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一年四月二十二日十七时,夕阳隐匿于群山,田地之间一片寂静、漆黑,这对于美军而言,是整个抗美援朝朝鲜战场上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一天,美军驻地,美军的后勤士兵正在向卡车上搬运前线所需要的武器弹药,一些美军士兵则早早的钻进睡袋里,坦克和装甲车正在加油,战斗机和轰炸机正在机场检查炸弹和机枪的子弹是否装填到位。

戴瑞夫和乔莫里斯是大学时期的同学,两人都参了军,跟随着陆战一师来到了朝鲜战场,并在朝鲜战场上完成了一次史无前例的登陆作战计划,甚至计划穿过北朝鲜,直至中朝边境鸭绿江,两人曾商量过,要在中朝边境鸭绿江碰面。

谁曾想,陆战一师仅仅前进到长津湖,就遭遇到志愿军猛烈的进攻,如果不是陆战一师拥有强大的后勤保障,他们恐怕早就被敌人包围在长津湖,他们二人所在的C连也遭遇到志愿军惨痛的打击,所剩无几。

没有什么比看着来朝鲜的路上有说有笑的士兵忽然的离开更让人伤心的,他们的C连经历了那一场战斗之后,只剩下二十多名尚有战斗力的美军,他们二人均受了枪伤,在后方静养。

前两天才刚刚归队。

C连还是那个C连,但里边的人却早已经不是他们熟知的人了,他们二人是心中怀着恨意参与战斗,这些恨意都是在长津湖时期遗留下来的,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认识的朋友被敌人杀死,他们却无能为力,这次重新归来,势必要把新账和旧账一起清算了。

这是他们归队的第四个夜晚,范弗利特担任上第八集团总司令之后,便命令各线部队向前推进,并派遣了大量的坦克、火炮以及几百架次的战机掩护地面部队作战,这让地面部队身上的压力减少了很多。

在这几天的行动中,他们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爽快,就在今天,他们成功地登上了敌人的一块高地,消灭了敌人一个排,虽然他们是一个营的兵力打敌人一个排,胜之不武,但在美军的观念里,并没有这种想法,只要能够消灭掉敌人,用啥子方法都行。

今夜,是他们C连驻守打下来的高地,早在白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用来抵抗夜晚敌人的进攻。

简易的地堡之中,戴瑞夫抽着烟,把身上的子弹全部都放在跟前,转身对自己的好朋友乔莫里斯说:“伙计,你先休息休息吧,我估计今晚中国人不太可能会进攻,他们需要休息,我们也需要休息。”

乔莫里斯并未理会戴瑞夫的劝告,说道:“戴瑞夫,你忘记了我们在长津湖的遭遇了吗,正是我们的大意,才给了中国人机会,不等待明天的太阳,我是不会睡觉的。”

在戴瑞夫看来,乔莫里斯这是胆小的表现,“明天我们要继续向中国人的阵地发起进攻,然后到了明天晚上,你难道还不休息吗?”

乔莫里斯沉默着,憔悴的脸颊表示,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戴瑞夫劝他,“伙计,这样,你休息一会儿,我把你叫醒,然后我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在白天刚刚把敌人的阵地拿下来,他们也需要休息,不休息就没什么战斗力。”

乔莫里斯被劝服了,抱着枪说:“戴瑞夫,那我就休息一会儿,等到晚一会儿,你把我叫醒。”

“放心吧伙计。”

戴瑞夫看了眼外边渐渐昏暗下来的世界,心中渐渐变得平静了些许,把自己身上打空的弹夹取出来,装好一个弹夹就放在自己身上。

十七时许。

已经装填好弹药的戴瑞夫认为今天晚上敌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准备起身去外边方便一下,突然间,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淡淡的红色,察觉到什么的戴瑞夫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只看到一枚枚红色的信号弹从敌人的方向缓缓的升起。

他的大脑一瞬间,嗡的一声炸响。

长津湖的遭遇再次浮现在眼前!

