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照得她的眸子忽明忽暗,可莫辰淮依旧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已经看透了他的心。
“绾,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是亦或不是。”
房间静默了片刻后,卫灵绾终于听到了他的答案。
“是。”
“早该想到的。”
少女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重新绽放笑容,“你那么聪明,我又露出了那么多破绽。”
“这你要是再猜不出来,那你就不是宁王殿下了。”
她也是刚刚在洗漱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马车里说了什么,又露出了多少破绽。
而后,又想到了以前。
她从见到南淮的第一眼开始,就放下了对他的所有戒心,所以说话经常不注意,暴露的破绽也会变得很多。
“所以绾...”
莫辰淮似乎想到了什么,紧握住她的双手,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
卫灵绾顺势回屋,而后开口道:“你猜对了,我不是卫灵绾,也不是卫将军的女儿。”
“我出身青阳宗,我的父亲是青阳宗的宗主,也是卫家的族长,我是他的女儿,我叫卫绾。”
“我生活的世界,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
这个晚上,卫灵绾将自己的来历,全都告诉了莫辰淮。
她讲了青云宗,提到了疼爱自己的师父和父亲,那些把她当亲妹妹宠的师兄师姐,还有她的“画道”。
红烛即将燃尽,子时已过,时间到了佑宁二十三年,少女的故事也终于讲到了尾声。
“所以,你还会回去吗?”
这是莫辰淮最担心的事。
虽然卫灵绾提到了修仙、灵气,那些只在话本、传闻中出现的东西,可他担心的,依旧只有她是否会离开。
“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笑得有些无奈,又有几分妥协,“我甚至连我为什么会来这里,都不知道。”
“可如果哪怕有一丝丝机会,我都是要回去的。”
“所以南淮,到那个时候,你愿意跟我走吗?”
暗淡下去的眸子,瞬间被照亮,回答她的,是一整夜的疯狂。
绾,我愿意!
正月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个异常忙碌的月份,尤其是对那些,已经出宫建府并且成了亲的皇室子弟而言。
初一一大早就要进宫朝拜,初二府上的女主人要回娘家,初三初四要拜访其它长辈,初五初六则是兄弟姊妹之间的相聚。
到了初七八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儿,又有一堆朝臣打着节礼的名义,各种求帮忙。
不过这种烦恼,一般只有那些,在朝堂中说得上话的皇子才会有。
宁王府是想都不要想了,所以卫灵绾比其它妯娌们,提前几天结束了忙碌的生活。
“你们凡俗之人的礼节,也太多了。”
瘫在**,少女现在一点都不想起来,她甚至觉得翻身都费劲。
晚上被南淮折腾,白天又要被礼节折腾,要不是有灵气在撑著,她真觉得自己要废了。
年三十之后,卫灵绾明显感觉到,莫辰淮对自己是越发热情了,具体行动表现在**。
这让她一段时间,对床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而后,男人很体贴地,解锁了小榻,浴桶,桌案这样的地点。
揉着还有些青紫的腰昨晚在房间的圆桌上撞出来的),少女还是觉得,床才是她的最爱。
当然,如果**没有莫辰淮的话,她会更爱它。
“辛苦绾了。”
自从男人腿痊愈后,除了必要,他们的主屋,就再不放下人进来。
所以看卫灵绾大喇喇的躺在**,莫辰淮直接走到床边,然后躺在她身侧,一只手已经在她的腰上,轻轻揉了起来。
“嗯,就是这个地方,你再稍微用点力。”
男人依言,微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虽然腰上的青紫和身后的人有关,不过看在他这么认真伺候自己的份儿上,少女勉为其难的,在心里表示原谅他。
莫辰淮的力度掌握得很好,原本还有些酸软的腰肢,在他的手下,没一会儿就好了很多,身侧的人也恢复了几分气力。
“可以可以,宁王殿下手艺不错啊。”
“那王妃满意吗?”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卫灵绾十分不长记性的,滚到他怀里,同时将他的手移到了腰的另一侧。
“这里也不舒服,你再按按。”
只是这回,男人没有急着动作。
“享受本王的服务,不知王妃打算,付多少赏钱呢?”
