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当娶贤,纳妾纳于色,这朱老大娶了这样的一个婆娘也算是够倒霉的。朱文看了两眼便想转身离去。这时在人群之间抱头倒地的那个汉子,挣扎着站了起来,朱文看到其面容后失声道:“大哥!”

这窝囊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朱文的大哥朱尔旦。这一声大哥喊出,众人顿时一愣,朱文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这旁边站立的泼妇也是一愣,自家汉子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兄弟啊?他不是说自己两个兄弟投军去了吗?这不会是他那投军的兄弟回来了吧。刘女顿时心中一紧,但是看这和自己抱在一起的汉子,身上的穿着极为普通,而且身无长物,肯定不是在外富贵归乡之人,倒像是前来投奔的。看到这里,妇人心中大定。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四个哥哥,心中底气更足。

朱尔旦没想到今日会竟见到自己的兄弟,也顾不得自己身上之疼痛拉着朱文就往家里赶,刘氏女也带着自己的哥哥在后面跟随。

兄弟二人在房间坐定,朱文环视这房屋,虽然有些简陋,可是也算是说的过去,看来大哥这些年过的虽不富裕,但是也是衣食无忧。

朱尔旦问其朱文这些年来从军之经历,朱文隐去自己富贵之事,只说自己不过一兵卒,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谁知大哥是否变了?人心隔肚皮,朱文早就回不去当年孩童之时了。

大哥问及,朱文不可不答,便将这些年来军务交战之事讲予大哥,兄弟二人聊起二哥朱元豪,更是无限悲痛,朱尔旦虽然心中早有怀疑,但是听到朱文说出其已然战死沙场之时,痛哭不已。兄弟二人就这般互诉这些年来各自发生之事,不觉已然日偏西山。

朱尔旦擦了擦眼中泪水,便起身想去为朱文准备晚餐,可是摸尽全身竟然摸不出一文大钱,不觉羞愧不已。

“兄弟,你在这稍等,哥哥去去就回。”说罢便出门而去,朱文已然是四品武修,修的又是这无漏真身,早就已经可耳听八方,虽在房中,依旧可听得兄长之言语。

“求你支我两文大钱,我好去为我兄弟备饭。”

“要什么钱,家里不是有饭吗?”

“家中的饭,你都不愿意吃,如何叫我兄弟吃?”

“怎么了?老娘吃得,你吃不得啊?”

“吃得,吃得。”

“既然你吃得,你兄弟怎么就吃不得了?再说了,你不是说你兄弟投军去了吗?这些年来就没有积攒下来几多银两,叫你来找老娘要钱?”

朱尔旦看了看房中安坐的朱文,道:“我兄弟又不是什么将军,可以在战场上活下来就着实不易了,哪里还有什么银两啊。”

听到朱尔旦如此说,刘妇心中大定,原来不过是一个兵卒啊,那就无甚重要了。看向朱尔旦亦不再客气,一把推开道:“吃吃吃,吃什么吃,家里又来了一个吃白食了,还想吃饭,老娘还不知道吃什么呐,滚开,看着你,老娘就心烦。”这刘氏声音本就极大,此时又是存心想叫朱文听到,此番之语那更是运足了气力。

朱文只觉双耳之间霍如轰轰雷鸣,好一个泼妇。

朱尔旦一脸歉意地来到房中,自己婆娘什么样子,自己也是最清楚不过了,嫌贫爱富,开始是不知自己兄弟跟脚所以有所收敛,可是如今得知自己兄弟不过是一个兵卒,心中没有了顾及,现在又恢复本性了。

“兄弟,哥哥这里有些散碎银子,你我兄弟二人出去吃。”说着便从这房中一隐蔽之处摸索出来几两散碎银子。

刚想出门,突然看见自己的婆娘真倚在门框上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

朱尔旦顿时吓得跌倒在地,“小翠,你……你听我解释,我……”

刘小翠上前直接一把将朱尔旦手中的银两夺到手中,朱尔旦手中的银子此时正在刘小翠手上上下惦着。“朱尔旦,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有这样的肠子,敢背着老娘私藏银两,说是不是外面有养的狐狸精了?”

