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零师五三八团驻地,连续不断的轰鸣声惊动了在这里驻扎的五三八团官兵们,坑道里,轰鸣声扩到这里,就像是坐在了一面鼓里,沉闷的敲击声隆隆的响不停,战士们抱着枪擦拭着,随时等待上级派遣下来作战命令。
“乖乖,这打雷都没有这种程度吧?”
马大个掏了掏耳朵,忍不住说道,在坑道里听着远处传来炮火的轰鸣,震得人耳膜都有点瘙痒。
陈烈还在擦枪,时不时的朝弹仓里吹口气,又用自己手里的毛巾继续擦,一边擦,一边说:“过年放鞭炮跟这差不多吧。”
马大个凑过来,忍不住说道:“老陈,你整天擦枪擦枪,擦不够吗?”
陈烈抬起头盯着马大个看,又低下头继续擦,“枪跟我的命一样,对待自己的命,我从来不会失去耐心。”
夏远在一旁说道:“擦枪是为了让枪保持好能够随时进入到战斗状态,老陈说得也没错,没有枪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
马大个挠了挠头,把自己的冲锋枪从身后拿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毛巾,对着枪身也擦拭起来,一边擦一边说:“打又不能打,还又不能还,只能眼睁睁的待在坑道里等着,啥时候才能上战场真刀真枪的给洋鬼子拼一次,光擦枪有啥用,擦了不能用。”
夏远和陈烈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这马大个的抱怨还不小呢。
收敛脸上的笑容,夏远抱着枪抚摸,心中就像是沉入到了一片湖水之中,本以为刚穿越之后会经历一场场残酷的战斗,只是不曾想他们并未经历太过残酷的战斗,仅仅在奔赴前线的时候,遭遇到美军轰炸机的轰炸,给队伍造成了一些牺牲。
其他时间,一八零师基本都留在自己的防区,哪怕现在第五次战役的第一阶段已经开战,朝鲜战场,五次战役中,规模最大的,战线最广的一次战役拉开了序幕。
夏远也并没有带着队伍擅自行动的念头,志愿军的军纪是非常严格,也正因有着严格的军纪和强大的执行力,志愿军战士们才将自身的战斗力发挥到最大。
他留在坑道里,保持着强大的身体素质,等待着上级派遣下来的做咋还能计划。
坑道外,雷连长和指导员急匆匆的钻进来,坑道里的战士连忙喊道:“连长回来了,连长回来了。”
马大个抬起头,枪也不擦了,跑过去道:“连长,是不是上级又下达作战任务了?”
雷连长摇头:“哪有作战任务,咱们要留在防区做预备队,总部的进攻马上就要开始了,看着美国鬼子现在打的欢,等会还看他们叫不叫了。”
马大个挠着头:“做预备队,咱们来到朝鲜就只能当个预备队。”
“服从命令。”邵指导员说:“再说了,预备队也不是没有上场的机会,如果前线战事吃紧的话,我们还是有上前线的机会的。”
夏远听到这个消息,也在预料之中,“老马,预备队也是队,再等等吧。”
转而,他又看着雷连长,说道:“连长,说是等等,但我们也不能这样干等,其他队伍都在前线上拼命,我们在防区里吃着烙饼,看着文工队同志的表演,这怎么能行,我建议大伙联名上书,请战!”
雷连长思索,道:“这是在给上级增添压力。”
夏远坚定的说道:“连长,这不是在给上级增添压力,而是在向上级表明我们战斗的决心!”
只有他知道,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一八零师一直作为预备队停留在大后方,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夏远可以等,但也不能这样干等着,战场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变化,都有志愿军战士牺牲,夏远不是一个干等着的人,相反,他是一个行动派。
从长津湖到觉醒年代,一路走来,夏远都在行动的路上。
在坑道里什么都不做,听着前线传来的爆炸声,这是第一次。虽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这样的干等对所有迫切想要同敌人战斗的志愿军战士而言绝对是一场煎熬。
联名上书!
