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用,准备了,打起来老子可顾不上你,别给老子省子弹,狠狠地打,明白不,莫要让老子看不起你,打不好,赶紧滚蛋。”

赵排长不忘刺激一下郑大用。

刺激的方式果然奏效,郑大用已经迫不及待:“排长,待会打起来,我可不会帮助你。”

“臭小子!”赵排长骂了一声,瞅着日本鬼子越来越近,已经走到了路中间,他目光一凝,“来了,准备,开火!”

伴随着赵排长一声令下,歪把子轻机枪不断地颤动起来,子弹宣泄而出,穿透雨幕,把泥泞不堪的道路打碎,又把尚且完好的瓦砾打碎,闷哼的声音从远处的队伍里传出来,猝不及防的日军来不及躲避,部分子弹飞进了他们的身体,反应过来的日军迅速爬下来,对着枪声响起的方向射击。

一名日本兵掏出手榴弹,打开保险,在自己钢盔上磕了一下,一发冷枪从身后响起,子弹贯穿脑壳,拉响的手榴弹也没有丢出去,落在了自己的尸体旁发生了爆炸,把自己人炸死了几个。

日本鬼子自知坚持不住,企图撤退,郑大用拉了一颗手榴弹丢了过去,半晌没有爆炸。

“傻小子,在你脑袋上磕一下!”赵排长看到这小子连磕都没磕,就扔了出去,忍不住破口大骂。

每一颗手榴弹都来之不易,哪里让他这么挥霍,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郑大用学聪明了,把保险拉开,对着自己脑袋上的钢盔敲了一下,感觉到手中的手榴弹变得不太平静,连忙甩了出去,手榴弹滚落在泥地里好一会儿,轰的一声,破碎的弹片四溅。

“会不会用,你个信球,让你这么丢,日本鬼子反应过来,都特娘的能给你丢过来。”赵排长又破口大骂,这小子的丢手榴弹技术嫩差。

郑大用丢的手榴弹刚响起来,好像从对面飞过来一颗手榴弹,日本鬼子站起来逃跑,寻找掩体,手榴弹就在他们头顶爆炸,晃动的人影一下子倒下去大片。

赵排长兴奋:“信球,你瞅瞅,手榴弹就是那样子丢的,你再看看你丢的,跟特娘的信球一样,不信球都比你丢的好。”

他还给郑大用示范,把手榴弹抓在手中,数了三个数就丢了出去,手榴弹落在远处泥泞不堪的地面上,刚接触着地面就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赵排长为自己丢出去的手榴弹感到十分的满意,对着郑大用说:“看吧,手榴弹就这么丢,在你手里数三个数,不管丢啥手榴弹,都管用。”

郑大用点点头。

“赶紧开枪,瘪犊子玩意儿,看到那儿还有几个活着的日本兵不,压制他们,别让他们冒头。”

郑大用连忙操控着歪把子,哒哒哒的摁着扳机,没想到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这让郑大用有些委屈。

“傻小子,机枪是这么打的?点射,点射,看我给你示范一下。”

赵排长没用过机枪,但是以前打仗的时候,跟机枪手打过交道,连续摁住扳机不松开,子弹会打不中,光后坐力你都承受不住,最好的办法将就是连续扣动扳机三次,以点射的方式射击,这样就会提高射击的精度。

当然,除了点射方式能够控制并提高精度之外,还有最关键的一个原因,日军的机枪手在射击的时候,就是采用这种三连点射的方式,陈将军曾经在面对日军登陆的时候,告诉手下的新兵,日军使用重机枪扫射的时候,都用‘啪啪啪’‘啪啪啪’三发的点射来考验我们,意思是问你‘怕不怕’,我应还以两发的点放,表示‘不怕’‘不怕’,敌人听到以后,就不敢进攻。

如果一直扣着扳机不放,就等于说‘怕怕怕怕’,敌人就知道我们是新兵,无作战经验,待子弹打光后,就会猛烈进攻。

机枪的使用,不仅仅是在考验对方,也是在考验自己。

赵排长虽然没有跟日本鬼子打过仗,但是在各路军阀混战的时候,机枪的使用基本上都是这个模式,就像是小时候的一些顺口溜,隔着天南海北,都知道有这么一句顺口溜。

日本鬼子被消灭了,郑大用高兴地站前,激动地说:“排长,咱给兄弟们报仇了!”