戴瑞夫永远不会忘记在长津湖的夜晚,同样昏暗的天空,同样缓缓升起的信号弹,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换了地方。

仅仅在思索的刹那间,咻~咻~咻~,天空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戴瑞夫的瞳孔里倒映着那红色的天空上出现了一枚枚极速旋转的炮弹。

“Oh,shit!乔莫里斯!”

刹那间,天地都在颤抖,志愿军大规模的反击作战的炮声骤然响起,猛烈的炮火宣泄在两人所在的阵地上,炮火急袭十五分钟,天地之间一片肃静,只有阵地上浓厚的硝烟在弥漫。

C连的一些士兵冒出头,心有余悸的从刚刚急速的炮火宣泄下回过神儿,就在他们认为一切又恢复平静的时候,戴瑞夫和乔莫里斯却从地堡里钻出来。

“Fuck!Fuck!长官,我们要赶紧撤退!我们要撤退,再不撤退,中国人就要打上来了!”

乔莫里斯明显有些情绪失控的迹象,钢盔都戴的歪歪扭扭,神色有些惊恐。

C连的长官是刚从后方调过来的,前C连长官早就已经死在了长津湖的战场上,连尸体都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这名新上任的长官显然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不以为然的说道:“中国人?就是那些武器装备落后的中国人,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最猛烈的火炮和最先进的飞机,中国人想要打上来,根本不可能。”

他的态度是高傲的,那是仰仗着他们身后一门门粗壮的炮筒,一发发威力巨大的炮弹。他说:“伙计,你应该冷静一些,坐下来喝杯咖啡,而不是像这样大喊大叫,你是被敌人打怕了,忘记了我们白天是怎么撕开中国人的阵地了吗?他们不堪一击,伙计,冷静冷静,乔麦思,去给这位士兵端来一杯咖啡。”

四周的士兵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在他们看来,这两位归队的老兵就像是被打怕了的老书一样,不可否认,他们曾经是失败过,但现在,他们又成功了,新上任的将军带领着他们,完成了一场场艰难的胜利,虽然他们被敌人打退过,但胜利必将是属于他们。

“fuck!”

在乔莫里斯和戴瑞夫两人看来,这群人显然是疯掉了。

一名大兵还安慰两人,把手搭在两人肩膀上,语气颇有些安慰,但又带着一丝嘲讽:“伙计,冷静一些,这不过是中国人的一次炮火攻击而已,我们还好好的,就算中国人上来了又能怎样,我会用手里的枪狠狠地教训他们。你们失败过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现在我们是成功的,白天,我们还歼灭了他们,看看那边的尸体吧,那是他们的尸体,衣服就像是乞丐一样,看看他们吃的是什么东西吧,我祖母家的牲畜都不吃这些食物,这是军队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乞丐,就是这样的乞丐,却把把你们打怕了,伙计,清醒一些吧,我们现在胜利了,他们要完蛋了。”

戴瑞夫仿佛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乔莫斯利则干脆的打掉他的手掌,来到他们指挥官身旁,冷静的说道:“长官,中国人很穷,他们的炮弹很稀少,但你不觉得这样的进攻有些荒谬吗?敌人会浪费炮弹在我们的阵地上吗?他们一定是像长津湖那样,组织了大的反攻,可能他们现在已经上来了,就在我们四周,他们是幽灵,是恶鬼!我请求,立即撤离阵地,放弃这里。”

乔莫里斯神情带着一丝惊恐,看着四周的凹凸不平的阵地。

C连指挥官和副官脸上带着笑容,那是嘲弄的笑容,指挥官笑着说:“士兵,冷静一些,这些事情我在二战的战场上经历过,日本人,他们在快要失败的时候,会组织一次不要命的冲锋,他们会打光弹药,拼掉所有士兵,那是困兽之斗,他们知道自己失败了,已经无力回天了,只能够在做最后一次反抗,放心,我们的士兵会撕碎他们。”

他站起身,喊道:“就像是在太平洋战场上一样,就像是对待日本人那样对待中国人,我们会撕碎他们的进攻,让他们明白,我们是世界第一强国!”

