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虞沛回学宫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处理毛团儿。
这次出去,她找机会在外面买到了足够多的瞬移符。又想到上次只有石阁周围布了结界,便打算把落脚点定在石阁外头, 以免触发禁制。
不料,她刚在云涟山山顶站稳, 脚下便**开气流。
紧接着, 阴恻恻的鬼号声飘**在整座云涟山上。
虞沛拧眉。
尺殊这讨厌鬼,竟然又把结界扩大了。
她拍了拍毛团儿的后背, 催促它快进石阁。
小毛球蔫垂下脑袋,哼哼唧唧地往前挪着。
“咕叽咕叽……”
它真的再不想进那间黑屋子了……
虞沛看了眼它浑身快被泪水打湿透的茸毛,还有脑袋上耷拉下去的小花,随后望向四周。
树影婆娑,隐约可见灰黑鬼影从远方飘来。
现下跑勉强来得及, 但也坐实了有人擅闯云涟山的事。尺殊又是个爱较真的,到时候免不了要追查一番。
思及此, 她迅速取出上回从尺殊那儿拿走的骨剑剑鞘。
再一个旋身,身形就变得高大许多,那张面孔也变成了尺殊的模样。
日巡使恰好赶到,身后跟了百千鬼魄。
见是尺殊,他先作惊状, 随即警惕盘问:“少主不是昨日才离开, 怎的又回来了?”
虞沛瞧出他的怀疑,却没急着应声, 只冷淡看他。
日巡使的手已搭在腰间的锁魂链上:“少主来前未曾知会一声, 竟触发了阵法, 实叫属下们难做。”
“我触发了阵法?”虞沛斥道, “你等奉命守在云涟山, 竟是连出了何等差错都不知?”
没想到反被她训斥一顿,日巡使愣住。
难道不是她触发了结界么?
又见她腰间配着鬼界骨剑,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属下没听懂少主的意思,还望您明示。”
虞沛将那小冰山的姿态模仿了个透彻。
她侧过身,眉梢间的冷态只多不少。
“石阁失守,险叫那邪物逃窜——还要我如何明示,将它扔在你头上?”
日巡使抬头看去,果见石阁大门微敞,门底是一团黑漆漆的毛球。
那毛球活像掉进水坑里的小犬,浑身湿漉漉的,脑袋上还有一朵摇摇摆摆的花。眼下,它正抬着双水汪汪的眼睛怔怔盯着他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日巡使将那毛团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尤其是那朵黑雾凝成的小花。
……
他嗤笑一声。
唬谁呢???
他是没见过宿盏的心脏,可也不是任人糊弄的傻子,这憨球能是那怪物的心脏?能是当年屠尽满山修士的邪物?
再看向虞沛时,他的眼神也凌厉许多,已然将她当成了擅闯云涟山的外来者。
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石阁门口的那毛团子忽开始扭曲变形。
下一瞬,它就拔生成了身形高大的黑影。黑影像是由浓雾凝成,稠重的邪息如大手一般掐住人的颈子,让人没法呼吸。
但不过几息,那黑影就又缩成一团看似无害的毛团。
掐在脖子上的窒息感来去皆快,却已叫日巡使下了满身冷汗。
他倏地跪伏在地,身后乌压压的鬼魄也跟着伏地。
“是属下看管不力,险些酿成大祸。属下已知错,请少主责罚!”
“既已说了是‘险些’,又何必讨罚?”虞沛语气冷淡。
日巡使将身子伏得更低:“属下知错,放任那邪物逃出石阁,已然是酿成大错,未有险些之说。”
话落,许久都没得到应答。
直到他眼皮子都被冷汗给糊湿了,才听见身前人道:“你等在此守山,身后便是鬼界。今日这邪物尚未走出云涟山,往后便无需再提。”
她说得含糊,日巡使却明白过来这是要守住鬼界颜面的意思,登时应道:“属下遵命。”
随即又抬起眼帘,大胆瞄她一眼。
却见她眼皮稍抬,那徘徊在门口的毛团儿就乖乖进了石阁。
日巡使在心底不住慨叹。
真不愧是少主,对付起那等凶悍邪物也如此轻松,连灵力都没用就叫它乖顺听令。
虞沛本打算直接离开,但突然想起上回系统提醒过,说是女二在石阁里发现了宿盏心脏的秘密。
便又道:“概是石阁阵法出了问题,那邪物才私逃而出。你带人在阁外巡查一番,我去阁内走一趟。”
“是。”
等日巡使带着鬼吏离开,虞沛转身便进了石阁。
一进去,毛团儿就蹦跶着靠近,拽了下她的裤脚。
“咕叽!”
——它刚刚是不是很棒哒?