赵排长把机枪抱起来,说道:“早着呢,日本鬼子杀死了我们多少弟兄,消灭这么点人,远远不够。”

“排长,你看,那是不是敌人!”郑大用忽然指着远处,只看到废墟之间有一晃动的人影,他有些紧张,但又带着激动,刚刚的战斗让他体会到了战争的爽快,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日本鬼子再交手。

黑影穿过废墟跑了过来,隐约还有声音响起,赵排长定睛一看,说道:“蠢货,那是夏远,记住了,无法判断是不是敌人,就躲起来,最好随时战斗的准备,等到人靠近之后,再做判断,千万别开枪,要是打中自己人,你就等着完犊子吧。”

赵排长对这小子不放心,再三叮嘱,直到他保证了之后,对他说:“收拾一下。”

夏远拎着枪靠近两人的阵地,说道:“排长,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过去吧。”

“哎。”赵排长应了声,说道:“前边的战斗结束的真快,书生的炮用的真好,老远就听到前边的炮声了,炮一响,日本鬼子的机枪就停了,三班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赵排长感叹了好一阵,训练的时候,三班的训练除了夏远好一些,其他的都窸窣平常,没想到书生竟然能把炮用的这么好,这才打了几次,就能把炮打到日本鬼子头顶。

夏远抿着嘴唇,没说话,带着赵排长往前面走。

孙天带领的三营七连跟书生、牛海、徐溜撞上了,这个家伙是个笑面虎,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肉都挤到一团。

“你们是哪个兄弟部队的?多谢多谢,如果没有你们,估计我们要打好一会儿,多谢多谢。”

“我们是新兵营九连二排三班,我是三班班长徐溜,在这边待了好一会儿了。”徐溜对这些人的感官不错,殊不知这家伙是个笑面虎。

“新兵营?”孙天眯了眯眼,对一旁的副连长使了个眼色,乐呵呵的说:“新兵营,我知道你们,早就听我们长官说过,如果没有你们,我估计这会儿的日本鬼子会更加猖獗,我代表七连的所有士兵向你们道谢。”

“不用……孙连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溜的话说到一半,猛地一惊,两名士兵走上前,直接把他身上的武器装备给卸掉了,押着两条手臂,摁在了地上,腹部伤口崩裂,鲜血一下子渗透了衣服。

书生和牛海也被摁倒在地上,脸贴在泥地里,动弹不得,呼吸一口,冰冷的水混着泥钻进鼻孔,整个人难受的不行。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们!”书生心中一冷,喊道:“我们刚刚帮助你们炸掉了日本鬼子的火力点!”

“我不是已经说了想谢谢了吗?”孙天接过身旁士兵递过来的掷弹筒,还有若干炮弹,“有意思,我听长官说,新兵营基本都已经溃逃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也是打算溃逃吗?你可知道临阵脱逃面临着什么?”

“我们没有溃逃,我们还帮助你们消灭了日本鬼子。”牛海也挣扎着说道。

“放开我们,我要是报告长官,你们残害同袍,长官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徐溜咬紧牙关,腹部的疼痛让他整个人的身体都紧绷起来,身体上的疼痛是在战场上负的伤,并且他们还帮助了这些人攻破了日本鬼子占领的房屋。

然而这些人竟然这么对待他们。

这让徐溜的内心升起了一团无名之火。

“这事情可不是你们三个人说的算的,我们都看到了,你们不是向前前方进攻,而是往后方撤退的,临阵脱逃,可是死罪。”

孙天脸上露出冷笑,让手下的士兵卸掉他们身上的武器装备。

“放开我们!等夏哥来了,一定饶不来哦你们!”