说着在刘小翠身后又站出来四个大汉,正是那刘小翠的四位哥哥。

朱文上前一步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朱文虽一声麻衣身无长物,可是这一身气势确实骗不得人,众人只觉自己仿佛陷身于尸山血海一般,凶煞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刘小翠也被这朱文之气势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尔不过一妇人,难道不知这三从四德之规矩,我大哥忠厚之人,竟然如此受你一泼妇之气,你尔敢如此欺人。”说罢,这朱文直接仗手一挥,这刘小翠的脸顿时红肿起来,嘴角之处,殷红的鲜血流淌而出,刘小翠刚想说话,只见几颗牙齿从她嘴中掉落出来,可知这朱文用力之狠。

朱尔旦在一旁也是吓坏了,要知道自己的这一个婆娘那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尤其是她的那四个哥哥,更是如此。

果然,刘小翠捂着自己肿起来的脸支支吾吾道:“给我打死他。打死他……”边说着血水从她已经豁了的嘴里喷出。

站在她身后的四个哥哥一看自己的小妹在自己面前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要是传扬出去自己四人还如何立足?相互对视一眼,便向朱文冲去。

片刻之后,只见在朱尔旦的房子内有一妇人在一旁小心伺候,一脸恭维的模样,只是这肿胀的半张脸谄媚起来有说不出的喜感,还有四个大汉蹲在一旁,从身上肌肤**之处隐约可见一个脚印模样的伤口。

“大哥,来来来,喝酒,喝酒。”

“啊,哦哦,喝……酒。”朱尔旦哪里过过这样的日子?自己一直就被自己这婆娘还有其娘家的四个哥哥呼来喝去,稍有不满,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可是此时竟然在自己身旁小心翼翼地伺候,这一切都仿佛是在梦中一般,为此这朱尔旦还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真疼,不是梦中,看着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刘小翠,还有蹲在墙角的四个大舅哥,朱尔旦激动的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心里甭提多畅快了。

二人酒足饭饱以后,朱文便问起那个女人之事,兄弟相见的喜悦之情顿时被冲散了不少。“母亲……那个女人,现在已经是刘夫人了。当年,你和老二投军之后,我便从刘家搬了出来,因为那件事情,老家也没有为难我,那个女人没有跟我出来,就留在了刘家,我除了种地之外又不知该干些什么,就用你给我的银子置办了这几亩田地还有这个房子,剩下的你就知道了。对于这刘家,我也不便过多的打听,只是在卖粮之时听到这周围之人说起,你走以后不久这刘家的老太太便一病不起,后来便撒手人寰了。刘崇这老匹夫,就将那个女人纳了妾,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刘家大房也莫名其妙的没了,那个女人现在便成了这刘家大妇,好似还为这刘崇生了一个男丁,其余之事,便不得而知了。”

说罢,这朱尔旦便满饮一杯水酒,自己之母竟已嫁做他人之妇,这如何说的?

再看朱文虽面色如常,可这已然被捏成碎片的酒杯,早已将其心中愤恨表露无遗。

朱尔旦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气,连忙扯开话题道:“老三,你回来之时可见父亲之陵墓?”

“来时匆忙,未曾去祭拜父亲。不若选一个良辰吉日,你我兄弟同去拜见父亲,自我安葬父亲于南山之上后,便再也未见过父亲了。父亲生前最喜南山之上的那片树林,春日能感受到万物复苏;夏日,又能在林荫里读书吟诗;秋日登高望远,一片黄澄;冬日,银装素裹,何其妖娆。安葬于此地亦是父亲心中所愿,只是这南山之上只有父亲一人未免也太过于孤单了。”

此言一出顿时煞气丛生,在周围的那四个大汉只觉得浑身一冷,心中对于这朱文更是畏惧,这种煞气,他们只在这镇上的张屠夫身上见过,张屠夫祖上乃是这侩子手,其年轻之时也是做过这样的营生,只是这老了老了挥不动这手中的鬼头刀了,才做起了屠夫营生,他们兄弟四人每次从这张屠夫摊子前过总感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镇上的混混哪有一人敢叫板这张屠夫的。可是这张屠夫和此时的朱文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这朱文在战场之上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会如此瘆人?

朱尔旦虽不知这些,可是看自己兄弟如此之态,心中亦是心惊胆战,连忙安抚。

次日,朱文说出去办点事,叫大哥准备给拜祭父亲所用之物。朱尔旦连连应允,也不敢询问这朱文要去作何。他知道自己的这一位兄弟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一个老三了,每次坐在他身边,自己总有一种拜见父亲,不,是比拜见父亲之时还要强大百倍的感觉,一言一行都不敢多言。

朱文走出大哥家中,张乾便为朱文牵来骏马,一行人骑上骏马便直向刘家而去,令朱家蒙羞多年的腌臜之事也是该到解决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