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回到房内,就有一道杀气腾腾的目光射来。

皎云早在屋内等候多时,见到来人立马蹬蹬地跑上前。

“夫人你怎么就这么把管家权交给娩小娘了,就连管家和账房也引见了。这以后还有我们什么日子过,她还不蹬鼻子上脸才怪呢。”

皎云上来就是一通噼里啪啦的质问,越说越气,说到最后还指着西面厢房的位置啐了一口。

素月无奈,虽然她也没想通其中关节,但她相信自家夫人自有道理。自从落水有了生命之危以后,夫人行事就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有周老夫人的样子,让自己越发信服。

“好了,你先等夫人坐下顺口气。”素月扶着容欢往旁边挪了两步。

皎云不服气地瞥了一眼素月,上前挤开素月扶容欢坐下。

“夫人,你说句话呀,这可怎么办呀。”

容欢被皎云晃得心烦,对这个冒失的丫头越发不喜欢,但也耐着性子诱导着。

“家事全交给娩小娘不好吗,不正好利于我养病吗?”

容欢抬头询问两个站在跟前的女孩,眼神游移在二人之间。

素月若有所思,还在静静思索着,皎云就按捺不住,忍不住开口反驳。

“可是夫人您已经大好了呀,之前不过是做样子骗娩小娘的啊。”

容欢点点头,用手叩了叩手肘撑着的黄花梨木炕桌,重重地说道:“正是因为我是骗她的,所以更要把戏作足了,她才会上钩。”

说罢又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皎云光洁的额头,不轻不重的力度立马在上面印出一个红红的圆点。

“你呀你,你把娩小娘管得紧紧的,一点空子都不给她留,她又如何能动手脚,犯错误呢。”

容欢的话却让皎云委屈起来,嘟起嘴捂着额头讷讷道。

“我只是,我只是……”

容欢别过头去不瞧她,用手一一拂过袖口银线密织的繁复花纹。

“强而示之以弱,诱敌之法。”

这回轮到素月不明白了,她怔怔地开口:“这…这是什么意思?”

容欢挑挑眉,收起手指,托腮摇头:“没什么意思,就是……”

皎云反应过来了,抢着回答:“我知道了,意思就是要用软弱来掩饰强大,这是引诱敌人的方法。”

说完立马讨赏般看向容欢,又有些疑惑地歪歪头:“不过这句话从没听过,不知出自哪里?”

容欢略有些意外,笑着点点头:“不出自哪里,我突然想到罢了。不过皎云说得对,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你知道什么意思,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容欢定定地看着皎云,见她低头不语又继续补充。

“隐忍不发,等待时机,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了。”

虽是不同态度,两人是都应承了下来。

用过午饭后,阳光暖融融地洒进房间,被花窗分割成一片片一格格,又在栽绒莲枝花海水纹边地毯上融成影影绰绰的一片。

容欢倚在横榻上,膝上随意盖着一条白玉兰蚕丝薄毯,手里正翻着素月才整理出来的嫁妆单子和自己的私产。

一旁暖香软绵绵地飘绕着,午后的阳光也暖烘烘地烤着,容欢却是越看越清醒。

知道这厮有钱,却没想到这么有钱!

首饰、衣物、珍宝这等自己从前知道的寻常嫁妆物件已经是数不胜数,还有够一家子三代人用的家具摆设,和厚得令人咂舌的田产铺面。

容欢捻着多得好像白纸一样不要钱的地契,心里盘算着换算成现代货币该有多少。

素月却只当是容欢想家人了,笑着为她添上茶,又归拢了一下快掉落下桌的单子。

“老爷夫人是最疼姑娘您的,当年姑娘临出嫁时,老爷夫人是三天哭一次,每哭一次就又为姑娘添一次妆。”

素月想起周府的气派富贵和慈爱的周父周母,笑容更深:“老爷夫人就您一个姑娘,万千荣宠都不为过。等到他日回到元京,有老爷夫人撑腰,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容欢已经被泼天的富贵冲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金币掉落的咚咚声。

“真该死啊!万恶的封建社会。不过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自己了!”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沉迷在挥金如土的幻想里的容欢被素月打断,勉强恢复了一点理智,打着哈哈。

“没什么,没什么。你将这些收好吧,记得分开放,别把侯府的和我的弄混了。”

素月一边收拾,一边奇怪地看容欢:“夫人说什么呢,这儿只有您的陪嫁,聘礼和主君的产业都在账房管着呢。”

“什么?!”

容欢几乎要弹起,素月更奇怪了,连忙一把扶过容欢。

“侯府的聘礼和贺府产业比起您的嫁妆不过九牛一毛,您一向懒得管,都扔给了账房。有什么不妥吗?”

容欢几乎泪崩,真是该死的有钱人,虾米也是肉啊。

强忍着泪水,容欢想到要害:“从来不管?那若有亏空呢?”

素月一脸无辜,语气平淡:“府里有亏空也不过尔尔,一向是年底结算之时填平了就是。夫人你向来不过问这些,怎的今天好奇起来。”

容欢快要昏厥,向后倒在榻上,用手掐起人中。

“去把账房叫来!”

在将所有财产粗粗盘算过一遍,已经是夜色如墨。

容欢的一颗心也跟跃动的烛火一样剧烈跳动着,虽是泼天富贵,但也有不小的烂账。

自己只是粗略统计,这些年贺宅的亏空就吃掉自己不少嫁妆,虽如素月所言好像不值一提。

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小小的贺府一年竟能产生如此多的亏空,而且还年年递增,想必是从前的放纵一步步喂大了某些人的胃口。

这个账房是留不得了,就连底下的人也得一查到底。

还有自己的嫁妆,每年的盈余也是越来越少。虽看着变化不大,但实际算来却是一笔巨款。

容欢神色越发浓重,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再不管,怕是再浩大的家业也得被蛀虫蛀空了。

是时候该从头到尾将身边的人敲打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