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天之后,西班牙到达。

华灯初上,酒会繁华。

以广场为中心的会场内保安走动,居右的大古堡四楼,窗帘一角被撩拨开,狙击枪枪口暗隐,官绿紧紧对焦二楼酒会现场,呼吸平稳。

“我们打个赌,”一心一意之时耳边无线电突传来Evan戏谑的嗓音,他在另一个方位不知对谁说,“谁的弹子最晚出膛,谁就回去跟C提西班牙。”

“那会刺激死她的,”爱蜜莉细细娇哑的嗓音也从无线电其他一端得意地回应,“A可是死活没让她来。”

“D?”爱蜜莉这边算答应了,Evan喊阿D。

官绿侧头看,窗的另一边,他正漫不经心地嚼着糖,囚犯离他估算的出现时间还差十分钟,所以他现在悠哉地很,日光隐隐从帘边透出一条亮,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Ok。”他随便应。

“我好喜欢这个赌,为什么不是赢了的人跟她提西班牙。”爱蜜莉打趣,Evan呵呵地笑,“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跟宝贝你一样爱招惹她。”

“这样啊,我已经忍不住要猜她会用什么来回击胆敢招惹她的人。”

“一轮子弹崩到你脾胆开花如何?”突如其来的第四方嗓音侵入无线电,电波兹响刺痛耳膜,爱蜜莉那端霎时压了呼吸,而官绿立刻微诧地转头望向D,D也听到了,一手摁住无线电一手拨开窗帘一角向外眯看:“C。”

“我说要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我的直升机燃料了,放心,不抢你们的任务,我有自己的游戏。”

“A果然宠你。”爱蜜莉很快缓过来讥讽。

“你在哪里?”D问。

“你找啊。”她回。

就在此刻,酒会余兴节目到了**,洒了酒的火焰窜半丈高,表演台上风情万种的异域舞娘展腰后退,花魁舞娘则被众星捧出,那一身钻石琉璃的丝裙搭配零落在肩上的黑发,又妩媚又仙气,她随伴舞轻动,嘴角斜斜一笑倾倒众生,惹得用枪镜观看的Evan忍不住叫赞:“带无线电的舞娘SoSEXY!”

官绿轻怔,是没想到她可以美到令人心口那么惊栗一下,下意识看D时却发现他神色并不善,甚至咔哒一声拉枪上膛,瞄准威胁说:“给我回去。”

“带你的小妹妹吧,你的目标到了。”前一句是讽刺后一句是提醒,酒会现场香槟气息浓厚,富豪权贵三两集聚交谈,阿C说完,随舞曲撩了最外的一件薄纱扔到地上,眼角弯弯地恰到好看。

“**?!”Evan更加来劲。

“我数到三。”D却无动于衷。

而官绿在D的另一手势下转而专注于瞄准囚犯。阿C这边却不听,她又解了发上的珠饰,扔到台下引一些男人挑眉鼓掌。

“一。”

官绿锁定了囚犯,阿C颇有兴致地笑,一个,一个地解开内衫的纽扣,台下男人们兴意盎然地紧盯。

“二。”他的嗓音越来越冷。

官绿准备扣板,阿C还是不听,胆量极大地拨开最后一件吊衫的肩带。

“三!”

砰砰砰砰!这突然连发的四枪完全出人意料,阿C俯身躲过却还是掉了一缕发,而身后紧接着又发来数颗枪弹,一排直要逼得她进死路!

他还真打!会场后方似乎也有人倒下,两处同时尖叫,她在混乱舞群中压低身子按住耳听器发怒:“F**kyouD!”

“很遗憾不是我。”那端他隔山看戏的口气让她一怔,随即立刻回头看,纷乱的会场中央果然是刚赶到的关祖蓝,她身后是一组精干警员,双手持枪,动作冷静地不得了,在与阿C对视半秒后又不假思索地扣板!

咻!袭来的子弹轻易侧过,而无线电另一边却听到了Evan与爱蜜莉同时拉枪上膛的声音。

“我能爆她的头。”

“不,她是我的。”

这两人的对话惊入骨髓,在他们任何一人动手之前阿C迅速威胁:“谁敢我就爆谁的头!”

砰!又一子弹与她后背以毫米之差擦过,她奔到酒会一侧通道后向关祖蓝暗暗地看一眼。

那一眼的意思是:有种抓我啊。

祖蓝被激将,速度地奔上追她,而随后会场内枪声另起。

通道冗长灯光晃眼,阿C的一身钻裙晃出既近又远的错觉,祖蓝追得很紧,却仍在转口被她倏忽藏起,眼前忽地没了人影。

“阿C你给我出来!”祖蓝大叫。

噗一下,后颈猛地受击,祖蓝要回身已来不及,整个人被牢牢摁到坚硬墙壁上!

“我过来只跟你说一句话,不要再追我,不要再追AZ组,如果你想好好活着的话!”

“就仍由你们逍遥法外是吗?恩?!想得倒好!”祖蓝将阿C警告在耳边的话都丢掉,反手挣脱!

“你在走钢索。”阿C又轻易地将她按回去。

“你都在钢尖上跳舞了还有闲心管我吗可笑!”

阿C起掌准备击晕她,而祖蓝有所察觉似的赶在那之前喊问:“楚杰到底有没有藏毒!”

她一顿,祖蓝追问:“他有没有?!”