“赏钱?”
少女睁开眼,正好对上男人的目光,看到了夹在其中的,yu望。
得,今晚又得折腾了!
半个月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慢慢溜走,明天就是正月十六,所有的一切都要走上正轨。
白家,大梁的百官之首,正和岳国公坐在书房里。
“不知那些东西,相爷可否准备好了?”
“国公爷放心,全都已经备好了,明天时间一到,就会去它们该去的地方。”
“我这边已经没了岔子,倒是国公爷你,还有不少隐患在外头吧?”
说着,白相将一本礼单,丢到了岳国公手边。
“这是年前,京兆尹送到我手上的,原本他打算直接上报陛下,不过被我劝了下来。”
把柄落到别人手里,可岳国公面上却一点都不着急:“那老夫就在这里,多谢相爷了。”
“不过还是要说一句,就算相爷不拦,这东西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此话何意?”
岳国公没有直接为他解惑,而是竖起食指,指了指上头。
“相爷觉得呢?”
只一个动作,白相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礼单的事,皇上知道。
所以就算它被放到佑宁帝面前,岳国公也不怕被治罪。
与其让把柄落到别人手里,倒不如直接向那位,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人坦白。
岳国公是齐王的舅舅,也是齐王的左膀右臂,而齐王又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
就凭这一点,佑宁帝就不会轻易处置他。
“国公大人深谋远虑,老夫佩服。”
“相爷谬赞了。”
正月十六,佑宁二十三年开年的第一次朝会,也是一次不寻常的朝会。
将积压了半个多月的政事全都处理完,天已经大亮,往常这个时候,都已经退朝了。
可今天不一样。
元公公刚要走上前,准备说出“退朝”二字,就见岳国公走出了队列。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何事?”
“臣要状告,前北境统帅、现任安平侯卫峰,私通鞑靼,泄露大量机密,弃家国于不顾。
此乃通敌卖国之罪,还请陛下圣裁!”“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安平侯卫峰通敌卖国,和鞑靼私通信件,泄露大量机密,如今证据确凿,按律当株连九族。
陛下念及其曾佑我北境,护卫家国有功,是以免去九族死刑,改判卫府上下斩立决,于三日后午时行刑。
钦此。”
上午岳国公在朝堂上状告卫峰,下午京兆尹就带着人闯进府,而后在安平侯的书房,翻到了他和鞑靼王子哈望往来的信件。
信件一共十二封,上面写着只有大量重臣,才知道的机密。
除此之外,信上还印着哈望的印章。
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当天晚上,卫家除了嫁出去的卫灵绾,全都被关进了大牢。
第二日,圣旨昭告天下,百姓哗然。
这一回,佑宁帝和岳国公的速度不是一般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判决就已经下来了。
一直将卫家视为英雄的百姓,更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卫将军通敌卖国?
一直保卫著大梁的英雄,竟然和帝国王子有联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所有京城百姓的心声。
近几年来,卫将军打了多少胜仗,传回了多少捷报,他们都看在眼里。
这样的将军,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人陷害,皇上一定是被人蒙蔽了。
在这一思想的主导下,卫家人判决圣旨下来的中午,宫门前就已经坐满了人。
“皇上,卫将军不可能会通敌卖国,他一定是受人陷害,还望皇上明察。”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还卫将军一个清白。”
百姓们来来回回的,重复这两句话,声音也是一回比一回大。
没有皇帝的吩咐,守卫们也不敢随意驱逐。
佑宁帝此刻就在后宫中,这里离宫门相距甚远,可他还是觉得隐约间,能听到宫门传来的声音。
“百姓还没走吗?”
从第一个人坐宫门开始,就一直有人,在向他传达那里的情况。
佑宁帝虽然早有预料,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这天下明明是他的,那帮子民偏偏要替身犯重罪的卫峰求情。
凭什么?
