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冬至，按照惯例皇上必设宴百官于奉天殿，宫中一派热闹景象。可如今宫中三位主子病的病，没的没，还有一蹶不振的，礼部也不敢进言操办宴会事宜。
皇后精神气儿老不大好，张之裕每天都来把平安脉。今日也不知什么缘故，皇后只留下了崔姑姑在里面伺候，让唐三儿和福如都退了出来。
两人也不敢走远，可外面实在是冷，唐三儿一边搓着手哈着气一边说：“你说皇后娘娘怎么只留下崔姑姑在里边呢？”
福如两手捂着汤婆子，不动声色：“自然是有要紧的事不方便与你我知道。”
“哼……”唐三儿即使压着嗓子说话可太监说话还是带着尖气儿，“难不成连你我都要避讳。”
福如睨了她一眼：“我避讳是应该的，毕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时日不及您和崔姑姑……”
她话虽然没说完，唐三儿却明白她的意思，心下顿时计较起来，自嘲地笑了笑：“福如嗳，要不怎么说你玲珑剔透呢？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成为中宫的内使，要知道咱们娘娘可是一统六宫的主儿啊。”
“我没什么本事，不过是皇后娘娘厚爱罢了。”
唐三儿往殿内瞄了一眼，道：“真厚爱你还将你许配给一个太医院院判之子？怎么着你也是正五品宫人，跟人家张太医平起平坐哩。”
福如知道他这会子是心中有气拿自己开涮，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要说好奇，福如也是奇怪皇后今日的态度，究竟是什么事要退避自己和唐三儿呢？但是在宫里的这几年，她已经学会了管住自己的嘴，甚至也管住了自己眼神。
等了良久，紧闭的殿门终于开了，只见崔姑姑对唐三儿说：“皇后娘娘让你去请东宫的姜福容过来。”
唐三儿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会儿娘娘怎么想起要找她了？”他转而看向福如，“要不你去？”
福如其实还蛮想去的，想了想，她微微攥紧拳头：“不了，既然是娘娘吩咐的，你赶紧去别耽误事。”
唐三儿掐着眼神看了看崔姑姑和福如：“得了，咱家这就跑一趟。”
待他走后，崔姑姑方对福如说：“你进来。”
福如心中已经察觉到张太医跟皇后在秘密商议的必定是关于福容的事，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熏香淡淡地弥漫于殿内，皇后正眯眼单手托着脑袋，气色依旧苍白。张之裕则静默立于一边，看到福如来了，他抿了抿嘴，没说话。
福如蹲了个福：“皇后娘娘。”
皇后缓缓睁开眼：“张太医，没什么事你先退下吧，改日再来替本宫把平安脉。”
“是。”
待崔姑姑送张太医出去后，只见皇后一双眼睛牢牢看着福如，一触及到皇后的目光，福如连忙低下头，听见皇后悠悠问道：“福如，本宫待你如何？”
“自五年前进宫，皇后娘娘赏识奴婢，信任奴婢，奴婢才得以在坤宁宫侍奉娘娘。”
“那你待本宫呢？”
“奴婢人笨嘴拙，不会说一些巧言令色的话，奴婢只知道在皇后娘娘身边一日奴婢便会尽心尽力侍奉娘娘，娘娘有吩咐奴婢做的事，奴婢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是吗？”皇后的声音听起来似笑非笑，兀地她厉声道，“那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第一个跟本宫说？反而让外人知晓再向本宫禀报？”
福如惊吓地连忙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娘娘饶命，奴婢……当时实在是慌乱无措，想着张御医乃太医院院判，对于女子怀孕事宜较为精通。奴婢本想着等事情有了眉目再向娘娘禀告，事出突然，奴婢更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断定更不敢欺瞒娘娘啊！娘娘！”
“你可知道此事若是真的，多一个知晓便多一份危险，有个三长两短你有几条贱命也可以抵的？”皇后深深吸了吸气，“本宫知道张承一是你未来夫婿，你将来是张家儿媳妇，但没进门一天你就还不是张家的人，对任何人就要保持一份戒心知道吗！”
福如声音颤抖：“娘娘教训的是，事后奴婢也觉得此事过于激进和冒失，心中十分惶恐，几次想向娘娘请罪都不知如何开口。奴婢办事不周，请娘娘责罚。”
“罚！本宫是一定要罚的！”皇后的态度丝毫没有缓下来，“但是念在你脑子还没有完全被冲昏头，这件事告知张太医父子知晓，本宫可以饶你死罪。姜福容若真的怀了静山的遗腹子，本宫必定殚精竭虑精心栽培，绝不容许任何人威胁到这个骨肉！”
“奴婢人微力薄，但也愿与娘娘一同守护太子遗腹子。”
“当真？”
“奴婢何时欺瞒过娘娘？”
皇后接过崔姑姑递来的茶，抿了一口又放下：“那……本宫若是要你放弃跟张承一的婚事呢？”
犹如晴天霹雳，福如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着皇后：“娘娘……”
崔姑姑在一边说道：“你不是说愿意为娘娘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吗？眼下正是娘娘需要你的时候，难道你要反悔？”
福如心中惊涛骇浪，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颔首道，“奴婢所言句句肺腑，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奴婢的忠心耿耿跟奴婢的终身大事并不冲突，为什么……”
皇后嗤嗤一笑，这还是太子走后第一次见到她笑，只是这笑透露着几分阴鸷：“因为在你和姜福容之间，张承一选择了姜福容。”
“这……这不可能……”
福容唇色苍白，险些瘫坐在地。她有点难以置信，张承一选择了福容……怎么可能，她才是将来要跟他在一起的啊！
“你还不明白吗？自从你把福容怀孕的事告知张承一，张家为了帮助本宫保住龙脉更为了他们的前程，已经选择好了后路。”崔姑姑看着福容的表情动了恻隐之心，“其实，早些时候张承一就属意福容，当时是皇后娘娘出面才促成你跟他的。眼下正好逮着了机会，正好中了别人的心意。福如，其实这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辈子那么长，对着一个不稀罕你的男人，挺折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