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乌拉二话不说把手表戴在自己手上,转头去搜刮日本鬼子尸体上的战利品。
孟烦了找到一个标着十字的军用医药包,找到郝兽医,让他分辨着对自己腿上的伤口有用的东西,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们把战场上有用的东西收集起来。
夏远和死啦死啦看中的是物资、武器弹药,“团座,这些是日本鬼子收集的物资,都是英国人的罐头,他们的伙食太好啦,我们吃着水煮野菜,他们吃着这些东西,被少于自身数倍的日本鬼子追着打。”
死啦死啦是愤怒的,它是最早一批进入甸缅的远征军,几乎是见证了远征军溃败的全过程,他愤怒英军的不作为,不抵抗,愤怒自己人的无能,被英军坑死,被日本鬼子追着打。
却又升起一股无能为力,因为他此前不过是一个小卒,根本无法改变战场态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溃兵们溃败。
夜色以雾霭中,极目的机场晃动的人影,隐约还能够听到响着的鼓点。
溃兵们一瞬间警觉起来,他们迅速进入战斗状态,把枪口瞄准向传来异动的方向。
一小队英国军人,整着队,踏着小碎步,小鼓手咚咚地敲着,他们踩着鼓点,缓缓走过来,身旁跟着指挥官,指挥官闲庭信步一般,右手打阳伞似的打着一根杆子,杆子上挂着小白旗,这个机场曾经的拥有者,他们以为自己失去了机场。
蛇屁股等人拉响了枪栓,枪械的声音让这几个英国士兵停下脚步,不辣点燃一个火把丢了过去,那陡然增强的亮光让溃兵们看到了这群高尚的英国士兵的模样,这一切让所有的溃兵哑然。
指挥官是一名头发花白的军人,长得和蔼可亲,让人尊敬,他庄严地甚至是仪态万方地举了举手上的白旗:
“先生们,我们要做的事情正像是你们看到的,我们决定接受《日内瓦公约》的保护。”
夏远听清楚了,死啦死啦和溃兵们一头雾水,死啦死啦问:“啥意思?”
孟烦了说:“遵守《日内瓦公约》什么的,看样子是来投降的,这不是举着小白旗的吗?”
死啦死啦看着夏远:“团座,这不是送上门的机会,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干啥。”
夏远对他说:“这群英国佬傲娇着呢,投降都整的这么正式,孟烦了,告诉他们,接受他们的投降,但他们要把最好的军医找过来,我们当中有人受伤,需要治疗,如果不同意,就把他们全杀了。”
溃兵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夏远,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
夏远对此倒不觉得有什么,他虽然信仰红色,但并不跟志愿军一样,他是来自未来的人,知晓日本鬼子、美国佬和这群英国佬做的事情,先不说1840年开始的鸦片战争,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等等行为,单单是他们在甸缅、中国、朝鲜半岛做的事情,就无法让夏远把他们当客人一样伺候着。
他信奉,一颗子弹收掉他们的性命。
“对了,别告诉他们我们是中国士兵。”
夏远又不忘叮嘱孟烦了。
孟烦了张了张嘴,点点头,用英文把刚刚夏远说的话转述给眼前这群英国士兵,那名苍颜白发的英国指挥官听闻,便道:“尊敬的先生,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希望您能够信守承诺,我们定然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
孟烦了翻译给夏远,夏远道:“我们会遵守承诺,并接受你们的投降。”
英国佬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当天晚上就承诺,明天会有一名军医来到这里,为他们治疗伤兵,但也希望他们能够信守承诺,夏远再三保证,等伤员治疗好了之后,便会放他们离开,并保证他们是遵守《日贝瓦公约》。
夏远将他们暂时关在仓库里,倒也没有虐待他们,还让李乌拉、郝兽医和孟烦了去做门卫,并叮嘱两人,英国佬有什么需求,能满足尽量满足,满足不了的来找他。
好歹是盟友,不能虐待了人家,要不然传出去了,对他们远征军的名声不太好。
郝兽医有些担忧的问孟烦了,这样把他们关起来,会不会不太好,毕竟英国佬是他们的盟友,还给他们武器装备。
这件事情孟烦了并不关心,他则想的是夏远找来英国的军医,会不会给他处理伤口,只是听到郝兽医这么说,他便说道:“就算咱们真的救了整个快被英国人败光的甸缅,英国人也不过觉得这是一场中国猴子和日本猴子的战争,又愚蠢又自负,人家可不会感激你们,就好像我们以前被人分得七零八落,还嚷嚷着什么以夷制夷一样可笑。”
顿了顿,孟烦了又道:“还有啊,甸缅是人家英国佬的殖民地,他们想怎么败,就怎么败。我们呢……我们快败光了我们自己的祖国。”
李乌拉听着心痛,“不会的,我们还是会拯救我们的祖国的。”
孟烦了看了李乌拉一眼,“怎么拯救?”
李乌拉说:“我们现在就在拯救。”
孟烦了不理他,继续想着事情,里边的英国人又开始作妖,他们嫌弃仓库太黑,孟烦了让李乌拉去弄了火把,他们又嫌弃里边太脏,孟烦了告诉他们,我们睡的是空地。没一会儿,他们又嫌弃仓库冷,孟烦了让郝兽医弄了些柴火,给他们弄了一堆火,他们又要锅,又要茶缸,孟烦了烦得不行,这群英国佬的事情是真的多。
想到夏远的交代,孟烦了不得不满足这群英国佬的要求。
等把所有的东西都找齐之后,这群英国佬才安分一些。
夏远带着死啦死啦走了过来,问:“他们怎么样了?”