“回陛下,百姓并未离去。倒是宁王殿下,已经在御书房外,等著有一会儿了。”
安平侯一家的事,着实将莫辰淮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是以圣旨才下,他便进宫求情,然而直到此时,都不曾见到皇帝。
“陛下,宁王殿下腿脚不好,您看...”
“朕看?朕看什么?”
佑宁帝朝门外瞥了一眼,眼中还有未散去的戾气,“他要见朕,无非就是为了那个卫峰,既如此,朕见他做什么?”
又让人上了杯败火的茶,元公公陪着笑,退出了御书房。
门口不远处,莫辰淮正坐在轮椅上,他因为腿脚不便,所以得了特旨,在宫里不用行跪拜大礼。
所以这会儿他并没有跪下来,不过脸上惯有的笑容,却已经不见了。
直到看见元公公的身影,嘴角才浅浅地勾起。
“元公公,父皇他肯见我了吗?”
回应他的,是沉默的摇头。
“宁王殿下,陛下因为安平侯的事,现如今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先回去吧。”
才有的笑意又消失无踪,莫辰淮目光落在御书房的门槛上,一只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当真,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元公公在心里叹了一声,没说话。
凭他对佑宁帝的了解,安平侯这回,怕是真逃不过这一劫了。
随着卫将军为大梁打下一个个胜仗,皇帝在高兴的同时,也会慢慢升起疑心,觉得他会威胁到自己的帝位。
就像当年的宁王一样,不一样的是,宁王那回是他儿子动手,这回他是亲自动手。
“多谢元公公,本王知道了。”
“韩英,回府。”
看着两人的渐渐远去的背影,元公公无奈地叹了一声,回了御书房。
“陛下,宁王殿下已经离去。”
与此同时,宁王府,后院书房。
前段时间积攒下来的画作,全都堆在桌案上,那高度都快赶上卫灵绾了。
少女放下手指,这是事情发生后,她进行的第三次掐算,结果和之前两次一样,都是死局。
此次劫难,卫家人必死!
“小姐,”
清风着急忙慌地敲著书房的门,往日的沉着冷静,早就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我知道了,”
书房门被打开,卫灵绾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去往了外院的书房,那里是莫辰淮处理事情的地方。
“绾?”
见到来人,男人压下脸上的忧色,顺势牵起了她的手。
“你怎么过来了?我正打算去找你。”
“皇帝不肯松口,对吗?”
少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奔主题,只是问出口后,她就后悔了。
因为他的脸色,已经给了她答案。如果佑宁帝松口,他不会是这个表情。
“绾你放心,我会再想办法,一定会把岳父岳母救出来。”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们都知道,时间只剩下两天,除非能证明搜到的信件都是假的,否则...
“好,我相信你。”
杏眼弯成了两道月牙,卫灵绾笑着回握住他的手,而后离开了书房。
只是才转身,她脸上的笑意就消失殆尽。
她身后,莫辰淮也是一样,面色已经黑得可以滴出墨汁。
“暗六,通知所有暗卫,全部回京。”
当晚的夕食,莫辰淮并没有陪着卫灵绾一起用,下人的传话是,王爷还有事没处理完,所以晚饭就在书房吃了。
“好,我知道。”
事情没有解决,少女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可她必须要吃,爹爹和哥哥们还没有救出来,她不能倒下。
“小姐,这是王爷特意吩咐厨房熬的鸡汤,您尝尝?”
看主子半天没动筷子,清荷上前将鸡汤盛到小碗里,恭敬地放到卫灵绾手边。
她知道少女没胃口,所以想着鸡汤营养足,能喝一点也是好的。
“好。”
卫灵绾拿起汤匙,不断地在碗里搅动着,半晌才往嘴里送。
“呕!”
一股油腻的腥气扑面而来,她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翻涌,有什么东西将要从喉咙里争相涌出来。
“王妃!”
“小姐!”
周围的丫鬟立刻扑了上去,生怕在这个时节,女主人再出什么事。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立刻请府医过来。”“大夫,我家小姐可是生了什么病?”