……

……

……

“你猜。”话音落,噗!祖蓝被她一掌击晕。

2

过了两日,大西洋赫利岛。

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停靠到沙地上,大风扬,舱门开,阿D单肩挎枪俯身走下,而阿C在D的后面步下,她单手插袋着挥开风尘。

下到沙地上后谁也不理谁,他一路向前走,她则低头拿出了衣袋中的图纸。

是在关祖蓝的袋中拿到的,一张通缉令与半页报纸用别针别在一起,报纸中说道原维城某高级警司涉藏毒案罪行成立或判刑十年,报纸下面则是一张自己的通缉令,黑白的画像上被打上一个鲜红刺眼的叉,决心是有多重,那墨迹快穿透了纸张。

“喂大佬,”赶来的IT喊她,“罩不住,A要见你!”

她撕掉纸张揉成一团后干脆地扔掉,拍手向大别墅走。

阿C走的时候,官绿最后一个从舱内下来,这姑娘带着战誉归来,整了整肩上的枪,看了眼被丢在地上的纸张,又盯向阿C的背影。

那瞳色,静凝声息到如同平日瞄看靶子那样。

恪一声推开书房门,A正站于叠叠而起的书架旁摆书。

阿C停到书房的中央,她拨发的空挡,A已从B叔盘中端了两杯茶,随后B叔退出,临走阖上书房两扇又大又厚重的棕铜大门。

A将茶递她,她安静地接过,拾杯中汤匙静静搅拌,但不喝。

“还记得刚进岛时我怎么告诉你名字的由来吗,阿C?”

A喝茶问她,她答:“你说,我天生就该是C。”

“是,你天生就是C,不是拉后腿的XYZ,不是中庸的LMN,”顿了一顿,继接说,“也不是可以无视禁规的AB。”

话里责备意思明显,阿C说:“我明白。”

随后不消A开口她就喝了茶,茶水下肚,白皙眉头轻皱一秒又极快平稳,完毕后将茶杯放回茶板上。

“你一直,是我最看重的孩子。”A回过头看她一眼,随之抬手指了指门口。

她获得允许离开,脚步在转身时有一瞬间踉跄,额头细汗渗出,但忍着没发作,拉门而出。

***

除了老鸽所在的那一组因路程遥远而耽搁,其余团队都已陆续回岛。合作任务结束,庆功Party安排在晚间的别墅内。

傍晚六点,徐凉海风从敞开的露台拂进,派对酒香四溢,代号者齐聚,IT主导的电音狂热地飚满全场,氛围很热。

官绿在形色各异的杀手中擦肩走着,这派对多宏大,回眸顾盼间见到好多令道上闻风丧胆的辣手,女人们握杯浅笑诱人,男人们举瓶风流倜傥,看得新人眼花缭乱……

可她也不差,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以L的新身份公开示人,为此也特意挑了件极显肌白与优雅的青蓝礼裙,发饰与妆容经过精心装扮,一切准备就绪,她开始于纷杂人群中悄悄探寻一个人。

“C是不是消失一下午了?”派对另一处,Evan躺在沙发上闲趣地提起,惹爱蜜莉咯咯笑起来。

“她去受A的责,喝了罚茶,疼痛药效为一天,现在恐怕还没缓过劲来。”

Evan叹息地笑,而旁侧的D则默不吭声地起身,Evan问他去那儿,他说醒酒。

阿C其实早就到了。

这样的Party她参加太多了,但不出席是不行的,抱臂走进来的时候周遭人都朝她倾额表示敬礼,她敷衍地点头,高跟下的脚步却有些飘,趁着无人注意撑手靠到餐桌旁,长发垂到肩的一侧,还未消去的疼痛令眉头皱起,正在这个时候腰部突地被人用臂环住。

不轻也不重,就像是自然无比的暧昧,他的掌心覆在她的腹部,连带着将她要推的手也握住。

“你清楚自己的处境,今天晚上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最安全。”抗拒因他说的话而暂停,她的背部慢慢贴到他的胸膛,别扭的双手也渐渐接受他的十指相扣。

“脑袋侧过来。”他说。

这种贴近着的气息最难以抗拒,尤其是D身上的,她只好侧看他,额头轻轻触到了他的下巴,随后,被他的拇指擦拭唇红。

苍白的唇临出门前用了正红的膏色来掩盖,他一定是看出来了,而且每次都是这样,接近她之前必要先将她的伪装卸掉一样才开心,她有些不高兴,脸色不好地别开头,但被他说了一句:“别动。”

“你说不动就……”

“除非你找到一个比我更强更罩得住你的男人。”

他的话将她的给堵了回去,她没耐心地看他,而他继续擦她的唇红。

认真细致的神态就像在擦他最宝贝的枪一样,她说:“想看我病怏怏到什么程度啊?”

“我对这个没兴趣,”他看了看她的眼睛,“只是不爱吃口红。”

她定定地与他对视,而他在三秒后又继续注意回她的唇上,口红印子还在,但唇色已显得正常,微微被晕染到的唇角一抹红非常的耐看,他擦拭的动作越来越徐,看着,细细地看着,轻皱眉一下,直到她恰好无意识地抿动了一下双唇。

“我越来越想亲你了怎么办?”他忽地贴到她耳边轻轻地说,这是他难得的一次询问,耳朵痒痒,她听得口干舌燥了一下。

“你以前怎么没有事先问我这个的习惯。”

“因为我以前不知道你也会脸红成这样。”

然后……

然后官绿终于找到D的时候,他的膝上正坐着阿C,他们在派对的安静一角吻得那么灼烈,官绿看得心一凉,慌不择路地后退,却噗地撞到IT。

“他们两个人一直就是这样。”IT一边拆着巧克力一边看他们的方向,“好的时候能好成这样,坏的时候也能想方设法炸死对方。”

