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侯府, 沈玉晦见嫂嫂回来时的脸色,就猜到这一趟国公府之行并不愉快。
他悄然噤声,用眼神询问大哥。
系统也在意识中不断安抚宿主。
还未到闻时苑, 就听苏韶棠扭头问:“抓到萨安力了吗?”
苏韶棠是个很吝啬情感的人,她本就不是原身,和邱国公没什么感情, 今日会这么憋屈, 也是因邱国公和她外公长相太过相似, 让她有一瞬间地代入,但是她没必要和邱国公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而等邱国公去后, 整个国公府也就没有人再能拿孝字施压她。
苏韶棠知道后面剧情,国公府只会自顾不暇。
昨日珺阳带来的可不止国公府一条消息。
她向来有仇必报,媃兰算计了她, 她不可能任由媃兰毫发无伤地躲在萨安力后面。
沈玉案:“邱二传信来, 正在押送萨安力回京。”
不过来信上说,抓捕萨安力时,太过轻松,就仿佛有人刻意给他们留了线索,让他们怀疑西洲来使中内部不和。
沈玉案眼神稍深, 这些细节未曾对夫人言明。
就在这时,沈玉案听见夫人冷不丁冒出一句:
“媃兰公主想嫁给你。”
她用的并非问句,而是直接阐述。
沈玉案差些被石子绊倒,苏韶棠还因那日溅到泥水而心有余悸, 下意识地避开身子,嫌弃道:
“好好看路。”
沈玉案沉思了一刹,没有反驳夫人的话, 由于云安然的前车之鉴,他谨慎地先说出结果:“我已经拒绝了她。”
“我知道。”苏韶棠不以为然:“你拒绝了她,不代表她就放弃了。”
沈玉案将她先前询问萨安力一事和这句话联系到一起,顿时意识到夫人想表达什么,眸中情绪冷淡下来:
“夫人怀疑,萨安力掳走你和明泽一事,其中有她的手脚?”
苏韶棠不再说话。
事情真相等萨安力被押送回京后自然会水落石出。
后面的一段路,几人都沉默下来,只有沈玉案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夫人身上。
不论这件事有没有媃兰的掺和,说到底,都是因他而起。
几日后,萨安力被押送回京城,被关押在大理寺。
媃兰这几日在驿站也不好过,得了消息,就立刻赶往大理寺。
而见到萨安力后,不等她说什么,就迎面撞上萨安力阴森地目光:
“贱人,你敢出卖我!”
媃兰脸色一变:“将军胡说什么?”
萨安力可不听她的鬼话:
“掳走苏韶棠一事,只有你知道,如果不是你通风报信,沈玉案岂能追来得这么快!”
萨安力原本是没有怀疑媃兰的,媃兰想要嫁给沈玉案,那么她肯定不希望苏韶棠被救回来,可是他的行踪一次次被出卖,他不得不怀疑上媃兰。
媃兰的确想嫁给沈玉案,但她也想置他于死地。
是他小看了媃兰这个贱人,居然藏有这么深的心思!
媃兰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脸提,当即恼火:
“你自己没用,也好意思怪我!”
“刚掳走人不到一日,就被沈玉案追回来,将军不论七年前还是现在,看来都是不如沈玉案!”
萨安力被这句话彻底激怒,猛然上前一拳砸在门上,铁门被砸得噼里啪啦作响,媃兰被狠狠吓得一跳。
萨安力忽然嗤笑一声:
“你真当你这点小把戏能瞒过沈玉案?”
他话中轻嘲,让媃兰觉得无法忍受,她冷呵一声:“如果西洲没有萨安力将军,那我嫁不嫁给沈玉案都无所谓。”
“将军莫不是忘了,朝廷可不是沈玉案做主。”
就算沈玉案知道有她掺和又如何?
顶多是她不可能嫁给沈玉案,而朝廷不可能想要和整个西洲开战。
经过这番话,媃兰算是和萨安力彻底撕破了脸皮,萨安力古怪地呵笑:
“公主就这么肯定朝廷能要了我的命?”
媃兰狐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还藏有什么后手。
而萨安力则是不再看向她,冲门口颔首:
“公主请回,祈祷着我不会出去。”
他如此不慌不乱,媃兰终于开始心生不安。
等出了大理寺时,她居然刚好遇到了沈玉案,沈玉案见到她,就皱起眉头,媃兰仿若察觉不到,只顾上前道:
“萨安力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此事乃他个人所为,和西洲无关。”
大理寺寺卿就在一旁,闻言,他眯了眯眼眸,媃兰公主表面看着刁蛮,但现在这一句话,表达的意思却是很多。
她看似在替自己辩解,但实则是想将萨安力的罪名坐实。
顺便告诉旁人,骨力部落和萨安力并不在统一战线。
这也是朝廷想要的答案。
只是沈玉案情绪淡淡:“真相如何,我自会亲自审问萨安力,不劳公主操心。”
沈玉案视线落在她身上,仿佛能将她所有心思都看透,媃兰心中倏然一咯噔。
媃兰公主皱眉:
“侯爷不信我?”
