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抬起头,眼睛里带着血丝,“夏哥,他们为什么要杀班长,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扣下来,还抢走我们的东西。”
夏远思索了一阵,也没想出个大概,书生利用掷弹筒,拯救了这些人,可是这些人竟然直接把他们扣了,真的把他们当成了逃兵?明眼人瞧见他们这一身日式装备,就能看出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消灭了不少日本鬼子,如果不是为了支援这群人,压根就不会在那里等着他们,甚至还让赵排长和郑大用带着轻机枪堵住日本鬼子撤退的道路。
思来想去,夏远也没有头绪,只认为,国军内部过于混乱,混乱的程度达到什么程度,把人打死,煮成人肉汤,长官让其他士兵把人肉汤喝了,棍仗都是最基本的,时常会发生毒刑。
但是在战场上杀死增援自己的袍泽弟兄,夏远从来没有预料到。
赵排长说:“奶奶的,肯定是身上那些日式装备,还有掷弹筒,杀死日本鬼子到后面能领赏钱,咱们打死了这么多日本鬼子,身上的家伙什都是日本鬼子的,他们看到了,肯定要抢走咱们的东西,尤其是书生的掷弹筒,那可是好东西。”
书生抬起头,喃喃道:“排长,肯定和你说的一样,他们就是想抢咱们的东西。”
赵排长一拍巴掌,说道:“这群狗日的,为了不让事情暴露,把你们杀了,死无对证,就算是真的找到你们的尸体,也只会认为死在了战场上。”
赵排长叹了口气,说道:“可怜我这弟兄了,死里逃生数次,没有死在敌人枪口下,竟然死在了自己人手中,真特娘的窝囊。”
想着想着,他越来越生气,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夏远咬着一块饼干,靠着墙壁,细嚼慢咽,没有说什么。
大伙恼怒的不行,怒骂他们解救了一群白眼狼,骂了半天,赵排长问:“夏远,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特娘的国军回不成了,我们会被当做逃兵对待,就跟徐溜一样,奶奶的,老子不想死的这么窝囊,我宁愿死在日本鬼子的枪口下。”
“等,等到天亮,日本鬼子反攻。”夏远把饼干三两口吃掉,拧开行军水壶大饮几口。
留在罗店这个是非之地,日军危险,国军同样危险,他们会被当做逃兵对待,新兵营的身份就是如此,除非是找到摆脱新兵营的方法。
“战斗开始的时候,杜连长你见着了吗?”夏远把行军水壶丢给书生,转头叫着赵排长。
“哪有机会见着,日本鬼子冲过来,整个队伍就乱套了,到处都是枪声,我们连方向都找不到,哪里还有杜连长的身影,会不会杜连长已经死了?”
赵排长摇摇头。
当时的情况的确是乱套了,乱做了一团,进入房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分不着东南西北,哪里没有日本鬼子,就往哪里钻,进入房子就发现,他们到了死地,一个分队的日本鬼子把他们包围了,乱做了一团,混乱不堪的场面,死了很多人。
没人知晓进攻他们的日军有多少人,那个时候,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新兵营的混乱是出乎夏远预料的,他早就料到新兵营会溃败,但是没有想到新兵营竟然会溃败的这么快,这么迅速,和日军接触才多长时间,新兵营就溃败了,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
战斗进行的激烈,他们就躲在一片废墟之中,聆听着近在咫尺的枪炮声,三九七团和四零一团在当天晚上,对日军的阵地发起了反攻,但是由于当天晚上下了大雨,对进攻的部队产生了影响,再加上友邻部队无法派遣更多的增援部队。
战斗持续到了第二天,经历了一夜的战斗,未能够突破日军在罗店构筑的防线,只能够撤回。
一大早,从他们周围响起的枪声就稀疏起来,四周出现了不少国军撤退的士兵,灰头土脸,缠绕着绷带,从前线撤退下来,前线的方向,仍旧是炮火宣天,炮弹飞过来的流弹落在四周,大地都在轻微的震动。
“醒醒,我们能够撤退了。”
夏远一宿未睡,一直盯着四周警惕,早上,国军开始撤退,他们的机会到了。
撤退的人少了很多,两个团经历了整整一晚上的战斗,伤亡惨重,怕是今天撤退,要彻底撤出罗店战场,说不定,他们跟着这些人能够撤退到嘉定休整。
但是这个过程总会出现意外,夏远也不抱太大的希望,目前是先撤退,至于能撤退到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大伙醒了之后,简单的收拾了身下的被褥,把能带着的东西带上,趁着没人察觉的时候,当做撤退的溃兵混入人群,并没有人发觉,但只是短暂的,很快就被人发现了,没办法,他们身上的日式装备太显眼了。
“你们是谁!”
