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上梁后两天,谢卫华在城里和风楼跟江南杭城恒泰干货行的二老板谈妥了红枣价格,签订了买卖合同,家里红枣一次性卖给了恒泰

随后三天,果园地窖里的红枣清空,只留些卖相最差的

晚上,苏叶记着账,清点银票,今年上品红枣大批量价价格是八十五文一斤,比去年涨了三成,中品和下品的涨了两成,果量减产了,收入反而比去年增一成半。

她收拾妥当后,和坐对面谢卫华说:“最近好多家商行来收购红枣,村里红枣都出手得差不多了吧?”

谢卫华手拿小酒杯,喝一口酒,说:“就我们家和姑父家的全出了,其它多多少少还留着点,想着到腊月价格或许还能上涨”

“麻烦”,进腊月或许是涨些,但是到时不再有大商行来收购,而是自己拉到府城批发地去,或是和前几年一样自己拉到京城和京城附近的大城,这期间的费用足以抵平涨起的价格

“没事,他们也许乐在其中”,谢卫华笑道,有些人不喜欢往外跑,像他,有些人喜欢向外跑,不喜安定,多长见识,他二表哥就是

苏叶抿了小小子口葡萄酒,说:“开春后建了孩子们的居所,之后是建肥皂作坊,你定好位置了吗?”

肥皂作为日用品,是常耗品,不像鞋子容易被人摸仿,可做为固定产业,有必要建专门的作坊

“嗯,我看中的是纸作坊上来的一个小凹,当时纸作坊是想建那里,不过画图量地后,那地方小了点,放弃了”

“多大?”

“小凹不是平的,呈阶梯状,加起来四亩半。”

“我有点印象,对面临河边,还要修路”,苏叶知道他说的哪里了,就在河坝下去不远,纸作坊建在更南面一些,再往南是瓷作坊,两个作坊建在对岸,所以那里又建一座石桥,石桥建在纸作坊旁边

如果肥皂作坊建在小凹里,还要修从石桥到小凹的路,河坝西面是小石山,从那里没法修路过去的

谢卫华微笑道:“没事,就两百多米,主要是那个地方不在圣上赐给村里的两千亩荒也之内。”

“哎,不是吗?”,她还以为是从河坝开起划的

“不是,他们为把南边的一片竹山划进去,就从纸坊那里划起”

“那竹山是从山里的竹林延伸出来的吧,很远了”。

“是啊,挺远的,不过旭哥为了做竹纸,从南边开条小路进去,他还打算修条能走牛车的路”

“从长远来看,修大路是有必要的,前提是做出来的竹纸和南边的竹纸不能差太多,不然就没必要了”,苏叶喝最后一口葡萄酒后说

谢卫华笑着说:“他自然是知道的,几年前他就准备了,做纸有进步的师傅奖金很高”

苏叶沉思一会,说:“肥皂作坊在村里怕是招不够人手,得招外村人,作坊里得建居住的房子”

谢卫华把最后一口酒喝了,说:“我是这么想,去年周边三省干旱,秋收之后卖儿卖女的多起来,我们买一批人回来”,买死契的人回来干活,这样肥皂方子不轻易漏出去,招来的人就算是签了保密契约也不能完全放心

苏叶默了一会,说:“今年秋税不是免了一半吗,有些人地方还全免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卖儿卖女?”

谢卫华:“怎么没有,家里儿子到了适婚年纪,没钱娶媳妇,只能卖女儿娶媳妇,卖儿子的,生五、六个儿子,养不了,卖掉给家里给孩子一天活路”

“养不起,为什么还生?”,苏叶发闷道

“咳”,谢卫华咳一声说:“不用药干活肯定是一直生,生到生不出为止,生十一、二个孩子的都有”

苏叶无语了,谢卫华把炕桌收好,一把抱住妻子,低声说:“宝贝,别想那么多,多想想我”

“德行”

谢卫华没说的是今年横县有福家村捐的银子修路,村外的道观开工,需要大量的壮劳力,卖儿卖女的情况不算严重

府城西北有两三个县卖儿卖女颇多

过去十多年风调雨顺,孩子生的多,夭折的少,大的到了成婚年纪,压力剧增,去年一瘟一旱,问题加剧,就造成这局面

苏叶夫妻俩商量过后,在一次饭后和大家提了,其它人都没什么意

见,一致认为买人比招人合适,而且尽快把人买回来,因为买回来还要培训,熟悉环境,事情定了下来

现在没砌炕的那个小院这两天让陆石带人砌好,人买来就能住进去,上课的桌椅搬到小别墅里,暂时在那上课,反正地窖里的红枣已经搬空。

次日,谢卫华带着张管家去了府城,第二天带回十五女五男共二十人,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孩子,全是死契

