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师只能够依靠仅有的几辆装甲战车强行向前推进。

在后世的网络上,搜索‘淞沪会战一辆战车’就能够搜索到在破碎的街道上,中国军队的战车向趴满日军的掩体工事孤零零的进攻,这是战后日军进行摆拍的,而真正的战车已经被日军摧毁,实际上在两侧的建筑物,乃至废墟里,都隐藏着日军。

战车并不适合打巷战,但三十六师推进的速度太慢了,推进一条街,就要用大量的士兵生命去填,出动为数不多的战车完全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

战车具备一定的推进能力,但是步兵完全跟不上,日军在街道两侧的建筑物上都设有机枪形成的交叉火力网,居高临下打坦克后的步兵太简单了,步兵跟不上,指挥官又调令坦克再去攻一次,而这次,日军调来了战车防御炮,这辆孤零零的战车随着巨响,冒了起来滚滚黑烟,战车里的连长牺牲了,排长也牺牲了。

可怜又可悲,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时的指挥官错误的战术指挥,在整个淞沪战场屡见不鲜。

而罗店方面的争夺战,更是犹如血肉磨坊一般,夏远不再理会大伙,仔细思考着从日军登陆到占领罗店的整个过程,只用两个字就能概括。

‘轻松。’

日军的登陆计划轻松到什么程度,日军选择的登陆地点位于长江沿岸,而长江沿岸仅有一个刘尚志师长的五十六师布防,兵力极其松散,而小川沙口的防军仅仅只有一个连,日军遭遇到的抵抗是微乎其微的,但是日军也犯了准备不足的错误,自己给自己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首先是陆军误以为海军已经完全取得了沪上周边的制空权,在登陆起来未做任何防空措施,结果当天第十一师团司令部遭到国军空军轰炸,包括第十一师团参谋下坂正男少佐等多人死亡。

其次,日军选择的登陆地点小川沙口虽然国军的防御兵力薄弱,并未在进攻过程中给他们造成多大的苦难,但是小川沙口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登陆港口,道路交通状况非常差,受限于道路交通,日军的登陆进度要比预期慢的很多,而且登陆部队携带的物资进水严重,特别是日军炮兵的炮弹大量进水无法使用,这直接就影响到了日军后续的作战安排。

另外,日军对于沪上周边的地理侦查也发生了严重失误,日军根据事先的空中侦查,认为沪上水网密布,周围都是稻田,而八月份,水稻田应该是泥泞不堪,重炮运输不便,所以日军在第一批的部队中,没有配属任何重炮等重装备,结果日军登陆后才发现,由于沪上战火连绵,沪上周围的农民都已经逃走,稻田均已经干涸,交通状况其实比他们预期的要好一点。

当然,日军也并非是发现水稻田问题的人,国军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光头就有关于在上海附近的水稻田蓄水,以破坏日军交通的命令,只可惜,当时长江沿岸的布防太松散,根本没人实施。

但凡在小川沙口设防的兵力多一点,日军就要遭受巨大的重创。

天一亮,日军派遣了第四十四连队第二大队及工兵向南直取罗店,由于国军在罗店的兵力十分空虚,日军当天下午就占领了罗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比较有意思的是,在日军登陆成功的当天晚上,小川沙口附近的日军遭遇到了一小股国军部队的夜袭,不过根据国军的资料来看,国军各部此时距离小川沙口的位置遥远,并且各部并未向所属部队下达夜袭小川沙口的日军的命令。

但后来在沪上派遣军一名参谋的日记中找到了这场夜袭的记录,原来是当天日军登陆比较混乱,序列混杂在一团,天一黑,分不清你我,突然冒出来一个人,错把自己人当成国军给打了,但考虑到第十一师团的面子,他们就对外宣称是遭遇到了国军部队的夜袭。

在日军占领罗店后,国军的反应也相当迅速,在日军进攻罗店的同时,各个区域就派出了增援部队,其中就包括第十一师的三十三旅,于下午四点抵达罗店,此时的日军工兵正在修建防御工事,三十三旅趁着日军立足未稳,冲入罗店与日军展开激烈的交战,这是国军最后一次占领落点,接下来双方在罗店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堪比血肉磨坊。

而交战过程,主要围着罗店的各个街道,城区进行争夺。

最后罗店还是失陷,日军向大场方向进攻,残酷的蕰藻浜战役又爆发了。

夏远对淞沪会战有过细致的了解,没办法,淞沪会战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在回去之后,他先补习了抗美援朝战争,接着又补习抗日战争,自卫反击战,对印战争等等,不过他的着重补习目标还是抗美援朝和抗日战争,获得了不少有用的知识。

没想到这次竟然穿越到了淞沪战场。

夏远对四十师的了解不多,更不知晓接下来的战场是哪里,要不是罗店,要不就是蕰藻浜,或者他们连坚持某个地方,静静等待日军到来,接着可能会遭遇到日军的重炮,在炮火和日军的冲锋下,灰飞烟灭。

火车况且况且到了晚上,停靠在某城的火车站暂作休息,大伙的身上湿漉漉的,天空中又下着朦胧的细雨,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难受的不行,都想着找个地方能把衣服、鞋子给弄干。

杜光贵走了过来,抬高自己的声音:“上级命令我们,在车站歇息半小时,半小时后出发。”

大伙哀声怨道,杜光贵说:“大家都在坚持坚持,我知道大伙都比较困难,我也相当困难,露天的板车实在是不好受,我也在向上级争取给咱们获得一个遮风避雨的车厢。”

听杜光贵这么说,大伙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他们对于自己脸上还是比较感激的,虽说杜光贵在训练期间,对他们严厉了些,但没有对他们进行毒刑,反观其他新兵连队的长官,用鞭子抽的不在少数,所以杜光贵在连队的威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应该还没有出省。”

“这铁疙瘩跑的这么快,跑了一天了,肯定出省了。”

“你说咱们这是去哪里打仗?”