上级下来的长官把他们五个人叫到了一边询问。
赵排长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事情了,从口袋里取出一块从日本鬼子身上摸到的表,塞进他的手里,说道:“长官,我们是新兵营九连二排的士兵,我是二排长,这些是我的兵,昨天晚上我们跟日本鬼子战斗力一晚上,消灭了三个班的日本鬼子,缴获了不少战利品。”
赵排长嘿笑着:“这手表,就是从日本鬼子手上脱下来的,都是好东西。”
贿赂眼前长官的时候,赵排长看了眼对方的军衔,一名上尉连长,赵排长堆着笑容,想着跟对方打好关系,他们撤退不是特别容易。
“消灭了三个班的日本鬼子?你们五个人?”这名上尉连长盯着他们五个人打量。
书生带着一副破了一个镜片的眼镜,灰头土脸的,身上的雨衣也烂了,枪都不见了。牛海鼻青脸肿,还带着干涸的血迹,两人身上都挎着日本鬼子的子弹夹,雨衣、军用水壶、刺刀、手雷都是日军装备。
郑大用和赵排长扛着一挺日本鬼子的歪把子轻机枪,身上带着不少日本鬼子的机枪弹。
最显眼的当属是夏远,身材高大,个子不低,一双眼睛特别明亮,身后带着几把从日本鬼子身上缴获的刺刀,腰间挎着日军的子弹夹,手雷,军用水壶,身后背着缴获日本鬼子的被褥。
如果只看夏远,赵排长和郑大用,眼前这三人还真像是打日本鬼子的兵,但是书生和牛海一点都不像是打日本鬼子的兵。
掂量着手中的表,看不出眼前的上尉连长是什么意思。
没得办法,赵排长忍着肉疼,又从身上取出一块手表丢给对方,眼前的上尉连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消灭了三个班的日军,妥妥的战斗英雄啊。”
赵排长谦虚的笑道:“哪里哪里,长官的兵才是战斗英雄。”
“比不过你们。”上尉连长挥挥手,盯着赵排长和郑大用肩膀上的轻机枪,说道:“扛着这玩意儿一定很累吧,猪头,过来帮帮他们。”
“来喽。”过来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脑袋看起来有点大,鼻子翘着,露出两个鼻孔,看起来还真像是猪头。
“连长,就他们需要帮助啊,嘿,两挺歪把子,好东西啊。”猪头走过来,盯着五人的面孔,又道:“看起来有点面生。”
上尉连长给了他一巴掌,说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扛着走。”
赵排长一听,顿时就着急了,这两挺轻机枪是他们最宝贵的东西,什么扛着轻机枪累不累的,那都是虚的,对方就是看中了这两挺轻机枪,想要把这两挺轻机枪据为己有,真要给了对方,想要再要回来,基本不可能了。
“长官,长官,你行行好,这两挺机枪是我们拼了所有弟兄,才从日本鬼子那里缴获来了的,您不能拿走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尤其是对方还是正规军,他这种地方军出身,还是炮灰营的小排长,莫要说面对的是一个连长了,就是一个班长,自己也压不过他们,没办法,正规军的含金量是炮灰营的小排长远不能比的。
赵排长并不想要放弃,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反倒是把这名连长给惹恼的,骂了一声:“特娘的,叽叽歪歪的,让你跟着是给你面子,真以为你给的仨瓜俩枣就能让我带着你们这群逃兵走,老子特码的崩了你们,谁会在乎一群逃兵的死活。”