牛海见对方脱自己身上的装备,马上挣扎起来,这些装备都是他们消灭了大量的日本鬼子,从日本鬼子的尸体上缴获的,对方就这么的脱掉他们身上的战利品,这让牛海无法忍受。

“这是我们缴获的,你们从我们身上抢算什么本事,有种自己也去日本鬼子身上缴获去。”

牛海的剧烈挣扎和他说的话让孙天心生不爽,走上前狠踹牛海几下,挥手对一旁的士兵说:“打,狠狠地打,当逃兵还有理了,小子,我把你枪毙了,都没人管,你信不信。”

他摆手,周围的士兵用枪托狠砸牛海的身体,剧烈的疼痛让牛海挣扎的更剧烈,伴随着一阵阵惨叫。

“欺负袍泽弟兄,你们还是人吗?我们用命给你们当炮火,你们就这么对待我们,卸我们身上的装备,打你们的袍泽弟兄,如果没有我们,别说是你们,就是你也要死!”

书生眼睛布满血丝,瞪着眼前肥胖的孙天。

孙天表情僵硬,从口袋里掏出手枪顶在书生脑门上:“新兵也是兵,你也是个兵,战场上临阵脱逃,一律枪决!”

砰!

一声枪响在耳边炸裂,书生耳边传来耳鸣声,听到徐溜发出一声惨叫,他不敢置信的扭头,眼睁睁的看着徐溜倒在了血泊之中。

班长,死了!?

书生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蒙掉了。

孙天的笑容更加狰狞,枪口顶在了书生的脑门上。

感受到脑门上冰冷的枪口,书生没有一丝的害怕,班长是班里的老兵,在晚上的时候,没少听他讲述在战场上的故事,讲他如何在敌人的子弹雨中进攻,如何从敌人的尸体下爬出来。

就是这样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兵,没有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可笑又讽刺,书生冷静下来,双目变成了血红色,表情更加狰狞:“杀了我,你的手上沾满了我们的鲜血,你也只会杀自己的袍泽弟兄,日本鬼子呢,呵,真是可笑,我们帮助你们消灭了日军,你们却把枪口的子弹射进了袍泽弟兄的身体,等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

孙天笑了,感觉非常可笑:“鬼?我等着你!”

砰!

枪响了,子弹擦着脑袋飞过去,书生死死的闭上了眼睛,半晌,没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大雨落在地面上,在水坑里泛起涟漪,杀害徐溜的人躺在了地上,脑门上一个圆滚滚的血洞是那么的刺眼。

所有的士兵都惊呆了。

孙天竟然死了。

“连长死了!”

副连长刚出声,从远处朦胧的黑暗之中激射过来一颗子弹,撕裂了雨幕,打在了副连长的脚下,副连长愣住了,神色立即变得惶恐起来,“是日军,一定是日军!”

三八大盖的枪声他们再熟悉不过,副连长没有来得及多想,马上命令士兵占据四周房屋,借助有利地形还击。

天黑的可怕,闪烁的炮火火光成为了当下唯一的光源,压根就看不到敌人的身影,再借助夜色的掩护,夏远摸到了书生和牛海身边。

“夏哥!”

书生看到夏远的瞬间,眼泪就流出来了。

“嘘,走,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夏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两人钻进一片废墟,绕过国军士兵,消失在雨幕之中。

一片倒塌的瓦砾废墟下,雨水顺着尚未倒塌的砖瓦哗啦啦的流淌下来,地面上唯一一片干燥的地方,铺着一床被褥,书生和牛海坐在地上,一直低着头。

“这不怪你们,是我的错,我如果能早来一些,也许班长不会出事了。”夏远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也给你们打了个警钟,一些人可以信,但一些人不能信。”

赵排长眼睛里布满血丝,问:“杀死徐溜的那个人死了吗!真的把他弄死了?”

“弄死了,打在了脑门上,我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地上,不会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