“上级也没说。”

“不光没说,连子弹都没发呢。”

听得出来,大伙的怨言并没有针对杜光贵,而是上边的长官,他们虽然是新兵,哪怕被老兵嘲讽为炮灰,但也不能这么对待他们吧,上战场了,连子弹也不发,坐在没有遮挡物的平板火车上,一路上又湿又冷,冻得直哆嗦。

有些人已经开始想着如何逃跑了,不过在这里逃跑不太现实,火车的铁路上沿途有国军的巡逻地和站岗的士兵,周围又是城镇,从这里跑不太好,最好是能够找到一片荒野。

然而没等这些人考虑多少,休息半个小时的时间陡然被提前,急促的哨子声不断地督促着他们登到车上,一些人甚至连屁股都没有坐稳,火车再次出发了,这次他们在火车上待了两宿,在一个破旧的小镇下了火车,步行前往前线。

新兵营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向本次目的地出发。

“又是步行,又是坐火车,俺们要去哪啊,这也太远了。”

走了两个多小时,猴子都走累了,忍不住抱怨。

“管球那么多干啥,一直往前走就行了。”徐溜拍了猴子的肩膀一下,目光在王老头身上多停留几分。

“班长看俺干啥,俺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脸上有木得花。”王老头呲着一口大黄牙。

“哈哈哈!”王老头的玩笑话引得大伙哈哈大笑。

“看你这熊样,我瞅瞅你还不行了。”徐溜不客气的说道。

“肃静!专心行军!”

杜光贵就在附近巡视,听得大伙的笑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们日夜兼程的赶路,大概率是前线的战事开始吃紧了,他们要抓紧时间赶到前线战场。就是不知道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哪里,距离前线还有多远。

天色暗淡,雨势也停了,路边的水网沟渠里蓄了不少积水,大伙从豫地走出来已经有好几天,没怎么补充过,有的战士就赶错在路边纵横交错的水网沟渠里补充了水源,以应对接下来的行程。

夏远也跟随着大伙,把行军水壶摁在水中,咕嘟嘟的灌了一水壶的水,拧上盖子挂在身上,又卷起袖子,把手臂在水里进行了清洗,接着在脸上扑洗了几下,感觉到畅快了不少。

“夏远,跟上。”

杜光贵的嗓门很大,队伍又是保持着行军时候的肃静,夏远闻声,朝杜光贵挥了挥手,把袖子卷下来,走入队伍之中。

有不少人都停下来把行军水壶里几乎喝完的水进行了补充。

走了接近五六个小时的路程,穿过村子、山野,从一个镇子上坐上了运兵的卡车,这一路又颠簸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几乎是日夜兼程,终于,卡车进入到一个巨大的城镇之中,消失了一阵子的杜光贵回来了,告诉大伙,部队就在这里进行短暂的修正,而后直接奔赴前线。

夏远推断,这里应该抵达江苏地界了,否则在当下战事吃紧的时候,是不会在没有抵达的时候,就停留休整的。

此时的大城镇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部队,来自各地的军系,其中还包括了从战场上撤退下来的部队,他们刚入城的时候就看到了大量的伤兵,身上缠绕着绷带,坐在卡车上,从他们身旁疾驰而过。

大伙都争先恐后的抬头看着,有的人缺了一条腿,有的人缺了一条胳膊,有的人脑袋上缠绕着的绷带被鲜血浸透,这些人的眼神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他们被抓走做壮丁,活着来到军营的模样如出一辙。

有的人坐在地上,干脆不看,旁边的老兵就会吓唬他:“怕啥,炮弹落下来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疼,都把你炸没了,就剩下一地碎肉,你咋会叫疼呢。”

害怕的人脸色更加苍白了。

“这就是活下来的,那些没有活下来的有多少人,就跟咱们一路从村子里出来,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王老头把口袋里早就湿透的烟拿出来,一脸的惋惜。

可惜自己的烟在淋了雨之后,就不能抽了。

大伙也不知道他在惋惜什么,不知道是在替那些留在战场上的人惋惜,还是在惋惜自己的香烟。

这些新兵对于战争并没有多少概念,更不知晓战争的残酷,哪怕是经过训练,对于战争,仍旧没有多少概念,所以,很多人脸上并没有露出胆怯。

卡车在城市的郊外停了下来,这里是上级给四十师划分驻扎的地方,就一片空地,有不少篝火燃烧留下的余烬,以及简陋的木棚子,上边铺了一层草和树叶,上级也没有给四十师什么东西,他们需要自己搭建晚上睡觉的营帐。

夏远也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新兵营的待遇并不好,现有的一些木棚子优先分给了其他部队,新兵营的则需要自己搭建木棚子。

“真不是人待的,就这么对咱们的。”

大伙又不是傻子,上级这么明目张胆的偏袒其他连队,谁会看不出来呢。

夏远心里清楚,上级是完全把他们当做了炮灰营来对待的,落后的地方武装,仍旧搞以前的那一套,难怪给他们的武器装备是这种极其落后、淘汰掉的武器装备,上战场了,连子弹都不给他们发,这种行为的对待,明显是炮灰的对待。

“大个,实话说,这些人就是把咱们当成了炮灰,连个住的地方都要咱们自己盖,你这么替他们卖命做什么。”

砍伐木材的时候,王老头累的不轻,天气依旧阴沉,额头上悬挂着一颗颗汗珠,抱着一棵手臂粗的树干,长吐了一口气,观察着四周。

夏远在他身后,没说话,就听到王老头又说:“你说你,脑袋好了,但没以前傻的时候好使了,这是送命的,你以为打仗是儿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