他就要从自己怀里掏出配枪,夏远走上前,按住了他的手。
“做什么,想死啊。”这名连长十分嚣张。
“长官,别生气,有话好说,这会儿都在撤退,您要是开了枪,被其他连队的长官看到,多不好,这样,您看中什么东西,我们都给您。”夏远乐呵呵的模样,再加上他说的话,让这名连长逐渐的冷静下来,冷哼了一声,对猪头使了个眼色。
名叫猪头的男人更是一脚把赵排长踹翻在地,从他手中夺走歪把子,然后对郑大用招了招手:“把你的枪拿过来。”
郑大用扭头看了眼夏远,夏远对他点点头,示意他把歪把子给他,然后把赵排长从地面上搀扶起来,赵排长有些不服气,还想要说些什么,夏远对他摇了摇头。
等到猪头把他们身上的机枪弹、手雷都搜走了,这名连长又盯着几人手中的步枪看,趾高气扬的说道:“你们身上的枪,还有弹药,一块拿过来吧。”
“你!”赵排长一听,机枪弹被搜走了,手雷也没给他们留,这下竟然连步枪都不给他们,这是不打算让他们活了。
夏远按住他,把身后的枪丢给他,子弹夹也取下来塞给对方。
这名连长还不想放过下来,点了点他身后的刺刀,夏远只得把身后的四柄缴获的刺刀丢给对方,然后这名连长才挥挥手,“滚蛋,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丢完一句话,这名连长带着名叫猪头的人就走了,只留下被卸掉一身装备的五人站在原地。
“别说是掷弹筒了,就连一颗子弹都没有留给咱,特奶奶的,这还叫咱们怎么打小鬼子!”
赵排长心里不服气,看着那名连长的背影,扭头对夏远说:“现在咋办,咱们的武器装备都被收走了。”
大伙混在队伍中,跟着队伍一块向后撤退,五人身上的武器装备都被收走了,对方就连军用水壶都没有放过,也一并给收走了,留给他们的还是从新兵营里带出来的,表面都已经干瘪的破旧水壶,不知道是不是从战场拾下来的。
牛海晃了晃一边干瘪下去的水壶,有些垂头丧气的说:“没有水了,都把水装在小鬼子的水壶里了。”
郑大用说:“排长,夏哥,这些人真特娘的不是东西,连咱们杀死小日本鬼子的东西都抢。”
赵排长骂骂咧咧:“这群狗日的,他们想要用咱们的东西去换成奖赏,两挺歪把子,谁能缴获两挺日本鬼子的歪把子,就不该给他们。”
夏远摇晃着腰间的行军水壶,目光清冷,说道:“他们想要拿咱们的东西,哪里这么轻易就让他们拿走,等天黑再说。”
书生道:“万一他们跑了呢。”
夏远沉吟,盯着远处的指挥队伍行进的连长,思索了片刻,应了声:“那就现在行动,弄一弄这个东西,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的把咱们的东西带走了。”
“夏远,你有啥好办法,搞一搞他,顺带把我的两块表也搞过来,咱好不容易消灭了这么日本鬼子,缴获了这么多东西,咋能这么丢了。”
赵排长愤怒的不行,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用命从日本鬼子手里抢到的,怎么能说丢就丢了。
郑大用说:“排长,你还惦记着那两块表呢。”
那两块表是他从日本鬼子尸体上脱下来,给赵排长的,看起来很漂亮的样子。
“信球,不光是两块表,还有咱们的机枪,子弹,手雷,水壶。”赵排长骂骂咧咧:“这要是干他,表能一块拿回来,就一块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