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七略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伤寒论》和《金匮要略》的全本。”

看着展柜里记录着七略的《永乐大典》,朱祁镇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感慨:

“这些可都是历史上失传的中医著作,无论是对于中医史还是中医的技术传承,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

“因此在过去这些日子,很多中医专家都在打听相关典籍的消息。”

“其中包括了很多顶尖的中医国手,例如唐由之先生的大弟子,还有陈可冀院士、九十高龄的刘嘉湘先生等等……”

众所周知。

比起古代的中医典籍,现世更加具有争议的显然是中医本身……或者说中医这个职业。

导致这种争议局面的原因很复杂,不是单纯的喜欢或者厌恶那么简单。

譬如其中有现代医学与传统医学的矛盾,譬如意识形态的冲突,譬如中医民科以及大量骗子神棍的浑水摸鱼,甚至还包括了西方国家的政治渗透。

其中有些人是无脑黑,有些人是无脑粉。

还有一些人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否定的不是中医,而是要否定整个华夏传统文化。

每个群体支持和反对中医的本质原因都很难界定,譬如有些所谓黑子变黑的原因其实是家人被庸医给治死了,这你让他们怎么认同中医?

有些中医的脑残粉动不动就是五行阴阳挂在嘴边,仿佛中医可以阐释整个宇宙,这你让那些路人怎么会有好感?

反之有些中医黑子同样如此,不考虑古代的医学条件,抓着中医使用的一些药材来可劲儿黑,这也是很典型的偷换概念。

不过不管立场如何,有两件事是无论粉还是黑都必须要承认的。

一是如今有关中医的争议,已经超出了医学本身的范畴,是其他很多矛盾的延伸甚至集成。

第二则是……

在华夏保健局层面的国手之中,确实有很多顶尖的中医大家存在。

譬如朱祁镇提到的唐由之先生,金针拔障术的发明人,用一根针就治疗好了教员、柬埔寨前首相宾努亲王的白内障,还给隔壁的老金等人治疗过眼疾。

到了后来,唐由之先生甚至成为了华夏与很多国家保持友好关系的系带。

如今唐由之先生虽然已经故去,但他的弟子依旧活跃在华夏医学界中,类似的例子还有不少,譬如李可老爷子、陈可冀院士等等。

在听闻《永乐大典》中发现了大量华夏古代医学文献的消息后,这些大佬也都坐不住了,纷纷通过各种的渠道前来询问情况。

其中诸如火神派、伤寒派的中医想知道有没有找到自家门派的典籍,希望能充实自家的理论框架。

有些已经从一线退下来从事教育方向的大佬,则在意这些资料能不能迅速被汇总补充到教育体系之中,让新生代的中医能够快速掌握这些知识。

翁同甚至遇到过某位无理取闹的学者,要求国博方面把《永乐大典》中的某册原本交给他,理由是这种孤本是他门派的绝密,不能对外传播,张口闭口就是你负不起这责任……

没办法。

一个人的能力和品行没有直接关系,任何群体都会存在害群之马,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实际上和西医相比,中医的这些龌龊还真不算啥……

总而言之。

对于中医这个大领域来说,《永乐大典》资料的发现确实是一剂强心剂,瞬间让已经有很长时间古井无波的中医行业,泛起了丝丝波澜。

当然了。

背后的这些扯皮乃至博弈并不适合对张莹王通这样的外行人透露,因此朱祁镇也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番诸多典籍的价值,并未延伸到现实之中:

“对了,说起医学典籍,我们还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

正盯着展柜可劲儿看的王通闻言顿时一怔,转头看向了朱祁镇:

“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朱祁镇用食指点了点展柜,解释道:

“刚才不是说了么,除了《七略》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伤寒论》和《金匮要略》的全本。”

“这两部书籍同样是中医的核心典籍,不过除了它们的学术价值之外,最令考古学家们在意的其实是……《伤寒论》原本中的序。”

王通眨了眨眼:

“《伤寒论》的序?”

朱祁镇深吸了一口气:

“没错,《伤寒论》的序。”

“根据现有的资料考证,伤寒论的序和金匮要略的第 一 章都是后人加上去的,有人说是王叔,还有人认为是孙思邈,具体答案无从考证。”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后世流传的都是宋刻本,与张仲景之间隔了大概有八百余年。”

“在《永乐大典》之中,我们发现了《伤寒论》的一册原本——注意,是独立在《永乐大典》外的张仲景原本。”

“这册《伤寒论》的序言与宋刻本无异,但很奇怪的一点是……”

说到这里。

朱祁镇沉默了几秒钟,方才继续开口:

“我们序言结尾的部分,见到了一个类似安踏的图标。”

王通and张莹:

“????”

WTF?

我们听到了啥?

张仲景手书的《伤寒论》的序言上,出现了安踏的图标?

