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韶棠不得不承认, 云安然是懂道德绑架的。
不收下香囊就等于嫌弃她。
沈玉晦不着痕迹地踩了一脚:
“云姑娘一片心意,裴公子还不收下?”
云安然捏着香囊的手指发白, 堪堪垂眸, 莫名让人觉得拒绝她就仿佛是罪过一般。
裴时愠时刻挂在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他头一次怀疑自己把云安然从牢狱中带出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可惜,裴时愠并非是个君子。
他轻嘶了声, 拿着折扇摇了摇头:
“小公子说笑了, 家中祖母近来正在替裴某相看婚事,若让她老人家知道裴某在外收了不三不四的香囊, 怕是要把裴某的腿打折。”
不三不四这个点评落下, 云安然刹那间白了脸色。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裴时愠:“……不三不四?”
云安然悲愤不已,两行清泪突兀落下:
“民女只是感激裴公子相救之恩, 绝无二意, 民女一直以为裴公子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 为何也要和旁人一样误会羞辱民女?!”
裴时愠牙疼。
报恩若真的都像云安然这般行事,这天底下也就没人敢行善举了。
裴时愠无辜地说:
“女子送外男香囊, 素来只有心仪之意, 若云姑娘并无此意,为何做出这种令人误会的举动?”
几乎是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揭开。
云安然不断替自己辩解:“民女只是无以回报……”
裴时愠将折扇合上, 打断她的话:
“谢礼就不必了。”
一柄油纸伞将阳光完全遮住, 苏韶棠寻了好地方看热闹, 忽然云安然怨恨地看了她一眼,将香囊攥紧收起,垂眸落泪:
“是民女看错公子了。”
说罢, 她掩面转身而去。
裴时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云安然跑远的背影,只觉得荒谬。
云安然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苏韶棠也觉得无语, 她好生生地看戏,云安然被拒绝与她何干?
不怨怼拒绝她的裴时愠,反倒怨起她来了。
苏韶棠面无表情地对系统说:
“你们选女主时,脑子不好也是筛选条件吗?”
系统唯唯诺诺:【男女主不是我们选的。】
那是原文作者设定的,和他们系统部门没有任何关系。
沈玉晦忽然问:
“你要议亲是真的?”
裴时愠调整好心情,冲沈玉晦挑眉:“我已及冠两年,议亲自然是真,难道你也想要成亲了?”
“没有。”
沈玉晦冷不丁道:
“只是可怜你未来的妻子。”
“你这么讨打,以后你的妻子肯定很难过吧。”
裴时愠脸都黑了。
苏韶棠听得乐呵了,招呼沈玉晦:“回府了。”
沈玉晦从善如流地上了马车。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裴时愠才骂了声脏话,白鱼默默道:
“公子注意形象。”
而另一边跑远的云安然回到家中,兰芝见她一副哭的模样,忙忙担心地上前迎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低头看见姑娘手中拿着的香囊,犹豫:“姑娘不是给裴公子送谢礼去了吗?”
难道是裴公子拒绝收下?
云安然伏在她怀中痛哭,咬唇艰难地说:
“他说我是不三不四的人。”
兰芝大惊,随即气愤地自己姑娘打抱不平:“裴公子看着人模人样,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云安然含泪看向她,似是想要求证什么一样:
“我只是想尽些心意,我真的做错了吗?”
兰芝一直都生活在乡下,就是这个名字都还是云安然给她起的,她哪里知道什么礼节,只觉得自己姑娘一片心意被浪费,忙忙安抚摇头:
“姑娘没错。”
云安然从她话中得到安慰,才慢慢止住了眼泪。
兰芝犹豫地劝道:
“姑娘,我们和他们并不是同路人,事已至此,我们以后远离他们就是。”
云安然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才低着头说:
“兰芝也嫌弃我的出身吗?”
兰芝立刻摇头否认:“姑娘怎么会这样想?在奴婢心中,姑娘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云安然勉强露出一抹笑: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在兰芝眼中,读书人都是办法多,而姑娘在她眼中就是知书达理的人,所以,听见云安然这么说,她就松了口气。
****
苏韶棠向来不会让不重要的人占据她的心神,很快就将裴时愠和云安然抛在脑后。
府中最近忙碌沈玉晦留在京城一事。
苏韶棠又抽出时间将骑射这项技能的进度条拉满,终于摆脱了系统的碎碎念。
就在苏韶棠认为她可以悠闲下来时,系统光屏忽然出声提醒:
【宿主注意,关于女配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要来了。】
原文被翻得很快,然后固定在了一个页面上。
苏韶棠眸色稍凝。
原文中原身会郁郁寡欢而终,原因自然不止是因为男女主。
在女主被男主带回京城没有多久,原身的外祖母就抱病身亡,原身和外祖母情分颇笃,再加上外祖母去世,她在国公府中也就相当于失去了助力。
这对于当时的原身绝对是一个打击。
再加上前有夫君带女子回京一事,原身不由得情绪敏感,说话尖锐,也是男主和原身感情失合的开始。
既然云安然是女主,哪怕她做了三也不能将错归于她身上,自然要有一个人背锅。
背锅的自然只能是原身。
无理取闹、歇斯底里,足以让人觉得原身配不上男主,反而女主才是男主的真爱。
苏韶棠只觉得作呕。
妻子的外祖母去世,不想着好好安慰,反而借口妻子情绪不稳定,心安理得地开始想外室。
什么品种的垃圾。
系统既然会提示,就代表这其中有转机。
苏韶棠自穿书只去过一趟侍郎府,其中原因,一是侍郎府并非她真正的家,二就是苏夫人和她母亲十分相似,她不敢去见苏侍郎和苏垣。
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会让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系统又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苏韶棠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在锦被中。
越是想要忽视,脑海中关于原身的记忆也越发清晰,原身外祖母的那张脸几乎和她外婆一模一样。
苏韶棠冷着脸:
“你们是故意的吗?”