隔着厚厚的帷帐,府医刘大夫正在给卫灵绾诊脉,清风清水就守在一边。
“姑娘放心,王妃并没有生病。”
府医笑呵呵地摸了一把山羊胡,正准备继续说,不想手腕直接被少女掐住。
“清风清水,你们先下去。”
两人一脸莫名,不过还是依言退下,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卫灵绾才松开手。
“还请刘大夫见谅,只是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所以还请您,不要乱说话。”
府医一愣,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王妃这是何意?这明明是好...”
“不用管我什么意思,你只要记住,不要乱说话就对了。”
隔着帷幔,府医看不到她的表情,可言语的中冷意,却已经感受到了。
“臣,遵旨。”
送走府医,又安抚了身边的丫鬟,莫辰淮还没有回来。
卫灵绾估摸著,他可能整个晚上都不会回来了,安平侯府的事这么棘手,暗卫的人手也不够,他只能亲自出马。
“清风,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闻言,清水立刻将锦裘披在她身上,不过还是劝道:“小姐,这才正月,冬日可还没过去,你要是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放心吧,我就是去走走,不会用太长时间的。”
说着,少女的步子已经迈出了大门。
冬日的黑夜总是来得很早,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就像是现在的卫星,一点光都找不到。
察觉到她的靠近,古树附近的灵气就像是碰到老熟人,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上涌入。
卫灵绾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没有拒绝灵气的靠近。
站了一会儿,身体感觉到了一丝冷意,她立刻裹紧了大氅,回了正屋。
翌日,少女醒得很早,她摸了摸身边的位置,还有一丝热气,看来莫辰淮昨晚回来过,只是一大早就又出去了。
“清水,王爷呢?”
“回小姐的话,王爷一大早就去了书房。”
“那就把朝食送到他书房去,我和王爷一起用。”
添了几件厚衣服,卫灵绾才出门去了外间的书房,彼时莫辰淮正坐在桌案后面,沉着一张脸。
不过看到她时,眉眼间又染上了几分笑意。
“绾,你来了。”
“南淮。”
少女在他身侧坐下,看到他黑青的眼眶,心中不由得一酸,眼泪“啪嗒”一声就落了下来。
“绾,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哭...”
“南淮,”
卫灵绾突然扑到他怀里,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南淮,对不起。”
男人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她这是在为卫家的事,和自己道歉。
“绾,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说对不起。”
“该认错的,应该是白相和岳国公。”
听到这话,少女立刻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你,你查到了?”
看着她希冀的目光,莫辰淮不忍心让她失望,可还是无奈道:“只是查到了幕后主使。至于他们诬陷卫将军的证据,还是没有下落。”
眸子又一次暗了下来,男人心中不忍,急忙补充道:“绾你放心,就算找不到证据,我也会保证你家人的安全。”
卫灵绾的眼眶还积攒著泪水,此时终于忍不住,全都落了下来,但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南淮,我相信你。”
我一直都相信你。
用完朝时,莫辰淮依旧不见身影,暗卫离得有些远,一时间不能全都召集回来,在此之前,很多事他都要亲力亲为。
至于卫灵绾,她让人做了一桌好菜,而后坐上马车去了天牢。
她是宁王妃,就算宁王再不受宠,也不是这些狱卒敢拦的。
不用吹灰之力,少女就拎着饭盒进了大牢。
才踏进去,一股冷气就顺着脚底往身体里钻,因为料想到了这种情况,来时她特意穿了几件厚衣服,没想到还是不顶用。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她的脚步没停,直接走到了卫峰的牢房前。
“爹,娘。”
“祖母。”
“大哥,大嫂,二哥。”
才喊出第一声,卫灵绾的眼泪就已经夺眶而出,到后面,她已经彻底泣不成声。
“绾!”
因为明天就要一齐问斩,所以卫家人都被关在一起。
“绾,你怎么过来了?牢里冷,你快回去!”
说话的是卫夫人,如今卫家遭罪,仅有一个女儿幸免于难,她只希望她能照顾好自己。
“绾,你娘说得对,你赶紧回去!”