沈玉案觉得好笑,他为何要信她?
沈玉案不耐继续和她废话,直接道:
“大理寺乃京城重地,公主不该来这里。”
媃兰脸色一阵青白,她觑了大理寺寺卿一眼,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忽然收敛恼意。
沈玉案不信她又如何,那位信了她的话就行。
等媃兰离开后,大理寺寺卿宋翀才缓缓道:
“圣上将萨安力关押大理寺,侯爷应该明白圣上的意思。”
宋翀先前还不明白为什么圣上特意下旨将萨安力关押到大理寺,现在也隐约了然,安伯侯夫人和其弟被掳一事,想必也有这位媃兰公主的手脚。
沈玉案没有说话。
宋翀摇了摇头:“圣上已经允许侯爷带兵追赶萨安力,但侯爷也要体谅一下圣上。”
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不宜再招惹外敌。
沈玉案眉眼间终于缓和,宋翀对他拱了拱手:“下官就送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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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韶棠知道萨安力被押送回京,还是珺阳亲自来给她报的信。
她悄声:“听说西洲来信,正派使臣前往京城,希望朝廷念在两方合议上,放萨安力回西洲,为表歉意会做出赔偿。”
苏韶棠皱眉:
“那位同意了?”
珺阳摇头:“还没有,正等着西洲来使呢。”
珺阳偷偷觑了她表嫂一眼,她对父皇有几分了解,对于这个解决方案,父皇是认同的,否则不会拿到朝堂上去说。
最终搁置不提,还是因为表哥没有点头,听闻,今日早朝时,表哥难得一见地冷下了脸。
朝中想要拉拢表哥的人甚多,忌惮于此,少有人敢在此事上多有置喙。
“现在萨安力被关押在大理寺中。”
虽然珺阳很想看表哥笑话,但她也诚心说了句:
“表嫂,表哥其实真的挺好的。”
顿了顿,她添补了句:“对表嫂也挺好的。”
苏韶棠猝不及防听到这句,再加上这几日和沈玉案同床共枕,她颇有些不自在地皱眉:
“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珺阳耸肩:“有感而发罢了。”
苏韶棠只作嫌弃地扭过头。
沈玉案对她很好?
连旁人都这样觉得?
她端起杯盏抿了口茶水,一旁的络秋想要阻止都没有来得及,只惊得睁大了眼睛。
夫人素来不喝凉茶,而夫人手中的那杯茶水早就没了热气。
然而现在,苏韶棠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端着那杯凉茶抿了一口,不消一会儿,又抿了一口。
络秋和络春面面相觑,但不敢出声提醒。
珺阳不知这些,给表嫂送了信后,她很快就离开了安伯侯府,她和苏韶棠不同,她在京城交好的小姐妹甚多,常常都会参加些许宴会。
而与此同时的沈玉案刚从大理寺出来。
路过金芳阁的时候,他敲响马车,松箐立刻将马车停了下来。
松箐一脸不解,但沈玉案则是下了马车后,径直进了金芳阁。
金芳阁内素来卖些玉器首饰,都贵重无比,非达官贵人都不敢踏进来,这是沈玉案第二次亲自来这里。
金芳阁的掌柜看见他,忙忙迎上来:
“侯爷,您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半月前,安伯侯亲自来了店内一趟,给掌柜紧张得不行,毕竟安伯侯掌禁军,他还以为背后东家犯了什么事呢。
后来知晓安伯侯只是送了样式来,请金芳阁做一套首饰,才松了口气。
掌柜的话落,就亲自呈上一套锦盒,他将锦盒打开:
“侯爷看,这都是按照侯爷吩咐,用难得一见的暖玉打造而成。”
沈玉案没有疏忽,认真地一一打量过去,才温声道:
“有劳了。”
稍后,他颔首,松箐忙忙递上银票。
沈玉案将锦盒妥善收好,刚要离开,就见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进来,二者迎面撞上,女子明显一愣,随后有些慌乱地想要避开,躲闪间,她帷帽掉下,露出她想要藏起来的脸。
松箐错愕:“云安然?!”
云安然被这么一喊,明显慌乱起来。
松箐比她反应更夸张,直接上前一步,将自家侯爷挡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向云安然。
云安然哪怕再不想在这时撞见沈玉案,也被松箐的动作气得够呛。
她是什么狗皮膏药吗?
让松箐这么害怕被沾上?!
很显然,松箐觉得她比狗皮膏药还可怕,不断催促侯爷:
“侯爷,快走快走!”
掌柜的不知实情,但他知晓云姑娘是主子看重的人,忙忙上前将帷帽捡起:“姑娘快楼上请。”
云安然接过帷帽带上,在踏上台阶时,控制不住地回头看向沈玉案。
他一身朝服未换,身姿颀长,只神情淡淡地站在那里,依旧光风霁月,衬得旁人黯然无色,他仔细地护着手中的锦盒,不曾看向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