【系统只是让宿主穿进了原文中,但并不具备捏脸功能。】
苏韶棠面无表情。
她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和她外婆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去死吗?
苏韶棠气恼地将靠枕狠狠砸下,刚进来就被砸了个正着的人脚步顿了顿,须臾,才敢轻声问:
“是谁惹夫人不开心了?”
苏韶棠倏然冷笑了一声。
除了某个垃圾,还能有谁?
在苏韶棠怒气腾腾的视线下,沈玉案根本不敢说话,但他想破头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做错了什么。
苏韶棠:“你不去找你的真爱,来我院子做什么?”
系统在她意识中小声嘀咕:【宿主!宿主!原文和现实无关,你这是迁怒……】
苏韶棠烦躁:
“闭嘴!”
“舍不得他受委屈,不然换你来挨骂?!”
系统立即消失不见。
沈玉案错愕地看向她,半晌才回神:
“真爱?”
光是这两个字,便让沈玉案觉得头皮发麻。
苏韶棠冷笑:“不然呢?能让你不守礼节,千里迢迢将人带回京城的,不是真爱还能是什么?”
沈玉案快要笑不出来了:
“谁在夫人耳边造谣生事了?”
苏韶棠温柔地冲他笑了笑,下一刻就冷下了脸,面无表情:
“吩咐下去,我要回侍郎府!”
沈玉案神情一变,只当她又要重提和离一事,当即皱眉:“夫人!”
“我不能回侍郎府?”
沈玉案卑微:“我没有这个意思。”
情绪发泄得差不多,苏韶棠不欲继续搭理他,谁让她刚才被原文恶心到了。
而原文恶心她的人就是沈玉案,这情绪不朝他发泄,难道还自己憋在心里?
苏韶棠的马车前脚刚走,沈玉案后脚就立刻跟上了。
沈玉晦得到消息,皱眉问向着急的常管家:
“嫂嫂和大哥去哪儿了?”
常管家抹了一把冷汗,揪心道:“夫人和侯爷吵架,然后回侍郎府了,侯爷正要去追呢!”
沈玉晦脸色倏然一变:
“大哥怎么还能和嫂嫂吵架?!”
常管家哑声,想说,小公子偏心得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但沈玉晦却不觉得有问题:
“给我备马。”
“公子要去哪儿?”
沈玉晦抿唇:“嫂嫂什么脾气,你还指望大哥能把嫂嫂哄回来吗?”
常管家默了片刻,发现小公子说得没错,立即让人去给沈玉晦备马。
彼时刚午时,苏韶棠到了侍郎府时,还蹭上了顿午膳。
沈玉案来得晚了一步。
得到消息的侍郎府一惊,苏夫人连忙停筷:
“侯爷也来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这让人看见,显得我们侍郎府多失礼!”
说话间,苏侍郎已经将沈玉案迎了过来,苏韶棠隐隐约约听见二人对话:
“小女平日中在家时被我宠坏了,侯爷还请多包涵。”
“父亲多虑,是小婿做得不好,让夫人受委屈了。”
苏韶棠还坐着没动,苏夫人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问:
“你和女婿吵架了?”
苏韶棠一脸懵:“没有啊。”
苏夫人瞪她:“女婿都追上门了,你还骗我!”
沈玉案几乎刚进门,外面又有小厮来报:
“老爷,夫人!侯府的小公子也来了!”
室内一静,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落在苏韶棠身上。
苏韶棠简直无语。
她就是回侍郎府一趟,问问外祖母的情况,他们都追来做什么?!
等沈玉晦也被领进来,苏夫人不着痕迹地推了下苏韶棠:
“这是怎么了?”
苏韶棠面无表情:“我只是听说外祖母身体不太好,想回来问问情况,我也不知他们追来做什么。”
所有人一愣,不由得看向焦急不已追来的沈玉案二人。
苏垣都觉得现场气氛有点尴尬。
小妹就回家一趟,这妹夫怎么搞得好像小妹要和离一样?
沈玉案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他轻咳一声,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淡定自若。
沈玉晦则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涨红了脸,不敢说话。
苏侍郎和苏夫人对视一眼,苏夫人很快笑着道:
“女婿难得来一次,阿垣,快去让厨房多备些饭菜。”
苏韶棠简直没眼看。
等四周清净下来,苏夫人才看向苏韶棠:
“自你出嫁后,我心中就一直惦记着你,可今日一见,我终于可以安心了。”
她总担心棠棠嫁入侯府会过得不好,在沈玉案带女子回京时,更是提心吊胆到了极点。
但眼见为实,若非真的看重棠棠,侯爷又岂会不明真相就忙忙追上府来?
苏韶棠不想听这些,打断了她:
“外祖母身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