雷连长和邵指导员对视了一眼,这还真是他们都没有想过的东西。
马大个喊道:“连长,咱们是要让上级看到大家战斗的决心。”
他又对围过来的战士们喊道:“大家想不想跟美国鬼子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战士们异口同声的喊道:“想!”
“早就想跟美国鬼子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了,他们杀了那么多朝鲜人民,又炸死了王胡子的老母亲,甚至在我们的国家上投炸弹,这谁能忍得住!”
“美国鬼子不安生,那就用手里的枪让他们安生!连长,夏排长说的对,咱们要联名上书,让上级看到大家伙要和敌人战斗下去的决心!”
雷连长和邵指导员被战士们说动了,雷连长道:“这件事情我们要去跟团长反应一下,光靠我们一连的联名上书还不行,这样,老邵,你留下来,起草书,我去找团长说这件事情,上级不给我们分配任务,那我们就去请战!”
“是!”
郑师长开完会议之后,便回到了师部,把身上的望远镜往桌子上一放,点燃了一支烟,眼睛又盯着身前的地图看。
指挥所里,指挥官们都不讲话,只有电台在嘟嘟的响着,大家都在期待着军部命令的到来。美军的飞机不断地投掷炸弹袭扰,郑师长眼皮底下的地图常常覆盖了一层尘土,机要秘书时不时地就要擦一擦。
“师长,干部们的请战书来了,你看你看……”机要秘书指着桌子上的血书,血书上印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刘先勇、杨小孩、刘晓来等人的名字。
这些是师指同志们的请战书。
郑师长目光落在血书上,又吸了两口烟,这才对吴主任说道:“老吴,你提笔,我向军长请战!一八零师全体官兵们的士气非常高,正是打胜仗的好时机。”
话音刚落,师政治部的一名同志走了进来,说:“报告师长!这是三位团长的请战书,还有各营各连的。”
大家的目光看过去,一沓厚厚的血书,是整个一八零师干部们战斗的决心。
吴主任简单的看了一下,说:“师长,看来大家的战斗情绪非常高。”
“拿针来!”
郑师长随手将烟头摁在桌子上,微微沉下的目光扬起,这位老师长接过机要秘书递过来的针,刺破了自己的食指,滴在上边写道:我代表一八零师全体官兵向韦军长请战,请把下次第一梯队攻击的任务交给我一八零师,一定会坚决完成任务!如果完不成,军法处置!
过了一会儿,这一沓厚厚的血书就送到了六十军军长手中,韦军长在军部接到了这份请战书,他翻看着每一封血书,一个个名字映入眼帘,各营各连的,最后他看到郑师长的血字,说道:
“呵呵,一八零师的老郑开始着急了,当预备队的滋味,看来真是不好受。过一会儿,要是有任务,马上就让他们上吧。”
可是,战事瞬息万变,就在两天之后的四月二十九日,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会战突然就结束了,一八零师作为预备队,也没有参与进来,只顾着看戏了。
那段时间,是全师上下在朝鲜最为平静的日子。
一日三餐,大家都能吃饱,白天不能生火做饭,但晚上可以烙大饼吃,从过来运来的白面,在这个时候还是源源不断的,大饼的面上还洒上了一些少许的芝麻,战士们在坑道里嚼着,觉得味道比炒面好吃多了。
在以后那些饥饿的日子里,他们常常忍不住回忆这段幸福的时光。
除了能吃饱饭,其次就是文工队的文艺演出,更是让人难忘,文工队在每个连队都搞活动唱歌,大家都爱听,唯一可惜的是,他们听不到了林清雪的小提琴,听小李同志说是,林清雪转移到后方去了,参与了后勤部队的运输,小李同志告诉夏远:“林清雪一直很牵挂你,让我转告你,在前线作战,一定要注意安全。”