一双大手拍了拍她的头,那是父亲的味道。
“爹爹...”
卫灵绾颤着嘴唇,她有一堆话想说,可临到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卫峰看出了她的心思,慈爱道:“绾,你什么都不用说,爹娘都懂。
此番卫家遭逢大难,这一劫怕是躲不过了。以后,爹娘可能无法再保护你,不过有宁王在,为父也能放下心。”
“爹,您不会有事的,”
少女一把握住了卫峰的手,哽咽着声音,“不光是您,卫家也不会有事,南淮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爹爹,你信我!”
早在进来的那一刻,卫峰就知道,这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可听女儿这么说,他还是笑着信了。
“好,爹爹信你。”
“王妃,时间到了,您该走了。”
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再不走就有些不合规矩,所以狱卒特意进来催。
“本妃知道了。”
卫灵绾擦干眼泪,站在狱门外,对着牢狱中的卫家人,行跪拜大礼。
卫夫人崩得死紧的眼泪,到底还是因为这一拜,全都落了下来。
“绾...”
狱卒也因为这一拜,心中不忍,默默退了出去。
三拜之后,少女起身。
“爹,娘,祖母,我走了。”
她的视线一一扫过,仿佛要将所有人的脸都记在心里,只是才转身,就听到了卫淼的声音。
“绾,等一下!”
“大哥?”
卫淼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了狱门外。
“绾,大哥希望你能把这个,送到许家。”
卫灵绾下意识接过,而后捏了捏:“这里面装的什么?”
“休书。”
少女的视线瞬间落到许如卿身上,但见她也是一脸错愕,卫家其它人,反应都和她差不多。
只是卫峰脸上,随后换成了然。
“卫淼,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如卿冷著一张脸,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相公,卫淼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只能偏过脸。
“拿了休书,你就不是卫家人,也就不用陪我们一起送死了。”手中的休书,似乎变得千斤重,重到卫灵绾几乎拿不稳。
“大哥...”
“绾绾,你回去吧!”
卫淼背过身,显然是不想再多说。
“卫淼!”
许如卿突然冲到他身前,眼泪续在眼眶中,迟迟不肯落下。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是吗?”
“卿儿...”
卫淼最看不得她哭,想要拂去她的眼泪,不想直接被一巴掌拍开。
“三水哥哥,我是你的妻子,是卫家的长媳。所以哪怕死,我也是你卫家的死人!”
“大嫂...”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谁也没想到,许如卿会说出这番话,然而还不算完。
但见她气势汹汹的,几步走到距离卫灵绾最近的地方,小手一伸。
“绾绾,把休书给我。”
她的气势难得强悍,吓得卫灵绾不由将休书放到她手里,再回过神时,它已经化成纸屑,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
看守的狱卒又来催了一遍,少女不好再多待,匆匆离开牢房上了马车。
距离问斩的时间,仅剩下十二个时辰,莫辰淮依旧不在家,可卫灵绾已经感受到了,王府紧张的氛围。
南淮打算劫法场!
如果到最后关头,他还无法证明卫峰的清白,他就打算劫法场。
这虽然是少女的猜测,可她有九成把握,莫辰淮就是去安排这些事了。
“清风,我去一趟书房,你守着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
书房内,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卫灵绾没有半分犹豫,铺开宣纸,提笔落墨。
很快,纸上就出现了两个字,休书。
这一晚,莫辰淮依旧没有回来。
少女半强迫式的,逼着自己吃了七分饱,而后早早的躺下了。
距离明日午时,还有六个时辰。
莫辰淮趁着夜色,回了王府。
他脱下夜行衣,等身上的温度恢复正常,钻进被窝将妻子搂在怀里。
“绾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卫家人,他必然会一个不落的,全都救出来。
察觉到身后男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合上的眸子终于睁开,隐约间还能看到,一颗泪珠正从她的脸上划过。
南淮,对不起!
