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三天时间弹指流逝,古镇小筑依旧一片宁静,唯有潺潺流水淌过亭台。
三日过去,床榻上沉睡的少女渐渐恢复生气,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痕也被尽数消除,李无涯也在暗中时刻关注她的情况,时不时地帮她修复经脉。
出乎意料的是,叶清尘居然三天都没有离开此地半步,李无涯也没有赶人的意思,他似乎知道其中的缘由,却没有点破,只有苏白这一头雾水的家伙摸不着头脑。
流水无声,心随水动,叶清尘手握拂尘笔直地站在水边凉亭,怔怔出神地俯视着去而不复返的水流,好似在映照他此时的心境。
他已经下山两年了,入世寻道终无所得,见证了太多勾心斗角,经历了无数阴谋诡谲,一次次扑朔迷离的生死危局只是让他修为上涨,但心境上的桎梏丝毫没有打破。
回想起太清山巅,云顶天宫,他乃玄庭道门千载难逢的修道妖孽,道藏三千皆在一心,不及弱冠功参造化,却迟迟无法逾越最后的那道鸿沟。
羽化大陆仙缘将至,诸多遁世的恐怖道统渐渐回归天地,玄庭道门也要争一番机缘,而叶清尘则是太清山最重要的希望。
“山非山,水非水,入道于世间;运非运,命非命,情缘天注定。”
这句谶语乃是太清山老祖耗费千载寿元占卜天机,窥得冥冥中一缕造化而留下,与前几日李无涯所说毫无差别。
因此叶清尘留在此地,更大的原因还是在李无涯身上,哪怕是夺舍重生的老怪物,也不见得会比太清山的那位老祖强。
“你还不走?”
叶清尘出神间,一道轻笑传入耳畔,顿时让他心神归体,侧身之际正见李无涯走近前来。
“你到底是谁?”
拂尘入怀,叶清尘双眸波动着异样神色,从未有过的错觉感涌上心头,他只觉得眼前的李无涯仿佛不属于尘世,他所藏的一切秘密在其眼中无所遁形。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李无涯似乎没看见叶清尘质问的表情,自顾自地来到水边。
“你怎么会知道那句谶言?”叶清尘穷追不舍地问道,神情凝重地盯着李无涯。
李无涯惊诧一笑:“原来你还在纠结那句话。”
“不错。”叶清尘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地回答。
“推衍天机终究是逆天而行,天道至高不可窥,你背后之人果真有几分了不得的手段。”
听见李无涯的话,叶清尘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吃惊,连那句成语也能脱口而出的神秘人,猜到他背后师门自然不在话下。
“算了,不逗你了。”李无涯正色道:“一切皆是因果使然,我的这双眼睛不过恰好从你身上看见那缕因果罢了。”
“因果!”
叶清尘眸光闪烁,心惊不已。
因果无形,道法无迹,因果二字不可言不可寻,却在冥冥中主宰众生,佛门重因果循环与业障报应,道门同样修因果缘分道法自然。
通读道藏三千,叶清尘对于传说中的因果自然不陌生,可是当听见李无涯亲口承认之时,仍免不了心惊。
因果无形无相,诸天生灵能窥探其痕迹者万古难遇,因果大道更是至高无上的本源大道,哪怕是那些惊艳岁月时光的妖孽也不见得有资格修行。
“没错,我也没想到会在你身上看见那份因果之力,也多亏了你才让我找到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李无涯哀伤叹气,瞥了一眼小筑里的少女。
“她是?”
叶清尘也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心神再次情不自禁地**漾。
李无涯并未回应,而是悄然地上下打量叶清尘,那眼神仿佛审视未来女婿似的。
“我的下一个弟子。”
收回目光,内心十分满意,李无涯淡淡地点头道。
“下一个弟子?”叶清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有些愣住。
“呵呵呵……”
突然,李无涯心神一动,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收回刚才的话,她马上就是我的弟子。”
在叶清尘疑惑不解的时候,李无涯突兀转身离开,朝小筑内走去,叶清尘好奇地跟上。
“姑娘住手,有话好好说,我不是坏人啊!”
二人刚至屋外,便听见苏白痛苦的惨叫声,当他们迈进房中之时,凌乱的画面映入眼帘。
昏迷的少女已经醒来,一双明亮的眼眸好似空灵的幽谷让人倍感心静,然而此刻她的脸上却是弥漫浓郁的愤恨和杀意,双眸也被怨怒取代。
汤药洒了一地,苏白捂头痛叫,看着一地狼籍的场景,李无涯沉默不语,缓缓走上前去。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尖叫声从少女口中传出,充满恨意的话音回响不止,李无涯置若罔闻地走近。
眼看李无涯的身影越发逼近,宛若惊弓之鸟的少女瞬间受到极大刺激,拾起一块锋利的药碗碎片,疯了一般地朝李无涯胸口刺去。
“前辈小心!”
苏白大惊失色地提醒,可惜少女的动作太快了。
噗呲!
一抹鲜血飙射,苏白和叶清尘顿时愣在原地,李无涯居然没有出手,只要他一念就足以镇压发疯的少女,他为何不出手。
瑰丽鲜艳的心血犹如水花溅在少女脸庞,让她惊恐的双眼渐渐归于正常。
“你…你是…我…我……”
少女恢复神智,看着手心不断滴血的碎片,迷茫的眼神在李无涯身上不断徘徊,整个人仿佛痴傻地呆在原地。
“已经没事了。”李无涯浑然不知痛地笑道,一语双关之际,胸膛的伤口刹那间恢复如初。
“你的过去师尊都知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份血海深仇师尊助你清算。”
李无涯仿佛化身慈祥老人,手掌轻抚少女额头,莫名的气机将二人萦绕,竟让少女变得平静心安。
“师尊?”
“没错,你我有师徒之缘,可愿拜我为师?”
少女闻言,沉思刹那后,眼中蓦然浮现强烈无比的恨意和杀机,咬牙切齿地问道:“倘若拜你为师,你能帮我报仇吗?”
“可!”
仅是一言,少女却从李无涯眼中感受不到半点欺骗,而且冥冥中她更有种感觉,眼前的师尊乃是她此生最大的机缘。
“好,我愿意拜你为师。”
嘭!嘭!嘭!
“徒儿古幽若,叩见师尊!”
古幽若神情庄肃地施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每一次的磕头声响似乎正如她内心交织的恨意。
李无涯静静地接受古幽若的拜师之礼,看着她险些再度昏厥过去,心里却是叹息不已:如此滔天恨意,真要将那卷功法传给她吗。
突然瞥见旁边六神无主的叶清尘,李无涯眼中顿时掠过一丝精芒:或许有这小子在,能化解那卷功法的邪性,也算彼此成就了,看来真是命中注定的冤家啊。
“徒儿免礼。”
李无涯伸手将古幽若扶起,十分满意看着这个新入门的弟子。
“幽若,七情六欲乃人之本性,莫被恨意掌控。”或许是担心古幽若误入歧途,李无涯忍不住告诫道。
“师尊所言,弟子谨记。”古幽若面色认真地答应道。
李无涯放心地点头,然而他哪里知道,将来的古幽若岂止深陷那滔天的恨意,更是险些为此而丧命,不过那个时候有某人不遗余力的解救,古幽若还是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