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藏的暗影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容易哄呀。”现任粘杆处首领的星宿挑了挑眉,用让人牙痒痒的欠扁语气总结:“富察大人还真是天真,就这么三两句话便被圣上笼络住了。”

弘历慵懒的背靠着椅子,并不与某人计较,而是坦诚道:“你这么说也没错,现在的朝堂上可用之才还真是不多,朕观察了一圈,傅恒还算比较符合朕的心意。可惜他非得姓富察,倒是让朕头疼了一回。”

星宿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他可没看出来对方有哪里头疼,但就算他和皇上现在的关系看起来不错,星宿也不会真的以为对方就不会治他的罪。所以,他只是凉凉的说:“皇上不是已经想出办法了吗,奴才看那位富察大人明显心动了。不过,皇上真的会如刚才所说,保住皇后的地位吗?”不怪星宿会好奇,因为这段时间与这位帝王相处下来,多多少少让他看出了弘历几分秉性。他对待皇后和慧贵妃雷厉风行的措施实在看不出传闻中很是宠爱这两位的意思。

弘历用一种令星宿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他,忽而饶有兴趣的说:“听着星宿的语气,难不成星宿是在吃皇后的醋?”

“咳咳咳~”星宿被自己的口水狠狠的呛了一下,却听皇上状似若有所思的道:“哦,看来不是吃皇后的醋,”还没等他点头,弘历又慢悠悠的冒出一句:“莫不是傅恒?”

……某人道行太浅,脑袋当机了。

弘历半阖着眼,掩住好笑的神色——

帝王也是人,他也需要偶尔有一两个知心人,星宿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自小被粘杆处收养,灌输皇权思想,身家性命也都把握在皇室手中,忠心自是毋庸置疑;更兼他还是一个聪明人,懂得把握分寸,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该在什么时候说些什么,既不会冒犯天颜,也不会令人觉得虚伪恭维,是个可塑之才。和这样一个妙人相处,自有一番乐趣。

弘历想到这,也不再逗他:“朕不是说了吗,只要皇后不踩到朕的底线,朕自会允诺。”说道“底线”二字,弘历咬字咬的极为清晰,使得星宿立马清醒过来,然后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没错,皇上的话说的很清楚,那位大人应该也听得很清楚。如果不是这段时间以来的冷眼旁观,恐怕星宿也不会相信皇后娘娘已被皇上厌弃,那么,皇后娘娘的位置到底能不能坐得稳,就成了一个未知数。

而皇上所说的话,与其说是承诺,不如说是提醒或警告。可惜他看富察家的人都比较迟钝,连帝王心思的十分之一都揣摩不透。但,皇上之所以设置这样一个语言陷阱,难道是为了以后做准备吗?他真的决定废后了——星宿神色一紧,不管他猜的对不对,这些想法都是要烂到肚子里去的,继而转念一想:这岂不是说皇上既撬动了傅恒为他做事,又等于没给对方任何许诺,可谓空手套白狼啊!

眼见还有人同自己一样被皇上耍着玩,星宿一瞬间平多了。

一朝君王一朝臣。每一代的帝王上位,势必会带来一次权力的更替。弘历想要培养一批自己的心腹,而帝王最喜欢的便是孤臣,孤臣就意味着他将自己的命运前途交付到皇上的手中,这样的臣子势必也会全心全意为帝王做事。可惜短期之内还找不到这样的臣子,弘历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在世家中寻找一些年轻有为的人才,慢慢收拢他们的忠心。这又是一件急不得的事,万一一个处理不好,造成朝政动**,可就成了他的罪过了~

先皇在世时,为政勤勉严苛,对贪官污吏尤为厌恶,待之刑罚也极为残酷,虽然政治一时清明,但也造成了朝廷局面的过于紧张。弘历上位后,却不能继续其父的作风,他必须改变做法缓解内部矛盾来稳定朝中局势。贪官污吏必须严查严罚,但对士人宗室却大可不必。宽严相济,适之有度,才为正道。

