼出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此时,皇上或许还在生我们的气,想着怎样惩治我们。就是那荀勋也不会老实待着,或许正在贾府之中,商量着除去我们的对策。古人曰,‘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趁皇上患病之时,网结齐王,逼皇上退位,让齐王继位。到那时,你我就是拥立有功的大臣。这样,你我才会死里逃生,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张华听后,吓出一身冷汗,低声道:“这灭九族的事,你也敢为?想武帝待你我不薄,虽说为议继位一事,惹恼了皇上,但你我也是直言不讳,并无恶意,皇上怎能是非不明?”

卫瓘道:“张大人切莫糊涂,观览汉、魏皇权更迭之史,哪一次不是刀光血影?即便武帝饶了我们,恐怕阎王好过,小鬼难搪,那贾充、贾南风、荀勋,哪个是省油的灯?哪个是善良之辈?如再三犹豫不定,你我的祸事就不远了!”

张华听后,不以为然:“卫公所言虽说有一定的道理,但眼前还不至于yīn云密布。你我小心一些就是。但我有一言相告,今rì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若再让第三人听到,那倒是你我自取灭亡了!”

卫瓘见说不动张华,愤恨地一跺脚,仰天长叹道:“早知仕途险恶,何必上了贼船?倒是黎民百姓,zì yóu说天谈地,好不畅快!”说完,向张华拱手道,“卫瓘告辞,但愿苍天保佑你我平安无事!”

卫瓘与张华这边密谋,那边的荀勋确实没有闲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兵贵神速,到了这节骨眼上,荀勋自然是不敢耽误片刻,他出了皇宫,坐上轿子,急令家人:“快,快,直奔贾大人府上!”

这天,贾充正摇着扇子在绿荫下纳凉,就见荀勋不等门人通报,急冲冲闯入府中。贾充见了,心中一惊,急忙起身相迎。

荀勋道:“贾大人好惬意,好痛快!可惜好景不长,天下就要变sè了!”

贾充听荀勋之话带有弦外之音,不免有些紧张,急忙躬身下拜道:“荀公有何指教?不妨告我,我将感激不尽!”

荀勋说:“贾大人,今rì皇上召我与张华、卫瓘上朝,商议将来谁来继承皇位。想当初,是我在皇上面前替贵府千斤美言,才使你的女儿当上了太子妃。在这种情况下,我当然愿意你的女婿司马衷继承皇位。顺理成章,你的女儿也就成了威仪赫赫的皇后。想想看,你是皇后的亲爹,是司马衷的老丈人,其权势自然也会登峰造极,无人可比。说句私心的话,实在的话,我荀勋也能在大树底下好乘凉了。可谁想到,此事竟然节外生枝,张华、卫瓘却力主齐王继位。我虽然极力反对,但皇上最终也没说个明白的话,让我心中格外不安,甚至是恐惧。假若齐王真的当了皇帝,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定然恨我,不能饶我!再说了,到了那时,你的女儿还能当上皇后吗?还有你这位太子的老丈人,还能在绿荫下无忧无虑地摇动蒲扇么?”

贾充听后,惊恐不安,不停地在庭院中走来走去。猛地,他停住脚步,对荀勋悄声说:“事不宜迟,事关重大,依我看,我们只能去见杨峻,一起商量个能让太子顺利继位的办法!”

杨峻乃是皇后杨芷的父亲,也是太子司马衷的生身之母、武帝先前的皇后杨艳的叔叔。杨艳因武帝好sè,醋吃不下去了,竟气得将命搭了进去。临终前,是杨艳将堂妹杨芷举荐给武帝,杨芷貌美无比,武帝贪恋她的颜sè,才将杨芷立为皇后,杨峻又借女儿之光,被武帝封为临晋侯,当上了车骑将军,其弟杨珧、杨济也都封了将军,家族之权势无人可比。杨峻听了贾充、荀勋的通报,不由怒上心来,愤恨地说:“如若齐王当了皇帝,我的侄孙司马衷岂不要成了阶下囚?这孩子本来呆傻,如再失去皇位,谁还瞧得起他?弄不好连小命也会丢了!我却不信,这种荣辱升落,难道武帝心中无数?难道不将皇位让给自己的儿子,却真的要将皇位让给自己的弟弟?更让人担心的是,如果张华、卫瓘将齐王扶上皇位,他们必然受到重用,我们岂不要受到冷落与轻视?这样一来,我们又如何能再拥有大权?又如何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说到这里,杨峻再也按捺不住,他一手拉住贾充,一手拉住荀勋,怒气冲冲地说,“我们三人去见武帝,力陈利弊,皇上的位子岂能让他人夺了去!”

武帝见三人求见,自然明白他们的用意。因武帝和他们是一个心思,相见之后,说话自然投机,想想也是,这几个人中,除了荀勋,其余皆是具有群带关系的人,所以说话就没有了遮拦。杨峻对武帝说:“张华、卫瓘敢于这般说话,无非是因齐王做他们的靠山,才敢说出不让太子继位的话。依微臣之见,可将齐王调离京城,人无头不走,鸟无头难飞。只要齐王离开了京城,就是虎落平原,他还能风光什么?那张华、卫瓘虽说也是个人物,但与齐王相比,齐王则是大树,他们则像大树上的两只猴子,没有了大树,他俩还能蹦来蹦去么?”

贾充惟恐武帝听不进去,则继续趁热打铁:“想当初,皇上要惩治司隶校尉刘毅,也是齐王为他求情。皇上落个屈杀忠臣的议论,而齐王倒落了个贤王的美名,这样的王爷留在京城,人心所向就要分流,难道皇上愿意京城中出现两个太阳么?”

荀勋见皇上听着顺耳,也趁机进言:“鸟聚山林必鼓噪,人聚深墙必生非。要让太子顺当继位,要让群臣围着皇上转,齐王决不能再留在京城。”

武帝听了,终于横下心来,点头称是。

杨峻、贾充、荀勋见武帝答应下来,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三人出了宫门,相互鞠礼告别。此时,贾充看见杨峻向荀勋使了个眼sè,就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话说,贾充心想:“这两人生xìng歹毒,说不定还要做出什么没天理的事,还是少掺合为好。”于是,他假装没看见,径直回到自己的府中。

荀勋见贾充远去,就问杨峻:“杨大人还有事与我商量么?”

杨峻回道:“我们逼迫齐王归藩,虽说去了眼前的麻烦,但后顾之忧却不能等闲视之。齐王的豫州封地,兵多将广,人口众多,物产丰富。若齐王rì后知道了真相,必然把我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荀勋听了,心中也急,忙问:“依你的主意……”

杨峻冷笑一声,凑到荀勋的耳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荀勋听了,陡然变sè,压低了声音对杨峻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