IT好像很无所事事,派对燥热,官绿尽力让自己平静地回道:“是、是吗……”

“D这家伙,组内想要他的女人不计其数,但他只进C的房间。”IT笑了声。

嗒——那边发出了响动,官绿心颤,却又抑制不了自己不去看,D牵了阿C起身带她上二楼,他们从内场的边缘安静地离开,他的侧脸,他的走姿,他抹嘴的动作,他牵女生的姿态,他的一切一切都那么令官绿着迷,但他今晚不是属于她。

直到派对结束,他们也没下来。

3

第二天早,岛内消息,老鸽的团队回来了。

但是,小鸽丢了。

阿C一大早就赶到训练厅,主席位上的A看不清脸色,两旁训官立正稍息,老鸽一言不发地跪在台阶下。

据闻,他从凌晨1点到岛就跪到现在。

阿C站在二楼的铁网后,她高高地俯视着老鸽,有人拉他起来,不是B叔,而是专对付组内叛徒的执行者。

所有的任务中,只有老鸽的任务失败,而老鸽还被A暗中委派的调查者查出与警方某高层存在联系,老鸽承认了,可是他不断地下跪,不断央求A派人营救出小鸽。

A说:“你问问,谁肯帮你去救人。”

老鸽环视厅内,无人应和,代号者们兴趣甚微地后退,甚至连他的眼睛都不予对看。

“我救过你们……治过你们的伤……小鸽也救过你们……”老鸽有气无力地说,他大概也知道仅这点时过境迁的功劳是不会被这群冷血野兽放在心上的,他越说越沙哑,越说越绝望。

“我接。”忽地,阿C在二楼回他。

代号者们唏嘘抬头,A不语地望向她,而老鸽立刻循声抬起脑袋,阿C单手插袋,沉静对上老鸽的视线,那话确凿入耳,不改口。

老鸽眼中终于闪出一点点的希望。

而她转身时,D刚好走上来,他听到那两个字,停在原步,脸色不佳地与她视线对上。

“什么意见?”一刻钟后,二楼僻静处,她靠着铁网抱臂,他站于前,对话由她开始。

“老鸽是叛徒,你心里知道,小鸽不回来比较好。”他低头说。

“老鸽如果真是叛徒,小鸽也活不了,他在外面迟早得死。”

“你要帮老鸽一把?”他抬眼看她。

“对。”

“你真要在一大早就走?”她正要离开时被他问,脚步停住,肩头相碰,他的口气不好,才几小时前缠绵过,现在却急于出岛,一夜的温存去而不返,连带着空气都有些寂凉。

她凝了凝神色:“这不一直都是惯有的模式。”

说完了,她走了。

***

一星期后,维城

灰色天空,大雨。

祖蓝拍了拍淋湿的衣肩,一路拎着塑料袋走进警署大厅,她后颈还敷着药,念琪赶来接她,并将最新资料递上:“那个男孩上午由国际刑警总部派专员送到了,他们知道你在西班牙的事,对于你两次会面阿C的经历很感兴趣,这次将男孩送来是希望对抓捕阿C有利,他们收到情报阿C已出笼。”

“那个男孩至今什么都不说?”祖蓝脚步趋快地上楼。

“一句话都不透露,只喝水不吃东西,比一般的小孩沉稳很多,专家给他做了智商测试,IQ高达一百八。”

“AZ组内智商高于一百八的有半数。”祖蓝合上资料,“阿C既然亲自营救,大概就是前十代号中的人。”

“还有,国际刑警要派人来协助你抓捕阿C,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那他们恐怕要快点,阿C的脚步永远比计划快。”

祖蓝说完的时候已到了审讯室,她推门而入,室内闷湿,白日灯灼眼,她对警员点头示意他们出去,随后将外衣脱下挂在椅背,一直拎着的塑料袋也放到桌上,从中拿出汉堡与可乐。

桌对面,男孩双手摆在膝上,干净的眼瞳异常幽静,桌旁已有两个冷掉的汉堡,祖蓝看到,又从袋中拿出一包果糖。

青柠味的。

“我觉得这个味道会让你感觉放松点。”祖蓝将糖递进自己嘴里,另将糖盒推到男孩面前。

男孩看她,又看看糖盒,好久,才伸手拿住,盒内的糖果撞击发出沥沥响。

祖蓝对他淡淡地笑。

恪一声,才坐下,审讯室门被叩开,念琪俯身到祖蓝耳边提醒:“儿童保护协会的人来了。”

祖蓝眉一皱:“儿童保护协会怎么会知道?”

这男孩已确定与AZ组有关,只是还未搜集证据,警方又不想轻易放过这么条线索,于是一路送到维城都极其隐秘。但儿童保护协会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但责备警方非法拘留未成年儿童,还要求祖蓝将男孩暂时转送进收容所,更不得对其进行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审讯。

来的是副会长,看来是对此事很重视,而接待室一角电视直播的新闻媒体也开始就此事捕风捉影,祖蓝不用想就猜到是谁玩的把戏了。

楼下喧闹,短短不过一小时各家的媒体已闻风赶来竞相报道,她从窗户旁看后皱眉喊念琪:“查消息传入的渠道。”

“祖蓝,重点不是消息传入的渠道……”念琪刚听完报告,迅速地走上来,“是消息本身。”

“他们不是来报道拘留儿童事件的?”