家里人越来越多,下人分好几拨人,人多矛盾多,事也多,对此,苏叶和谢母赵晴何芬四人花了几天时间,制定出一些明确的规定,让下人们熟背下来,认字的教不认字的,苏叶差赵三竹暂去管刚来的小丫头们

这天下午,苏叶听完赵三竹的报告后,没让她立即离开,和她说:“时间过得真快,你和大妮来我们家都三年多了,还有一年多契约就到期了,你家里给你找婆家了吗?”

赵三竹听罢,脸微红,说:“没有”,随后马上说:“大太太,您放心,我在您这学到的东西绝不会流传出去”,她知道解契时还要签保密合约,就算不签保密合约,她也不能把东家家里的事往外说,往大说是人品问题。

往小的,不说家人就在本县,她二哥二嫂还有族兄现在就在东家手下干活。

吴大妮也一样

她很不舍得大太太和两孩子,只是父母不会让她继续留下来,她今年十六岁了,父母着急她的婚事,只是活契时间没到,父母不敢轻举妄动

苏叶:“和你说点事,村里人不知怎么知道了你和大妮满五年就解契,回去嫁人,好几个中年妇人来和我探话,想求你们回去做儿媳妇,我回她们,你们的终身大事你们父母做主”

赵三竹脸爆红,热热的,不过脸上皮肤是麦色,看着不明显,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可能吧,她们怎么可能看上我们”,她们可是为人奴。

苏叶笑笑:“怎么不可能,你们是我亲手教出来的,这么能干,光是做饭的手艺,就让许多人钟意,又不是死契,上门探话的人不少,就我的私心来讲,我也希望你们能嫁村里,将来请你们来做个小管事,你和大妮说一下,放假回去时和父母说说,看你们父母的意见,当然,求亲的人中可能也另有目的”,这需要挑选了。

赵三竹心砰砰砰跳将很快,红着脸回道:“好”,父母怎么可能不愿意,在横县,一般人家相女婿,福家村的小伙子是首选。

祠堂的门窗装上去很快,没复杂的雕花,窗外一层是木条框,内是琉璃推窗,听说南边有泉州商人从欧罗人手中买到制做玻璃的方子,并已做出透明玻璃,不过非常贵

地板铺青灰色的厚瓷砖,青灰色的地板和青砖墙相衬得正好。

苏叶和谢卫华用小刮刀小心地把砌墙时滴出来的沙灰浆刮掉,再用湿布擦过两次,墙面显整洁干净

刮过后,灰白、青相间的颜色墙体看着很舒服

谢卫华想在左侧房间里挖个地窖,放些杂物,苏叶觉得没必要,家里地窖真的不少,还大

谢卫华总觉得祠堂应有密室或地窖,不过后又想想,现在家底薄,挖了也没金银珠宝或收藏品存放,便作罢

照例,第一场雪下来前,原狩猎队中坚人物从府城回来,一年一度的深山猎野牛时间到了,两天一夜,狩猎队顺利回来,受轻的有几个,没有受重伤的

第一次跟随狩猎队进深山打猎的傅家兄弟心里各有不同的感慨

虽然傅启松只打下手,没帮上什么忙,但猎野牛的场面太让他振奋,回到村里,他还处非常激动的状态,和外公外婆说一次,又和母亲姐姐说好几次

傅夫人看小儿子的兴奋劲,拍拍他肩膀说:“你师父和叔叔们这么厉害,以后练武时认真些”,小儿子读书读不进去,练武练好了,将来进巡捕营或西山军营也是一条路。

“娘,我会的”,傅启松认真回道

不同于弟弟看表面的东西,傅启烨震惊于狩猎队打猎时的进退有度,人员配合的默契,分工的明确

一路上,他听了很多叔叔们打猎的故事,第一次射中野兔时的兴奋,第一次看到狼的恐惧,第一次碰到野猪群时的害怕,第一次猎到狍子马鹿时的兴奋

他们跨过心里一道又一道的恐惧和害怕,山上收获让他们家渡过灾年,建起房子,买了牛,家里有了存银,这座山林充满了危险,也充满了希望

一个叔叔和他说:“我自己从没想到,我居然可以这么能干,人的潜力是不断被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