若是按照弘历前世的个性,自然比较推崇雍正的行政方针。但好在他天生聪慧,又善于揣摩人心,再加上几位老臣的谆谆教导,这个王朝才正逐渐走上繁荣昌盛的道路。

可以说,其实弘历也在不断的改变自己适应环境,学习着去做一个帝王。

“朕对傅恒所说的重组军机处一事可不是空话。虽然也不可能立刻施行,但两三年内,朝中的权力交替想必已能平稳过渡。星宿,朕吩咐粘杆处调查的那件事情,要赶紧加快进度了啊!”话虽说的委婉,但弘历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也因此,星宿虽然苦着一张脸,还是郑重的道:“请皇上放心,奴才定会尽心完成。”

正事说完,星宿又吊儿郎当起来,扬眉好奇的问:“皇上,慧贵妃的亲兄高恒和侄子高朴被罢免职务一事,贵妃娘娘难道没有向皇上您求情吗?”

闻言,弘历的面色不为人知的黑了一下:“……咳,妇道人家。”唇边的弧度愈发冷酷:“她现在最宝贝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哪里还管得上什么高家。”高斌这个老狐狸,倒还有些脑子,知道在女儿这里留一手。就是不知道,高斌是对自己女儿的魅力太高估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性命,前朝私自给后宫传递消息可是大罪!

幸亏天枢动作快,把那个丫头处理掉了,否则真让高氏知晓自己处置了高家,闹腾起来,还必须要让弘历小心安抚。尽管明面上弘历宠高氏宠的没了边,只不过是为了竖着贵妃这个靶子,和皇后唱对手戏。高氏以为自己有了孩子就有了一张护身符了吗,居然明目张胆的向朕讨要为那拉氏准备的接生嬷嬷和乳母,如此没有仁慈之心,朕会允许自己的孩子有这样一个心思狠毒的母亲吗?!

这一次,由富察家出面弹劾高家,除了高家仗着宫中有贵妃当后盾,做事越来越张狂外,也是弘历不耐烦再和她们演戏,一步步瓦解对方势力的开端。

一想到每次去慈宁宫请安,皇太后钮祜禄氏那些故作慈祥,实为刺探的话语,弘历就止不住的冷笑;还有皇后富察氏和贵妃高氏之间的暗潮涌动,若不是弘历早已心如明镜,恐怕还真的被她们姐妹情深的样子所迷惑。他已经渐渐不耐周旋在后宫中了……

网已经织好,就看猎物还能怎么挣扎。

“子衿这个丫头是不是反了,”富察氏阴着脸,望向不安的钱嬷嬷:“当初是你力荐子衿,本宫才将她派去永和宫。现在,高氏竟然有孕,她却一声不吭,是要背叛本宫吗!”想起前日高氏命人传来的话,哼,送香囊,你高氏会有那么好心,不就是想向她炫耀一下宫中有两个孕妇了嘛,本宫已有嫡子嫡女,会羡慕一个久不怀孕之人吗?富察氏手中的帕子被她绞的死紧。

钱嬷嬷惊惧的磕头求情:“请娘娘息怒,奴才清楚子衿的为人,她一定不会背叛娘娘的,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如此。”

富察氏狐疑的问:“嬷嬷对待子衿,不似常人啊。你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吧。”最后一句,富察氏说的又惊又怒,声音陡的拔高。

“……”钱嬷嬷沉默了一会儿,再次磕头道:“请娘娘恕罪,其实,其实子衿是……是奴才那个命苦的儿子早年走丢的女儿,也就是奴才的亲孙女啊!”

富察氏愣了一下,钱嬷嬷的儿子她也认识,是阿玛身边的侍卫。前些年因一场意外,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说起来这事儿还与阿玛有关。因为这,阿玛心中有愧,所以钱嬷嬷才会跟着她进了宫。而钱嬷嬷到处寻找她儿子小时候走丢的女儿的事情,富察氏也曾听说过——

“你确定,子衿是你的孙女?毕竟时间这么久了。”富察氏内心还是怀疑,这事也太巧了,几十年找不到的孙女,一朝进宫就找着了。

钱嬷嬷急切的连连点头,生怕主子不相信,肯定的说:“绝对不会错,她的那张脸和奴才的媳妇年轻时简直是一模一样。老奴就算再糊涂,在这件事上也不会糊涂。”