“不是,”念琪神色凝重,“他们是收到了阿C将于今天下午一点整准时拜访维城警署总部的内容邮件。”

4

……

……

……

“现在几点?”

“十二点三刻。”

沉默,死寂的沉默后,墙上时钟滴答一下,关祖蓝迅速放下手中热茶倏地推开休息室门:“通知各部门全员警戒,疏散楼下记者!她可能要拿他们当肉盾!快!”

磅!!!

惊天响,地板震动!话音才落而已,祖蓝扶住门框惊诧地向窗外看,楼下尖叫四起,警署大门直通的一条大路不远处升起一片灰尘,竟发生爆炸!

路被隔断了!

“祖蓝……”念琪转头一看,关祖蓝已向审讯室的方向快速走,她急喊,“祖蓝!不要冒险!”

砰!审讯室门被推开,男孩闻声看过来,关祖蓝踢门上锁后,抽出手铐拉住男孩将其与自己铐住。

男孩好像听到了声响,他既不询问也不慌不乱,静静看着祖蓝的这一系列举措,空挡时间用另一只手拉来可乐,从吸管内喝了一口。

祖蓝忽地被他冷静至此的行为吸引到,抽椅坐到他对面。

他亦看她,咝咝地吸着可乐。

“我说话,你不用开口,你只需要对我点头或摇头,我不会告诉别人,好吗?”祖蓝问他。

封闭审讯室内空气流通缓慢,男孩静看了她会儿,点头。

“你知不知道有个人要来接你回去?”

他摇头。

“我听说,是阿C。”

他的眼睛眨了一下。

“你认识她对吗?”

他点头。

“那你认不认识另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姐姐?”

他没反应。

“我记得,叫青柠。”

他看了看她,点头。

祖蓝的情绪有些激动,问道:“她是不是也像阿C一样爱穿青颜色的衣服?”

男孩摇头:“不,她被狼咬死了。”

砰!

“祖蓝开门!”审讯室门被猛敲,念琪在外大喊,“警署里不安全!有人在三处地方找到了定时炸弹!我们要离开这边祖蓝快开门!!”

任外边怎么闹,祖蓝都缓不过劲让自己起来,她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耳边嗡嗡响,眼前一明一暗,呼吸带起强烈的抽痛感。

“祖蓝!”念琪最后一声喊,转而跑开去找钥匙。

滴答。

下午一点整。

整栋警署大楼死般寂静,内部空**不见人影,所有警员都被聚集到警署外五十多米的大道上,警车数排挡于前,武警高举盾牌,特种部队持枪对准警署大厅,记者们惊恐地在后等待,再往后的大道已被炸弹截开,进退两难。

警署内审讯室,念琪终于找到钥匙,她刚插入锁芯,忽感身后有人。

没有立即回头,她警惕站稳,颈部被冰冷的血牙尖端抵着,身后阿C慢慢地搭上她的肩,招呼说:“好久不见啊,念琪姐。”

“青……青柠。”

“不怕,我不会杀你。”阿C靠到她耳边,“我要你出去告诉你的上司们,这栋楼里一共被我放了十捆炸弹,而遥控感应器,是我的心脏。”

念琪冷汗的眉间一抖。

“简单解释,也就是说我的心脏一旦跳动异常,你们的总部恐怕就要申请重建了,麻烦各位Sir要多加小心我的人身安全啊,即使是流弹什么的,也会让我心跳加速。”

念琪被放开后,踉跄地扶墙跑出。

……

经过长久寂静,审讯室门砰地被打开,纤细的人影浸在光亮中。

小鸽抬头望。

靴跟在地上屉嗒——屉嗒地缓缓走近,祖蓝颓废地靠在椅上,对这个人的到来提不起任何精神。

咔哒——腕上手铐松了,小鸽站起来后由阿C牵住手,祖蓝还是瘫坐不起。

阿C没给她留话,低头看一眼她,继而将手铐丢到桌上,转身带小鸽走。

……

……

五分钟后,维城警署总部出现了一副堪称世纪性的场面。

男孩走于前,阿C本人穿着青色大衣走于后,警署大厅的玻璃门如常般徐徐展开,五十米外是这个城市最密集的警力与火力,而五十米内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杀手,她甚至不带武器,双手插袋着从他们的狙击枪口前悠哉走过,凉风带起黑发,警方后面的摄像镜头不断闪,记者震惊,高层们压着怒气,眼睁睁看着这个一级通缉犯以那么得意高傲的姿态从自家大门前散步一样地……离开。

5

确定十捆炸弹全被摘除后警方才开始追。

直升机在海岸等,阿C提了车,她将跑车油门加到最大,一路飙到红灯口停下,小鸽往后看,警车追得很紧。

“别急。”阿C慢悠地等绿灯。

正在这警笛大响之际,一辆从法院出发的押送车恰好与跑车齐线而停,阿C只是看了一眼,却恰好与铁窗内的男人对上视线。

她轻慢地松展着指间,眼内笑意。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重新遇到。

他不如她想象的颓废,即使已沦为阶下囚,却仍背脊挺直,脸面干净,只是眼神稍显沧桑,可在看到阿C后,那股沧桑也立刻转为锐利的逼视。

叮——跳绿灯。

阿C踩油门,而押送车内,高楚杰倏地站起身来用肘击窗,押送员大惊失色!赶来将他按住却被他反夺过枪!

车内一阵混乱,车头歪歪扭扭地行了几米后急刹车!

五秒后,嗵!被子弹打废的门把冒烟,押送车门被踢开,高楚杰一路走出,毫不迟疑地持枪对准前方不远的疾驰跑车。

砰!