孟烦了道:“刚开始嚷嚷着要求换地方,又嚷嚷着太黑,刚刚让郝兽医给他们弄了一堆火,在房间里烤火呢。”
夏远开启夜视看了眼,这群英国佬正围坐在火堆前,惬意的烤着火,他们还在火堆上架起锅,锅里煮着黑乎乎的**,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死啦死啦问:“这群英国佬在煮什么?”
夏远给他们解释:“咖啡,外国佬很喜欢喝的东西,这玩意儿能够提神,搭配着牛奶,味道很香。”
孟烦了说:“这群英国佬折腾了我们这么久,这么会享受啊。”
夏远没说什么,拍了拍孟烦了的肩膀,“看好他们,我先去休息了,轮班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夏远是有点累了。
死啦死啦也拍孟烦了的肩膀,说:“翻译官,团座就弄个英国医生来治你的腿,高兴不。”
孟烦了并不待见死啦死啦,打掉他的手,说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什么事,但说无妨,我啥破烂都收。”死啦死啦丝毫不在乎的说道。
“你再能打也没用,甸缅这场仗,我们已经输了,你想组建一个团,在甸缅打,太异想天开了,你劝团座打,团座比你想的聪明,他虽然什么都不吭声,什么都不管,但他比你看的清楚,比你看得开。”
孟烦了说着足够上军事法庭的话,盯着死啦死啦,死啦死啦只是用一副什么都没有的表情看着他。
“我又不是在给英国人打仗,我是在给我们自己人打仗,你怕什么?”死啦死啦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开口了,“团座都不害怕,你害怕了?”
说完,死啦死啦头也不回的走了。
郝兽医说:“他说的是对的,他是在给我们自己人打仗。”
孟烦了泼他的冷水:“你个老头子激动啥,小心中风了。”
连续几天的跋涉,不间断的赶路和战斗,让溃兵们疲惫不堪,他们睡在仓库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一些聪明的人会找来板条箱,在上边铺一些稻草,他们抱着来之不易的武器,沉沉睡去。
鼾声如雷,夏远瞪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夜空,耳旁是一群溃兵们大小不同,方式不同的鼾声,这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有高调,有低音,回旋的,咏叹的,**的,欢呼的,此起彼伏的鼾声汇聚在一块。
他们是真的累了。
死啦死啦走了过来,坐在夏远身边,漆黑的夜,那双眼睛是那样的明亮。
他没吭声,夏远先说话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们接下来的路,我打算带着溃兵们回去。”
他想好了,日本鬼子已经杀到印度,杀到他们的边境,他要带着部队赶回去,驻守南天门,寻找到炮灰们丢失的魂,想要完成任务中《我的团长我的团》,仅仅是带着他们在敌后作战,是不行的,他在认真思考之后,发现真正魂归来的时候,正是最后一段坚守老树近一个月。
人总是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才会认真的回想过去,回想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一生碌碌无为,还是有所作为。
他似乎能够理解了上甘岭战役那样的惨烈,为什么还会有一批又一批的英雄们争抢着前往上甘岭。他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战争那样的残酷,可总是有这样一群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人挣得一个美好的明天。
同样,夏远也明白了,战友之间的羁绊,才是扭转,寻找到他们丢失的魂的正确方法。
人性是丑陋的,但人性绽放时的光芒却是万丈的。
夏远想到了在上甘岭战役上的赵丰收同志,和他一样的新兵,牺牲后成为了一名战斗英雄。他想到了王勇猛,同样是在牺牲后,成为了战斗英雄,他们的牺牲为后方的战士们指引了方向,成为战士们心中的英雄,是无法被取代的。
战争是残酷的,血腥的,可即便是这样,即便他们知道自己的下场,但依旧一批又一批的,前赴后继。
所谓的魂,便是他们丢失的中国魂。
死啦死啦看着他,有点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能够在日军最为空虚的后方战斗,或许会更好。”死啦死啦这样说。
“日军已经打到南天门,打到禅达,我们虽然活下去了,但他们呢?”
夏远问死啦死啦,他的目光带着一股火焰,“你还不理解他们丢失的魂,他们的身上有全中国人的影子,他们是我们这个国家的缩影,他们丢失了魂,就像是我们国家丢失的尊严一样。”
死啦死啦看着夏远,陷入了沉默。
“在后方苟且偷生着,我自然能够带着他们活下去,但那也仅仅只是一时,日军终究会反应过来。”
夏远看着死啦死啦,说道:“甸缅战争不论如何最终是失败了,一团是翻不起半点波浪的,它就像是一座山,你撬动一块石头,对这座山没有丝毫影响,你想杀鬼子,但他们不想,他们想要回家。”
夏远继续说着让死啦死啦感到心悸的话,“他们是一群丢了魂的人,就像是一个丢了尊严的国家一样,想要找到他们的魂,就要带着他们去面对,只有勇于面对,他们才会正视自己的内心。”
死啦死啦就这样看着夏远,他在想夏远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是死啦死啦自己,估计会带着溃兵们在日本鬼子后方运动,他思考着夏远的话,内心仿佛是在天人交战一样,一边是带着溃兵们在甸缅继续作战,完成他心里那个近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另一方面就是听夏远的话,从甸缅这个失败的战场上撤退。
死啦死啦似乎还想再劝说夏远,他道:“我们留在甸缅,杀死足够多的日本鬼子,能立下大功。”
夏远摇摇头,“我志不在此。”
在国军部队里立功,这是一种无意义的表现。
最关键的是,他们出现日军胜利的甸缅,后勤补给跟不上,孤傲的英国佬又不把他们当人看,这种仗,是无意义的战斗。
他说道:“甸缅战场已经失利,日军的一个联队都能够拉出一个旅团的战线,你想要趁机敲他一下,但你有没有想过,日军为什么一个联队拉出一个旅团的战线?”
他意有所指的说道:“英国人在撤退,中国人在逃跑。”
“这是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