虞沛瞧出它眼底的期许,俯身摸了把毛茸茸的头顶。
“反应很快。”
毛团儿羞赧地扭了两下身子,面颊飞红。
想到还要查清秘密,虞沛小声哄它:“你先去看看那枝野茉莉怎么样了——离开这么久,怕它蔫了。”
毛团儿顿时面露紧张,转身就朝那间铁屋子跳去。
趁它去看野茉莉的空当,虞沛在石阁里打起转来。石阁跟离开前没什么两样,光线昏暗,仿佛没有阳光能照进一般。满屋的伏魔宝器堆在一块儿,许多都生锈了。唯一称得上锃光瓦亮的,还是毛团儿给那朵野茉莉搭的铁皮屋子。
她漫无目的地翻着那些伏魔宝器,一开始还算正常,摆的也都是常见的伏魔宝器。但挖到最底下,竟有十几样不相干的宝器熔铸在一起,像是镇压着什么。
虞沛往手上注去灵力,推开熔铸成一团的庞大宝器。底下显露出一个巨坑,光线不好,坑底模糊不清,但能看出乱七八糟堆了不少东西。
她两手撑地,倾身朝里望去。
待看清坑底的东西,她脸色渐变。
“小统,”虞沛怔怔,“我好像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了。”
系统及时上线,语气兴奋:“是什么?!”
“宿盏的心脏……”她尽力思索着一个合适的说法,“似乎并不是天生的。”
系统糊涂了:“不是天生的?什么意思?”
虞沛眨了下眼,再三确定眼前的景象为真——
那深坑里挤着几十个跟小毛团儿差不多的毛球,但颜色不一,且都是死物。许是因为长年被伏魔宝器镇压,这些毛茸茸身上的邪息都已经祛净了,看起来就跟普通的毛绒玩具没什么区别。
“这坑底全是跟那小毛团差不多的毛球。”虞沛思忖片刻,猜测道,“所以我想,所谓宿盏的心脏,会不会是他人为制造出来的东西?”
系统:“造出来的?”
虞沛:“对。上回烛玉也跟我说过,宿盏和妖神山上的邪物差不多,是万恶障。之前我不明白他偷入轮回台的缘由,如今想来,会不会是他想要变成真正的人。在发现制造心脏也不行后,不得已才入了轮回台。”
系统:“听着是有道理,不过原书里也没提过这点。”
“只可惜没办法弄清楚了。要是顺利的话,等宿盏现世的那天,我应该早就完成任务回去了。”
虽然有所发现,但这秘密对任务起不了什么作用。
虞沛又往掌心注入灵力,推过千斤重的宝器,复又盖住深坑。
***
回学宫待了两天,虞沛后知后觉到另一件事——
银阑好像越发不喜烛玉了,且表现得很是明显。
之前银阑担心旁人会看出他俩相识,在人前多避着她,但现在只要看见她有和烛玉说话的意思,就会提前叫走她。
每天结课后还要亲自送她回寝舍,且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些新的安神香,每晚帮她点好了才会离开。
烛玉似也看出来了,却没将银阑的敌意放在心上,每天仍旧照常与她说话。
转眼便临近中秋,学宫给他们放了几天假。休假的消息刚出来,银阑就已收拾好行李,带她回了鲛宫。
才踏进和绛海域,那些相熟的鲛人就都跟闻着味似的,齐齐涌上。大多是问她在人族住得习不习惯,与人族的关系怎么样,也有些看出她修为又有长进的,说要跟她切磋。
一通忙活下来,两三个时辰后,虞沛才终于踏进鲛宫殿门。
鲛宫里只有她爹一人,说是她娘去北方海域处理鲛乱的事了,最早也得年底才回来。
起初见到她,她爹还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眼眶也红。直等她喊声爹爹,他才哼一声:“还记得你有个爹?出门这么久,连信都舍不得多写几封。怎的,如今人族都是没日没夜地修炼,片刻空闲都不给你留了?”
“爹爹好似不愿见着我,那我现在回去?”虞沛说着就要转身。
“诶!谁说不愿见你了?”她爹立马站起,“莫不是跟烛玉那小子待久了,净学着气你爹爹。”
虞沛有些头疼:“提烛玉做什么?”
聊起此事,她爹突来了兴致:“我是听说他也去了天域学宫,可有此事?”
虞沛先是瞥一眼银阑,见他神情如常,才应道:“是有,怎的了?”
她爹乐呵呵道:“他倒比他爹老子出息得多,想走就走。把他爹气得不轻,前些天和绛海域日日打雷下雨,若不是天域派人来了,估摸着还得继续下雨。”
银阑在旁重哼一声:“沛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要听你总把外人挂在嘴上。”
“不说,不说了。”她爹脸上见了笑意,话锋一转,“对了,我跟你们娘亲通了几封信,暂将那事定下了。”
虞沛没懂他的意思:“什么事?”
“替你挑王夫那事。”她爹道,“我与你娘仔细挑选了些,你自个儿再选选。”
?
什么?
虞沛面露错愕:“您要给我挑什么?”
不等她爹应声,银阑就在旁不悦道:“不是说选几个鲛侍即可,如何成了王夫?”
???
虞沛更为讶然:“你又要给我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