夏远笑着告诉她:“你告诉那丫头,让她在后方也小心一些。”
小李同志笑着,笑容里却泛着一丝苦涩,心中骂着那傻丫头,为了运输粮食和弹药,自己的手臂都被敌人的炸弹炸断,恐怕以后跟小提琴都无缘了。
战士们很喜欢夏远讲三国演义,这段时间更是缠着夏远把三国讲完了,大家都还意犹未尽,不少战士都缠着夏远让他再讲一遍,尤其是老杨,这位知识分子对这类书籍很是着迷,有事没事就跟夏远在一块,听他讲三国演义的故事,喜欢听的还有老马,只是老马还没有达到老杨那样狂热的程度。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他还是有求必应。
战士们没有更多的奢求,在这短暂的战前生活里,唱歌和听书是他们唯一的精神生活了,在这些战士们里边,有好多人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听音乐和听书,他们完全陶醉在艺术里面,却并不知道自己就要永远的长眠在这片土地上了。
他们对未来全然不知,对以后的战斗也没有什么想法,对死亡更是没有任何恐惧感,心里的想法很简单:早打胜仗早还朝。
前线战事取得胜利的消息传回到一八零师内部,全师欢腾。
一连驻地。
战士们高兴的聚坑道里,神色兴奋的听着雷连长和邵指导员给他们讲前线战斗的事情,雷连长喊:“前线战斗推进的非常快,美国鬼子被咱们打的溃不成军,他们都跑啦,丢下汽车,丢下大炮,跑的溃不成军!”
“好!”
战士们兴奋地喝彩。
马大个咧着嘴笑:“奶奶的,光让他们打胜仗去了,咱们就留在了这坑道里,啥事儿没干,老陈,你一点也不着急?”
陈烈摇头:“请战书也写了,该轮到我们的时候,上级会给我们派遣作战任务的,你着急是没有用的,多学学老夏。”
两人扭头看着夏远,却见对方一副忧愁的姿态,马大个问:“老夏,前线打胜仗了,你不高兴吗?”
夏远抬起头,说:“高兴啊,肯定是高兴的,只是我在发愁,什么时候能轮到咱们一八零师,好不容易来到了朝鲜战场,谁愿意去做预备队。”
马大个笑:“看吧,我说啥来着,老夏没有说,但心里边想着呢。”
陈烈不吭声,抱着枪听着雷连长的讲前线如何同敌人战斗,又如何取得胜利的。
见两人不再打扰自己,夏远便不吭声,继续想着心里的事情,第一阶段已经结束了,只持续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结束的速度很快,他曾了解过第五次战役,雷连长他们说第一阶段取得了巨大的声音。
话是这么说没错,然而志愿军取得巨大胜利的同时,也隐藏着巨大的隐患。
右翼的六十三军因为人民军第一军团过早撤退,未能到达预定地域就被迫转入阻击战,六十四军在迂回议政府的途中,遭遇到了美军炮火的猛烈阻击,进展缓慢,堵住了后续部队六十五军前进的道路,三个军六万多人全部挤在了临津江南岸狭窄的江边,攻攻不上,退又没有命令,志愿军战士们只能躲在树木下、岩石下躲避着美空军一次又一次的轰炸,伤亡巨大。
左翼的九兵团前进途中,以一个营包围了美军一个装甲野战炮兵营,战斗打了整整三昼夜,志愿军主攻的两个连伤亡上百人,却依旧让对手完成了支援任务并冲出包围圈,而美军仅伤亡十五人。
战役中,范弗利特坚决执行李奇微的战术,每晚撤退二十至三十公里布防,当志愿军步行追击至拂晓停止时,恰好暴露在敌人猛烈的炮火之下,进攻速度被严重拖慢。
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志愿军虽然迫使联合国军撤退至三八线以南的二线战地,但其被围部队大部分在飞机坦克的掩护下成功突围,歼敌不多,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