“而你,不过是一个失败者,如果你想要离开阵地,我会军法处置你,士兵,这不是在开玩笑。你所经历的失败,并不会导致你终生都是失败,我会带着你,走向胜利,司令官阁下也会带着你,走向胜利。”

“中国人,不堪一击。”

指挥官高傲的宣扬着,回头看乔莫斯利,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正盯着远处,指挥官下意识的回头。

砰砰砰!

清脆的波波沙冲锋枪的声音在阵地上陡然响起,猝不及防之下,一部分C连的美军士兵被子弹击穿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土地上,指挥官也为他的高傲付出了代价,他站的太高了,简直就是活靶子,志愿军的子弹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飞溅在乔莫里斯的廉价。

紧跟着,刺耳的哨子声就在他们不远处响了起来,刹那间,天上一颗颗手榴弹飞了过来。

“Oh,shit!”

乔莫里斯骂了一声,连滚带爬的钻进避弹坑里。

大量的爆炸声从阵地上响起,连续不断的震动让他头顶的泥土不断地落下,在他身旁响起了枪声,那是加兰德步枪的声音,还有汤姆逊冲锋枪的声音,然而仅仅持续了一分钟,就被连续的手榴弹爆炸的声音淹没。

冲锋的号子响了起来,他探出头,看到阵地上到处都是他们自己人的身体,刚刚那个高傲的家伙和指挥官嫣然一副死猪一样的躺在地上,他再扭头看向山下,到处都是移动的黑影,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他想到了自己在长津湖的遭遇,哪怕身旁还大量C连士兵抵抗,但他的心却犹如死灰一般。

“高傲的美国人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在嘴里喃喃道。

同样一片死灰的还有戴瑞夫,他们二人都是战场经验十分丰富的老兵,又跟志愿军交过手,心中明白,一旦志愿军动了炮,号子再一响,他们基本完蛋。

中朝十二个军在宽达两百公里的正面战场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反击图,经过长津湖血战的九兵团十分英勇,在左翼率先视线突破,仅一天时间,就突入敌纵深三十公里,歼灭美二十四师和韩六师各一部,韩六师仅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就彻底溃败,导致失去侧翼的美九军被志愿军打到完全失控。

这一战,出现了一位以手榴弹和机枪击毁了一架美军直升机的战斗英雄,战后被记一等功。

中路战线,一八零师所在的第三兵团到达朝鲜仅十天,毫无任何与美军作战的经验,但仍旧成功歼灭美三师一部,突入敌人纵深,犹如一把尖刀一般,从中间位置深深刺入美军的中心,分割了东西联合国军的联系。

右翼的十九兵团则于二十三日凌晨强度临津江,天气寒冷,冰冷的江水深入骨髓,但那是战斗情绪高涨的志愿军战士,他们不顾江水的冰冷,前赴后继的冲入江水之中,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英军二十九旅,下辖四个营,他们向着进入湍急的临津江中的志愿军战士宣泄猛烈的炮火,直到将炮管都打红了,却依旧未能阻挡志愿军前进的步伐。

英军二十九旅被彻底击溃,王牌部队‘皇家双微营’格洛斯特营被全歼,在这一场战斗期间,出现了一位凭一己之力抓获六十三名俘虏的战斗英雄,一八七师五六一团二连战士刘前辈,创下了抗美援朝中一名中国士兵一次俘虏敌军士兵的最高记录,记一等功。

仅一夜时间,范弗利特组织的一线防御被彻底撕碎,无奈之下的范弗利特只能下令部队撤往二线阵地,重新组织防御。

这一切,都与在后方驻扎的一八零师无任何关系,他们作为预备队仍旧待在自己的防区内,等待上级下达作战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