吱吱吱——后轮胎被打中了,方向不稳,阿C踩刹车不及,车头撞到栅栏后熄火。

反光镜显示后面高楚杰拿着枪走来,她从另一边牵着小鸽下来,丢了车钥匙,转用步行。

而高楚杰不舍不弃地追着,他的怒积压已久,阿C倒走着打量他那盛气,即使被他再三瞄准头部,也毫无悔意地勾了勾手让他尽管开崩。

四周都是警笛,遥遥天际传来直升机轰鸣,有人来接了。

她到一处拐口拉起小鸽跑进去,高楚杰灵敏地追上,暗巷快节奏,每次他都只捕捉到她的大衣尾。

终于,在第六个拐弯,脚步急刹住,高楚杰与阿C面对上了面,空气静谧。

不慌不忙地相对站立着,好久不见,肾上腺素分泌,眼内恨意浓重。她却清闲自得,看了看在一旁扶膝喘气的小鸽:“他累了,我让他休息休息。”

那嘴角和眼角都还如当初那样,清凉中带笑,柠香浅浅。

“够了……”他胸口起伏,将枪抬到肩上瞄准她。

阿C轻轻淡淡地笑:“什么够了?”

“够了!”

砰!

脸颊旁的断发徐徐下落,子弹擦过后,她仍磨着靴底,不慌不忙。

枪随着怒吼扔到一旁,高楚杰终究不忍杀她。

她好像一开始就知道,那已然胜者的眼神看着他,一步,两步慢慢地后退,小鸽休息好了,她转身走,高楚杰猛地走上前拽住她手臂:“你!”

她被拽得回头,但双眼对视,谁也不躲谁,手腕受到的力越来越紧,随后高楚杰噗地将她抱住。

心口一凉,这倒出乎她意料,可耳边却在这时听到从拐角赶来的脚步以及小鸽嘴里喊的一句:“以祖哥!”

糟了。

推开高楚杰,她侧头看到D,他也刚刚好好地看到了抱过她的高楚杰,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何况是早有不爽的对象,他神色极冷,二话不说地持枪上膛对向高楚杰。

“喂!”阿C迅速把高楚杰推开,D的下手迅猛果断,第一发子弹让高楚杰摔得一怔,第二发子弹又被阿C护开,但她越护就让他越火,猛一排的子弹噼里啪啦打出来,小鸽捂耳,阿C无法忍受地飞击血牙打歪他的枪口,“住手!”

完了。

……

……

……

两天后,大西洋赫利岛

任务结束,小鸽平安,而阿C跟D闹崩了。

他下直升机时将枪狠摔到了地上,一言不发地向前走,阿C拾起枪跟到他身侧,还没开口就被他一句“闭嘴”给打住。

“你干嘛。”她口气也不好,“算什么?”

“算什么,”他顿脚步侧看她,“我也想问自己,帮着你出这趟破任务算什么!”

“你也知道是任务,那你有什么火不会回来再发。”

他眯一眼别处后哼笑:“那要佩服你跟你旧相好的黏力。”

然后他就走了,她站在后面,气闷到也将枪扔到了地上,海风吹得发狠扬。

6

后来的那几天D跟她都没再说话,甚至连面都不见,组内渐渐地察觉了这件事,Evan很乐,他时不时就拿这件事打趣。

“听说是跟旧相好续情着?”

阿C回身就飞了个镖给他,他撇头躲过,HOHO地笑。

老鸽尚待处置,现正被关在岛内监营,据说近几年连续将情报透露给警方的事他都招了,阿C去看过他,没问什么,就说:“小鸽我会照顾的。”

“对不起……”老鸽大概是指她的背,但除了这句还是不说别的。

阿C浅浅地知道事态,说没关系。

而后她去拜访A的书房,A在听电话,让她先坐着,而她叠腿坐等的时候不经意注意到他书桌上压着的几张碎纸。

有被揉过的痕迹,上面的内容一眼便看出是前几天丢掉的报纸与通缉令,她的指尖在扶手上一点一点,等A听完电话坐下,她不着痕迹地另整坐姿。

“我想带小鸽。”她说。

A不犹豫,说B会带。

“带了小鸽的话,我就不带官绿了。”

A阖手看她:“二选一选好了?”

“恩。”

“好,小鸽给你带。”

阿C便淡笑,随后起身,A突然在她转身时提道:“那个叫关祖蓝的女警察,还在抓你?”

脚步微顿。

“是啊,”她嘴边轻轻讲,“有闲心的时候逗她玩玩儿,现在还没腻呢。”

“恩,”A慢沉地点点头,睨桌上的碎纸片一眼,“这些东西,你猜得到是谁给我的。”

她不回答,掂着糖盒朝书房门离开。

训练厅铁门吱吱嘎嘎地上升,阿C散步般地走进,官绿正在枪支架旁与蔡珠说话,她逛过去,蔡珠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一步。

官绿有意识地回过头,阿C单手搭上枪支架,蔡珠被她的眼神驱使识相地走掉。

“怎么好像总是喜欢我不要的东西。”对官绿说的这第一句话带着薄淡的笑,她点动着指尖闲闲看,官绿幽黑的双眼颤动了一下。

“蔡珠……她以前很照顾我。”

“那把她给你怎么样,反正暂时也没门徒要跟你。”

因为她是“跳伞兵”,所以没有门徒自愿跟一个没有真正地位的大佬,被阿C一句话戳中痛处,她稳了稳气息,回答说如果可以的话谢谢C姐。

“还有什么要的,都一次性跟我说了,”阿C慢慢地说,“省得你下次,还要弯腰捡。”

