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好臭!”警察捂着鼻子走进房间,环视一圈,问:“干啥?半晌不开门?”
我抬手指指门后的尿桶。
阿杰进入游戏界面,提着一杆重狙,几个大跳,跃上货柜藏身,打开高倍瞄准镜对准冲锋涌来的警察。我看到电脑屏幕上镜头颤抖,不到一秒钟,阿杰被M16冲锋枪爆头。
警察掏出一张人像照片给我看,问:“你见到过这女孩吗?“
我松口气,显然她失踪了,警察只是挨家来查访,调查线索,并没有直接怀疑我们。我努力克制自己想回头去看冰柜的冲动。
我摇摇头,反问:“这是谁?怎么啦?”
照片上,女孩抱着一条杂白色的狮子狗,甜甜笑,露出小虎牙。
我想起她的舌尖探出牙齿缝的模样。
警察说:“这女孩刚搬来这里住,几天没去公司上班,报失踪了,出租屋也没人,你们有没有见过她?……菜啊!平生第一次见玩狙这么臭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转头看着阿杰说,边说边走过去。他站在阿杰身旁看了一会游戏,指指点点,连声嘲笑。阿杰的脸色涨紫,缩在凳子上蜷成一团,握鼠标的指尖颤抖。我也懵了,我能清楚地分辨出电脑机箱杂音里冰柜在嗡嗡发响。
“热啊!”警察抹抹汗,又转头问我:“咋地?见过没有?”
我再次摇摇头。
警察走了,给我一张印有电话的纸条,吩咐我有啥情况通知他,叮嘱我们夜晚外出注意安全,这一带人员繁杂,最近抢劫、盗窃案子频频发生,要警惕,不能大意。
关上门,我大口喘气。
阿杰站起来瞪着我发愣,神色惊恐,嘴巴张开咕噜一声。他的裤子尿
湿了。
死神时刻徘徊门外。
楼道上响起一阵阵敲门声、警察询问声,渐渐远去,在闷热的夏夜听着格外惊心。我和阿杰和好,没再吵架,相互说了许多心里话,搂搂抱抱、亲亲,阿杰不停道歉,安慰我。我们久久默默对视,目光中有爱意,怜悯,更多的是绝望。窗外下雨了,雨声淅沥,又是雨季来临,对面的楼房灯火点点,绚丽、凄凉。这几天,我们小心翼翼掩饰着不谈冰柜里的东西,但此刻原形毕露,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也明白我们在劫难逃。
阿杰说:“老婆!你饿了吧!我们去吃小米粥。”他爬在地上捡起钞票,苦脸说:“我没钱了,今天出去投广告,被小偷摸了包,本来还剩60块,现在也没了……”他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
我抱住他,说:“我不饿……我们不用这钱好吗?”
阿杰点点头。
我想起昨晚他动冰柜的事,问:“你昨晚干嘛了?也在找钱。”阿杰眨眨眼睛,疑惑说:“没啊!就你进门这一会我才打开冰柜。”
他真的梦游了,不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我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怎么啦?”阿杰可能看到我的表情古怪,追问我。
我犹疑了一下,慢慢把他梦游的事告诉他,包括我皮肤冒出许多莫名的疙瘩的事情。
阿杰脸色刷白,望着我目光复杂,不停摇头。
我没觉察到他的反常,说:“梦游也没什么可怕!下一次我提醒你……”
阿杰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敢跟你说,怕吓到你……”他停了停,接着说:“我也看到你梦游了,昨晚上,你……你打开了冰柜。”
“我梦游?”
我脱口而出,浑身剧烈震动。
阿杰继续说:“凌晨2点多,我关了电脑上床睡觉,躺了一会,突然发现你爬下床。我打开灯,看到你睁着眼睛,推开窗子朝外面望了一阵,然后,你把冰柜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搬到地上,一下子掀开冰柜,当时,你一边做着动作,一边在笑,笑声不对劲,‘咯咯咯咯’根本不像你的声音……我吓死了,不敢叫你,而且看你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问:“我干嘛了?”
阿杰说:“你伸手在冰柜里摸啊摸,像是在捞什么,双手湿淋淋的,然后擦脸抹脖子,像洗脸一样,又像洗澡,还拿了毛巾、脸盆,脱光内衣,从冰柜里用毛巾蘸水擦身子,你擦着……”
阿杰比划着,演示一系列动作。
“啊!别……别说了。”我叫了起来。
我不敢再听下去,感到胃收缩恶心想吐。我忽然想起我做的噩梦,在梦中我感到凉爽,看见窗户外楼下有棵大树,树上吊了一个女人。
梦境似幻拟真,透着诡异。
阿杰忽然褪下裤子。
他的大腿两侧长满溃脓的疙瘩,密密麻麻,一片紫红。他惨笑,说:“我们该怎么办?”
“呀!”
窗户被风吹开。
我流汗把体恤湿透了。夹杂雨点的风从窗子吹进来,一阵阵的阴冷。阿杰抱着我,我还是禁不住哆嗦。他的手特别冰凉。冰柜“嘎嘎”作响,轰鸣我的耳膜。这响声越来越特别,以至于我几次产生幻听:女孩蜷在冰柜里,挣脱了胶布的束缚,伸出覆满冰霜的手不停抓挠冰柜。
“咝咝……”
尖锐的指甲扣在柜壁上,拉出一道道裂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