富察氏蹙了蹙眉:“好吧,既然你说是你的孙女,那就当做是吧。但她为什么突然和长春宫断了联系的事儿,本宫可不会徇私,嬷嬷最好赶快搞清楚那丫头打得什么主意,不然本宫决不轻饶。”

“奴才知道,娘娘放心。若是子衿有二心,就算娘娘不说,老奴也定饶不了她。”

翊坤宫

“这一段时间,宫里很不太平啊。”那拉氏捧着热乎乎的手炉,对着身边的容嬷嬷感叹道。

“可不是吗,前段时间皇上发作了高家的一干人等,贬的贬,发配的发配,大家都以为这是那位失宠的表现呢,没曾想那位会如此好命,多年无子偏偏在这时候怀上了。”容嬷嬷想到那一流水的赏赐,眼中既是羡艳又是苦涩,之前皇上的种种表现还以为皇上对自家娘娘看重,但和现在的那位一比,才知道什么叫差距。不过,她这个奴才是怎么也想不通,既然皇上如此宠爱那位,为什么对那位的娘家却翻脸不认人了呢?

那拉氏默默的吞下心中的酸意,勉强说道:“快要过年了,嬷嬷记得把咱这翊坤宫也拾掇拾掇,弄得喜庆点,也好去旧迎新。”

“老奴晓得,娘娘放心。”容嬷嬷欣慰的看着娴妃微凸的肚子:“等再过几个月,娘娘的肚子也会愈发的大。正好趁着新年把娘娘的衣服改的宽松些,省的到时候乱了马脚。”

提到孩子的话题,那拉氏脸上才显出几分笑意:“嗯,就照嬷嬷说的做。”拿起手边的香囊,那拉氏不由赞叹道:“巧慧丫头的手真是巧,瞧瞧这平整的针脚。”

“可不是,她是个忠心的,御花园的事多亏了她跟在娘娘身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容嬷嬷至今想起当时的情况,都还有些后怕。

那拉氏笑了笑,又有些头疼的看着手里的香囊:“贵妃娘娘让人送来个香囊,也不知道是何用意。”她也不好明说是害怕高氏的香囊里藏有害人的东西,口中只道:“好在巧慧出了个李代桃僵的主意,又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这样戴出去也全了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容嬷嬷暗地里撇了撇嘴,主子是个心软的,要让她看,这高氏定没什么好心。只是怕她再借此弄什么幺蛾子,才做了一个一样的香囊以备后患。

虽然这段时间后宫热闹得很,但那拉氏却觉得最近的生活难得清静,虽然比不得慧贵妃,但皇上时不时也会顺路来看望看望她,那拉氏已觉得很知足了。她慈爱的抚了抚肚子,若能等孩子生下来后,还能过着这样平静的生活,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养心殿

“这就是寒兰?”弘历把玩着手心里嫩黄色的花蕊:“它就是娴妃头晕的罪魁祸首,嗯?”

“是,”暗卫七不疾不徐的继续说:“据天玑的回忆,当日娘娘在御花园中散步时,确实没有他人在场。她在看到娘娘表情不对之时,立刻上去察看,但当时她只来得及注意到空气里有一股浓郁的花香。奴才后来调查过,当时娘娘所站的方位对面,种植着一片寒兰。这几个月刚好是寒兰的花期,寒兰的花香浓郁,闻得久了却也会致人昏眩。”

弘历不动声色的听着暗卫的描述,寒兰每年会在冬季开花,但娴妃去御花园散步却是一时起意,会站到那个方位也应是巧合,若真是有人故意而为,那该得花多么细致的心思来做这些安排。

弘历这么想着,蓦地哈哈一笑:“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他敛起笑意,玩味的说:“给朕继续查下去。寒兰的香气再浓郁,整个御花园又有多大,怎么偏偏就怀孕的娴妃中招了?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都给朕彻彻底底的查清楚。”是谁在朕的背后耍花招,弘历眯起眼睛,遮住冷冽的寒光,看来,这后宫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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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璂包子蒸熟了,可以出锅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