官绿抬目,静静地对上阿C双眼,背于腰后的双手缓攥起。

“谢谢C姐,没有了。”

阿C笑,歪了歪脑袋看向她的脸:“疤好像淡了。”

说着动了动手指示意她侧头,右脸上的刀疤果然已近平滑,整张脸也比以往红润许多。

“以后要什么的话直接跟我说,我若是不要,自会给你,记住了吗?”阿C这话仍带着笑,官绿沉默地点头,随后目送她离开。

训练厅内铁器击打,喊杀不停。

那时候,大概谁也没有察觉,二楼,官绿所站位置的顶上,铁网之内,D正将一颗颗精挑好的子弹投进盒子。

那段对话产生的时候,他似听非听,右手拇指一直磨着子弹头,随后将盒子合上,带着起身,一路离开坐席。

7

第二天的训练照常开展,烈日当头,海岸旁门徒集训。

瞭望塔上,阿C要小鸽学会瞄靶,小鸽倒也专心,老鸽入监的事没带给他多大影响,或许是这孩子情绪藏得深,学起来也更快了。

枪里放的是彩弹,小鸽玩了几遭,看到塔下不远处的蔡珠,问:“那个不是你的门徒吗?”

“你认识她?”阿C坐在摇椅上。

“不认识,但她穿着青颜色的衣服,却不站在你的队伍里。”

“对,她不站在我的队伍里,”阿C撑额,“既然如此我干嘛要养一个外人呢?”

小鸽静静地趴在塔沿看了会儿,回过头问阿C:“所以新上位的L,也是外人?”

阿C轻轻地笑:“你能看出来就很好。”

“我养父说,她的手伤其实不重,你留了半成力,你的背伤其实也还好,你装出来的。”

“就像你养父要你装少话一样,你的话一多,什么真相不就都从你嘴里溜出来了。”

小鸽望她:“你是说我很聪明吗?”

“看你能不能继续猜下去。”

小鸽便走向她,实诚地说:“我猜不到了,我只能看出你们的伤情。”

“那就把这句话记着,”阿C扣额,“在这里,对任何人,都不能展出你真正的样子,真正的情况,真正的实力。”

小鸽听着,回头望了望塔下的官绿,想了会儿,抬眼说:“她的位子,是你故意给她的。”

“怎么这会儿又想到了?”

“你不可能杀不了之前的L,你的背伤是假的,所以你给了她机会,你不想让她呆在你的队伍里,她成为了新的L,她会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这个词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太可怕了,”阿C捏起他的小下巴,“像个孩子一样,好吗?”

“……”小鸽点点头,“好的。”

“但是B叔说你之前又向A要她了,后来才换成了我,为什么?”可是很快,小鸽又问。

她说:“要是没有一个糟糕的前项,怎么会选择一个看上去其实一般的后项呢。”

“不是A给你的选择题,是你给了A选择题。”小鸽的脑子转得很快,“但你怎么知道A更不希望把新的L跟你放在一起。”

“这个,我下次再告诉你。”阿C点了点他的脸颊,“练靶去。”

有人上塔的脚步慢悠传来,小鸽听到,就不再多说,回过身去练靶子,阿C则继续坐好,指尖点着膝盖。

来的是爱蜜莉,她指上转悠着手枪,一路悠哉地走来,看着小鸽的瘦背,哼哼笑着坐到同排的椅子上:“你还真是老弱妇残兼收。”

阿C喝茶:“也是跟Evan学的,他不也什么口味的都要。”

爱蜜莉斜斜笑,眼角却藏不住刻薄,阿C笑了一声:“我要是你倒没闲心来唠嗑,最近组内多了不少新口味。”

说完拿着茶走人,临走前嘱咐小鸽继续练。

她是去换茶叶了,塔上留剩小鸽与爱蜜莉,爱蜜莉沉沉思索着走到台沿,远远望去,Evan正在沙地上监训门徒,他身在那儿,心却不安分,眼神时不时就跳到那叫官绿的新L代号者上。

爱蜜莉暗暗看着,转头注意到正用彩弹枪瞄靶的小鸽,叫他一声。

“去给我倒茶。”她说。

“没茶叶了。”

“白开水。”

小鸽将手枪放到台沿上,听话地去替她倒。而她很快将台沿那枪与自己的相调换。

等小鸽回来,她接过水说:“你的C姐教得真小气,靶子有什么好瞄的,瞄人才过瘾。”

小鸽不语地继续瞄向靶子,在扣板前爱蜜莉及时阻住他。

他看她,她用眼神指指沙地上的官绿:“你要是打中她,我就替你养父说话,求A早点把你养父放出来。”

小鸽不动作,于是爱蜜莉转指蔡珠:“打中她的门徒也可以,不要紧,她是新人,可不敢来找你算账。”

……

“怎么样,小男子汉?”

“成交。”小鸽说,随后闭一只眼瞄向正在走动的蔡珠。

沙地,原本气氛正常,却忽地看到了蔡珠额头正在晃动的小红点。

官绿淡静的神色一收,惊得顺红外线看去,竟来自瞭望塔,而持枪人还居然是才十二岁小鸽!她快反应地推向蔡珠:“危险!”

砰!

实弹发出,巨响,沙地上门徒循声望来,训官们警惕地停下动作。

小鸽也一愣,枪口冒烟。

爱蜜莉拍手笑,而很快阿C拿着茶叶走上来,她来得晚了一步,迅速到小鸽身侧把他枪拿掉。

看一眼就知道被换了,她掷回爱蜜莉手里:“你神经啊?”