看着一脸【安踏给了你多少钱】的王通,朱祁镇继续一挥手,掌中便又出现了一册数字古籍。

不过与之前的《永乐大典》不同,这册古籍在尺寸上明显要小一点儿,厚度则要更高一些。

并且这册古籍在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等到朱祁镇翻开到了第一页,才有三个大字跃然而出:

《傷寒論》。

接着朱祁镇将其翻到了序言所在的页面,将它递到了张莹与王通二人面前,王通连忙伸过脖子看了起来:

“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望齐侯之色,未尝不慨然叹其才秀也。怪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术……”

“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年,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

“观今之医,不念思求经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终始顺旧,省疾问病……”

数字典籍上将《伤寒论》的繁体字同步翻译成了简体,因此张莹王通阅读起来倒是没什么障碍。

半分钟后,阅读完《伤寒论》序言的王通语气骤然拔高了几分:

“欸?这里真有个安踏图标啊……”

正如王通所说。

只见序言的最后一块区域上,赫然正印着一个王通无比熟悉的安踏图标!

随后王通与张莹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

“朱先生,这册古籍……真的是张仲景亲手所写的原本吗?”

朱祁镇沉沉点了点头:

“没错。”

作为华夏最顶尖的考古研究机构,国博自然不可能会犯王通所想的那类错误。

嘉靖皇帝是个知名的典籍收集狂人,生前就收拢了大量的文献孤本,因此在《永乐大典》存放的金丝楠木箱子里,翁同等人还发现了其他一些古籍的原本。

这册《伤寒论》便是其中之一。

在发现《伤寒论》之后,国博方面立刻对书籍进行了保护处理,同时对它的真伪进行了分析。

这里的分析可不仅仅是碳十四鉴定那么简单,还包括了牌记、纸色罗纹、墨气、行款、忌讳字、单边等诸多检验。

最终的检测结果显示,这本书是《伤寒论》原本的概率超过了99.99%。

而面对这么个令人振奋的结果,翁同等人的心绪却有点微妙——原因就在于《伤寒论》的序言。

首先,后世考古界对于《伤寒论》的序言有个公论,也就是此前提到过的张仲景并非序言创作者的看法。

毕竟这篇序言与张仲景的行文习惯存在比较明显的差别,就像后世辰东与番茄的文笔,读者一看就知道明显是两个人。

换而言之。

理论上《伤寒论》的原本之中,是不应该存在这篇序言的。

可它现在却切切实实的存在了。

其次便是序言最后的那个字符,翁同他们怎么看都感觉这玩意儿就他喵的是安踏标志……

为此国博方面也进行过多次激烈的论证,有些学者认为这册书籍应该暂时不予展示,毕竟很容易在舆论上引发兔子们造假的猜测。

但翁同为代表的专家则持相反态度,翁同认为这本《伤寒论》迟早有一天会对外展出,藏着掖着反而会显得国博方面心虚——也许这次展览不会出什么问题,但等到《伤寒论》展出的那天,被延后的舆论压力会加倍的报复回来。

与其那时候被加大压力抨击,不如这时候大大方方的把它展示出来。

一个类似安踏的图标而已,又不是【安踏永不止步】这样的宣传标语,难道就不能是作序者的偶然为之?

这种巧合过往又不是没发生过,像杭城历史博物馆收藏着一口水晶杯,1990年10月出土,年代战国,外表却和近代的玻璃杯一模一样。

还有在1972年安阳殷墟白家坟中出土的三通管,几乎与现代的成品完全相同。

再比如西海省都兰热水吐蕃时期古墓葬内曾经出土过哈德门烟盒一只……哦,这是盗墓贼留下的,那没事了,咳咳……

总而言之,这种巧合并不是无法解释。

因此最终经过姜成谷的批示,《伤寒论》原本最终也出现在了展览名单上。

而就在王通等人做着各种猜测之际,门外的徐云忍不住重重打了两个喷嚏……

随后朱祁镇又带着张莹王通二人继续逛起了展厅,介绍起了展会上的其他内容。

“这是《尚书》原本,孟子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做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其中的【书】指的就是《尚书》……”

“这是《东观汉记》,一部记载东汉历史的纪传体断代史巨著,记录了东汉从光武帝至灵帝一百余年的历史,《隋书经籍志》所录《东观汉记》有一百四十三卷,经唐宋至元朝逐渐散佚,今天所见为清代及现代人辑本……”

“这是一本野史,叫做《后宫异闻录》,作者是一个冒充太监混入皇宫的LSP……”

“这是《竹书纪年》……”

二十多分钟后。

意犹未尽的王通与张莹终于逛完了北11展厅,抵达了展厅后方的出口。

回首望了眼自己走过的展馆,王通的眼中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丝感慨。

短短半小时的游览,却跨过了华夏的千载岁月,今日过后,华夏的历史终于打上了最重要的一枚补丁。

或许再过个一两年,《永乐大典》的相关资料便会扩展到社会领域,比如历史期刊或者杂志、科普视频、学生的课本上等等……

这是历史圈的一轮盛事,但影响的却远远不止历史圈那么简单。

不夸张的说。

整个民族的精气神,都将会因着《永乐大典》的问世而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