卯时已过,距离午时还有不到三个时辰,莫辰淮晨起用了朝食,就匆匆忙忙地入了宫。
一旦劫法场,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早进宫,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
叮嘱府里的人好好照顾王妃,他便带着韩英离开了王府。
“清水,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已经巳时了。”
巳时,距离行刑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清水拚命压抑着体内的情绪,想让自己的声音和平日里一样,然而卫灵绾还是从中听到了哽咽声。
“小姐,将军和夫人,真的会死...”
“清水!”
一声厉喝直接打断了清水的声音,是清风。
少女的目光,不自觉挪到她脸上。
面上虽然极力保持平静,可那双通红的眼眶,还是暴露了她最真实的情绪。
卫灵绾突然有些舍不得,虽然只有几个月,可到这个世界以来,清风清水一直都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
趁两人不注意,她合上眸子,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
“清风清水,我有些累了,你们扶我进屋睡会儿!
一个时辰后,再来喊我。”
两人自然以为,她是因为卫家的事才这样,于是立刻将她扶进屋,伺候她躺下,而后才退出去合上门。
算算时间,爹爹他们,应该已经在去往法场的路上了。
少女看了一眼内间的大门,换了一件保暖又方便行动的衣裙。
书房的画,早在昨天就已经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全都挪到了正屋的衣柜里。
她挑出一幅画,展开,一口气吹上去,随后一只青蓝色的蝴蝶,落在了圆桌上。
这是她们那个世界,很常见的一种梦蝶。
它能让所有见到它的人,都陷入沉睡,而后做一场美梦。
“让南淮的人,都睡一觉吧!”
若要将卫家人劫走,从大牢到法场这段路,是最好下手的地方,所以南淮的人,肯定埋伏在这段路上。
其实原本卫灵绾也看中了这里,然而她的灵力不允许。
自那次给南淮画了仙灵草后,她就发觉,一旦要画出存在于原来世界的东西,就变得异常艰难,有时甚至要付出双倍,乃至三倍的灵气。
就算这样,那些东西存在的时间也极短。
就像这只梦蝶,她根本不敢保证,在它消失之前,能不能让南淮安排的所有人,都陷入梦里。
一切只能看天。
她轻叹了一声,掏出写好的休书,压在了茶杯下面。
今天以后,她卫灵绾和莫辰淮,就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南淮,再见!
背上所有的画卷,少女打开窗户,一跃而出。
很快,他的身影就化成了,一个渐渐远去的黑点,再然后消失不见。
卫家人到达法场的路程很顺利,一路上半点意外都没有,这让押送的官员狠狠得松了口气。
卫灵绾到的时候,卫家人已经跪在了行刑台上,和他们一同跪下的,还有台下的百姓。
他们救不了卫将军,只能用这种方式送他们一程。
这一行为感染了很多人,不管卫峰是否真的通敌卖国,他永远都是大梁的英雄。
法场附近的酒馆茶肆都空了,所有人都跪在外头,这正好方便了少女。
她趁人不注意,快速钻进一家酒馆的二楼,接着从身后的包袱里,抽出一幅画。
百鸟朝凤图。
凤凰鸣叫,百鸟和之。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后,画的第一幅百鸟朝凤图,但愿不会受到影响。
“拜托了。”
指尖血落到画上,一口人气奔画而来,紧接画中光芒大胜,等光消失后,画纸上只留一片空白。
“凤...凤凰!凤凰!”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声惊呼,所有人的视线,立刻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天空。
只见高空之上,一凤一凰正交颈盘旋,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凤凰,真的是凤凰!”
“天生凤凰,这是祥瑞,卫将军一定是冤枉的!一定是冤枉的!”
这样的声音顿时在人群中传开,所有人都蠢蠢欲动,似乎随时打算冲上去,监斩官心中直叫不好。
相爷和岳国公都吩咐过,不管今天发生什么,卫家人都必须要死。
他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天色,距离行刑还差点时间,可他已经等不及了。
台下所有的百姓,目光都被凤凰吸引俯身朝拜,监斩官心一横,一把抓住令牌扔到台下。
“时间到,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