再然后向下看去,受伤的是官绿。

“她要是消失了,舒心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爱蜜莉走时细细到她耳边说,口气里满是兴奋味道。

阿C仍向沙地看。

官绿伤到了手臂,虽然及时救下了蔡珠,但右手臂膀被子弹擦伤,她咬唇向瞭望台看去,看到了站在小鸽身旁的阿C。

“没事吧?没事吧!”蔡珠紧张询问想将她扶起来,但早已被刚才一发吓得手抖,力道不够,扶不起官绿。

而这时,忽地有人来了。

单手拉起官绿的左手臂,很是有力,蔡珠看清他后差点踉跄,而官绿被稳妥地扶了起来,后背抵到那人的肩口,沁脾的气息漫过来,她颤着瞳往后看。

果然是D。

他表情很淡,不知道看到了多少情况,只向瞭望台睨了一眼,随后将她的身体重心移到自己身上。

瞭望台上,阿C同样看到,她扶住台沿,眉间一紧。

扶起官绿后他就带着她向别墅方位走,再也没往这看一眼,另一边,Evan拍手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8

训练厅二楼,安静,铁网漏出光影,覆盖在他的肩上,下巴上。

老鸽不在了,右手臂的伤由D敷药包扎好,期间一直没话说,安静相坐,官绿低头,左手手指不断地抠着沙发皮。

“再抠,坏了。”他头也不抬地说,官绿手心一抖,即刻收住。

很快包扎好,他低头收东西,官绿道谢后不知道再说什么,看了眼他的侧脸,却一时忘了移视线,他看过来时正好把她的目光抓了正着。

“很喜欢这样看我?”他看似随心的问,却把一颗心震得七上八下,官绿慌措地看向别处,嘴边怎么都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你喜欢我。”这句淡淡的话,以句号结尾,突如其来到将官绿的心思全都搅乱了。

她指间不自然地交握,咬唇,视线乱晃,好久才不自然地对上他。

“对,我喜欢你。”轻轻回答。

说完脸颊燥热,她即刻站起身面向铁网,胡乱地看着楼下:“但是……我不会打扰你的。”

身后有动静,他好像也起来了。

“我要走了。”她尴尬地尽量避免与他视线相触,却不想在回身的一刹那撞到他的肩膀,惯性抬头看,被他拉回到铁网上,砰当一声响,然后就毫无预料地被他亲到,那痞野的气息快要将她的心弄醉了,整个人一个惊颤,身子一缩,往旁趔趄了好几步。

唇上的触感还存在,他也意味深长地看她,官绿转身就走,心跳慌乱不已。

噗!却在拐角处与阿C撞上。

空气静凉,阿C拍着肩膀淡看她,官绿下意识地用手背覆了下嘴。她看到这动作后怔了怔,而官绿眼神闪烁,转身快步走掉。

然后,留她站在原处,看着官绿的背影,脚步再没向前走一步。

背靠墙,睫毛很轻很轻地,颤了一下。

之后,不管有没有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官绿与D的关系确实变得耐人寻味,组内似乎也嗅到了些什么苗头,各代号者对于她比较以往客气了很多,竟也有门徒主动向她讨好。

“我早知道他不会只睡你一个人。”三天后的训练厅,Evan翘脚打牌,阿C听到后将牌盖到桌上,把拳击手套扔给小鸽说今天教他扁人。

“喂,喂!”Evan的好牌都还没打出来,催她,“回来!”

阿C背对着他竖了个中指,头也不回地向格斗厅走。

格斗厅不少门徒,大多是D门的散训,他却不在,她让小鸽先自己练,问训官:“他人呢?”

“在二楼。”

她向楼梯走。

氛围渐渐静谧,空气清冷,她一路走上去,黑色军靴踏过铁网的碎影,步伐不快不慢,终于在二楼楼廊的尽头看到他。

但是,脚步顿下,因为不止他。

沙发同一席,官绿坐在他身旁,安静地看着他摆弄枪组件。

他可能没跟她说什么话,但是单单让她坐在旁边,这副画面就已经凉到心扉。阿C停步后转而走了,她将漏到前额的刘海拨开,深呼吸一口,步伐微快地离开。

回到格斗厅,小鸽一路看着她下来。

“怎么不在练?”她问。

小鸽的视线往厅的一边望了望,有几个门徒正在为一个训练位而争闹,一说这向来就是她们的地盘不得外门侵犯,一说这时间段早该让位别死赖着不滚。

隐约见到那叫蔡珠的门徒,看来是新L家的与其他家起了冲突硬是要抢人家的地盘,平日看她唯唯诺诺,要狠起来也能收能放,加上官绿最近有D做后台势头凶猛,她一个小门徒竟然也句句底气足,直把对家逼得步步后退。

“你会管这事吗?”争闹越来越杂,小鸽抬头望她。

她没有回答,视线往楼上他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习惯了沉静的双眼渐起别一些情绪。

晚餐时间,别墅外雷雨交加。

厅内灯火通明,氛围如常,B叔上菜后,众人用餐,只是稍有不同的是官绿迟到了。

她抱了歉,说是在处理伤口所以晚了些。

D与阿C全程无交流,他看了眼官绿,而阿C顺他视线同样看官绿,官绿对上了她的,淡淡地移开,抽椅坐下。

“你是不是不知道,餐桌上不宜见红。”阿C说。

这句话的开战意思那么明显,Evan挑眉,爱蜜莉两边相看,官绿则迟了一秒向她看。

“你手上有伤,最好还是等伤好了再来这用餐,这忌讳你不嫌弃也不能拉着一桌人陪你。”

说话的全程都没有看官绿,指上慢悠地转着叉子,她一字一字说。

话茬丢给了官绿,却引来D的接话:“她伤好了。”

“那她还迟到?”阿C向他抬目。

“换药难免。”

“那也就是没好。”

咔——官绿这时抢主动权,不卑不亢地站起身:“有这个避讳的话,我还是先退下吧。”

“既……”“坐下。”

阿C的接话被D的两个字打断,他的口气如此果断,冷淡地看C一眼,C眯眼,而官绿一怔。

“坐下吧。”A总是在最后一刻稳局,官绿这才踏实地坐下来,D与阿C仍相看着,两人之间除了冷淡与对峙,其他的**然无存。

最后,她砰当一记将刀叉放下,留一句“我吃完了”后起身离座,一路快速地走掉。

9

夜雨又猛又凉,她在沿岸的大礁石上淋了很久,直到IT带着小鸽来找她。

“喂!你不回去,这小家伙也不肯回去的,大佬啊,外面很凉啊拜托!”IT劝她,小鸽站在伞下,静默地望着她。

“十分钟后我自己回来,带他回去吧。”她说。

然后她慢慢地环紧臂,闭上眼睛,发被打了个湿透,也没胜过心口的一股冷气。

从头到脚都是这样,没有思绪,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第一次是这种感觉,心内一块空空****,紧紧咬了下唇。

真讨厌这样。

十分钟后,等她走进别墅,衣袖上发梢上都能滴下雨水来,脸色因为寒气而白透,头重脚轻,一步一步浑浑噩噩地走到廊间,却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

官绿。

她就站在拐角处,看来是专等她回来。

阿C慢慢地上前,一身黏腻湿透并不碍她坚硬的态度,与官绿两两相对。

“其实我一直很尊重你。”官绿开口。

她不回。

“我觉得你确实教了我们很多东西,比如说如何保护自己。但是我们是不需要这些的,我们更想学如何攻击别人,你却不教。”

她仍不回。

“所以我们慢慢变得隐忍,慢慢对你不满意,甚至慢慢想取代你,但那只是妄想,你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很多很多。”

……

说这些话的空挡,拐角另一边,D正踱步过来。他原要拐进,但听到官绿的声音时脚步暂缓,肩靠墙停下,并没走出。

……

“原本我以为上位了就是自由了,但是真正上了位才知道我只是从一个监狱进入另一个更豪华的监狱,而作为代价,你已经把我划为界限之外了。”

“你铺垫这么多是想说什么。”阿C终于回她,话音里有些疲。

“我想表明,我感谢你,从此真正让我为生而活,然后,”她一顿,“你之前说过,要什么直接跟你说,你如果不要了就会给我。”

这句话,阿C听着,拐角口的D也听着。

官绿双目直直地,透满决心地望着她,说:“我想要D。”

“不给!”

不给两个字在官绿开口后不带任何犹豫与迟疑地脱口而出,她全身湿着,脸颊凉得彻底,连带嗓音也沙哑,走近一步官绿豁了心地发怒:“你敢从我这边拿走他试试!”

官绿说:“由不得你了,我只是通知你而已。”

阿C回不出话,继而又听她说:“是你不珍惜他的,是你把他推出去的,他选择了我。”

被擦肩的那一刻往后跌了一步,阿C扶住墙,而官绿则带着长久以来的唯一一次胜意走掉。

……

由不得你了,我只是通知你而已。

……

是你不珍惜他的,是你把他推出去的,他选择了我。

……

那么多次的争吵那么多次的冷战都没有这一次来得猛烈,D的冷淡和事不关己真的已经让她退忍到极限了,身上黏湿难受,有一种慌占据了全身,抑制自己太久,扶住墙后终于崩溃,咬唇咬到快出血。

淋得那么狼狈,输得那么干净,她还在想,还在想很多之前跟他在一起的事情,好像一停止他就真的没了,真的跟官绿走了,真的不会再回头一次了,越想越痛越想越难受,鼻尖酸透,就在对他的想念快要爆发的时候,手臂忽传来力道!

她在情绪崩盘之际被转拉进再熟不过的怀里,要忍的眼泪全都掉下,苦涩融在舌尖,被他抱紧,被他扣颈,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安慰,她的身体因此而发抖,手心冰凉,心口呼吸急促。

等到放她一秒,额头相抵,她抬睫望他,在确定真的是他后漏了一声泣音。

然后砰地一声背撞门,他说她爱他,他把她脸颊捏住问对不对,她的眼睛被凌乱的刘海遮住,除了呼吸外已没有能力回应,反手扭开腰后的门把,有了空间后猛脱出他怀里,跌宕后退,一喘一哽着看他。

他进房,踢上门,伸出的手却被她打掉,又兀地受了她一耳光,她把唇咬得死死的,在他近一步时就退两步。

“过来。”他说。

她潮湿的外套落了半肩,瞪他,心口急促,像一只伤兽肩膀发抖。

他仍说:“过来。”

别墅外大雨倾盆,空气寒湿,她眼圈很红,转头看别处,好久才再转回对上他的双眼。

终于向他走出半步,而他不等了,三步上去就把她拉到怀里,她在乌漆一片中被抱紧,失而复得的感觉害她哽咽出来,而他所做的就是一直抱她,亲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