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种可能一开始生的就是儿子。”

季南烽说完后,就小心地觑着要阮棠的神色。

“这绝对不可能!”

阮棠坚信,她生的就是女儿。前世,娇娇就是女儿,就是跟季南烽生的,怎么可能会出错?!

阮棠说什么都不信,季南烽只能让季小弟去将孟韵接来。

孟韵匆匆赶来,以项上人头担保阮棠生的就是儿子。

“8月1日凌晨,只有你一个人生孩子,这绝对不会出错。”

孟韵抱起小**的小崽子,“再说,你自己看看小崽崽跟你们夫妻俩多像啊……”

孟韵将小崽子往阮棠怀里一塞,季南烽生怕阮棠做出什么伤害小崽子的举动,伸手就想抱回来,被孟韵拦住了。

孟韵要冲着季南烽摇头。

怀胎十月,这其中艰辛,产妇自己最清楚。这么辛苦这么拼命生下的小崽子,她不觉得阮棠会舍得伤害。

阮棠的怀抱被小崽子挤着满满当当,他的小丫子正有力地踹着她的肚子。

一如在肚子里时,有劲儿又淘气。

阮棠其实都清楚,这个小家伙挑了她和季南烽的优点长,任谁见了都知道是他们的孩子。

她只是不能接受,她重生了跳出了泥坑,给娇娇一个完整的家了,可为何娇娇没有跟着来?

那她的重生意义何在?

阮棠钻进了死胡同,以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每日机械地给小崽子喂奶,但是精神气却消了。

小崽子似有所感,每日瘪着嘴抽抽,拱着头赖在阮棠的怀里,谁要把他抱开,他就嚎,直到回到阮棠的身边。

季南烽心里急得不行,面上却不敢有半点表露出来,只一个一个地往京市打电话。

等阮父阮母回了省城时,已经是9月中旬。

杭城的梧桐叶子已经泛黄。

阮父阮母见着小崽子稀罕得不行。

等入了夜,阮父敲开了阮棠的房门,季南烽识趣地抱着儿子出去了。

临出门前,季南烽抱着儿子,大的可怜兮兮,小的瘪着嘴,巴巴地回头看了一眼阮棠。

阮棠心一动,默默地低下了头。

等门关上,阮父爱怜地摸了摸阮棠的头顶。

在他的心里,他的小棠儿一直是主意坚定的孩子,所以才更容易钻死胡同。若不然也不能小小年纪就跟着他背厚厚的医书,这一坚持就是十年。

“小棠儿,现在可以跟爸爸说说,你的奇遇了吗?”

当初在红阳县时,阮棠研制出了治疗血吸虫病的特效药,她就说过:她是她,只是有了奇遇。

阮棠快速地抬眸看了一眼阮父,在阮父鼓励又慈爱的眼神下,终于张开了口……

阮父听完后,哽咽着地呼出一口气:“我的小棠儿,受苦了。”

“我读书那会儿也喜欢看怪谈,我一开始猜测你是不是被什么精怪夺舍了。”

阮父说到这个时候,阮棠还弯了弯嘴角。“但是看你举动和性格还是我的小棠儿,我索性就不管了,只要是我的小棠儿,我就坚定不移地信你。”

阮父见阮棠心绪放松了下来,才慢慢地开口道。

“小棠儿,有没有一种可能,前世娇娇是77年怀上的,这一世也不会变?”

“前世娇娇觉得自己太寂寞了,这一世才想要个哥哥?”

阮棠深陷入了回忆,原以为刻骨铭心的仇恨已经变得模糊,徐家和杜雪晴这辈子早已经翻不出一点浪花。

而她有自己钟爱的事业,有爱她的家人,有可以倚靠的朋友……这一切在慢慢地治愈着她,前世受伤的心。

仅存的记忆中,她的娇娇长大成人后,还曾赖在的她的怀里,耍赖地跟她说,让她给生个哥哥,她羡慕同学有个好哥哥……

这一晚。

阮棠睡得很甜。

她梦到了她的娇娇。她的娇娇抱着她的胳膊跟她撒娇。

娇娇说,她也有哥哥了。

“妈妈,我哥哥会喜欢我的吗?”

阮棠半夜后醒来,懵懵地想了想,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当然会相亲相爱,互相扶持。”

是啊,都是她的孩子。

她怎么就钻了牛角尖了呢。

阮棠松怔了片刻,就被一双小脚给踹回了神。

小崽子睁着双眼,黑黝黝地看着她。

阮棠心里一软,将小崽子拢在了怀里,在他的头顶落下了一吻。“对不起。”

嗷嗷嗷。

平时在阮棠怀里抽抽的小崽子,突然就哭嚎出了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是眼泪,一滴不落。

阮棠手忙脚乱地哄着,季南烽张开臂膀,将两人都抱在了怀里。

阮棠一动,季南烽就醒了。

这些天,季南烽天天不敢深睡,有好几个晚上,是睁着眼到天亮的,生怕阮棠和小崽子有个万一。

阮棠要依靠在季南烽的怀里,轻声地道了一声,“对不起。”

季南烽摇头,“是我不好。”

在你那么痛苦的时候,我什么也帮不上忙。

其他人听到小崽子的哭闹声,心里一咯噔,都跑了过来。

看到一家三口盘坐在**,抱在一起,一个个都忍不住心酸地擦眼泪。

一家三口睡了长长的一觉。

直到小崽子一泡尿将他们浇醒,两人手忙脚乱地给小崽子换了衣服,又换了干净的床单,一通下来,两人累倒在**。

“磨人啊……”阮棠突然改了口,“小崽子是不是还没取名字?”

季南烽无奈点头,“没顾得上。”

“那不如就叫季桥白?我昨夜梦到了,一座白桥横在水边,一颗柿子树倚在桥边,青柿挂满了枝丫。”

“若是以后还有机会生个女儿,就叫季娇青吧。”

这一世都不一样了,顶着原来的名字自然也不吉利。

一桥一娇,一青一白,一听就知是两兄妹。

阮棠从牛角尖里出来后,恢复得很快。

她打算销产假前,给小崽子办一个小小的满月宴,亲朋聚一聚吃顿饭。

柳湘云几个收到邀请后,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松气之余全跑来了家属院补上了洗三礼。

虽然洗三已经不让办了,但是关上门来,大家还是会意思意思地洗一洗。

“我们的小白白好可怜呀,姨姨疼疼。”

柳湘云当初自掏腰包给他哥包了大半的聘金,早些天他哥把钱还给她了。她如今钱正足足的。

一出手就是长命锁和金项圈。

阮棠被她的大手笔吓了一跳,柳湘云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谁让小白白的姨姨有钱呢。我原本就准备了一个长命锁,但是一想到小白白太可怜了,就又加了个金项圈。”

孟韵几个人也都觉得小崽子太可怜,送出来的礼都很贵重非常。

阮棠无奈道:“看来,我明天就得回去上班了。不然等你们生孩子后,我就要赖账了。”

几人女人围着小崽子逗弄了一下午,才散了。

阮棠将收到的东西都一一归档,藏进了箱底。这些东西,虽然贵重,但是都不是现在能见人的。等以后小崽子结婚了,可以给他媳妇保存。

中午吃完了满月酒,阮父阮母就要回京市了。

阮母想要留下来,被谢姜夫妻俩劝了回去。

有谢伯母和季奶奶在家,带个小崽子完全没问题。

阮棠自然也不放心阮母留下来,依着阮父的性格,可能连饭都不会记得吃。

在大家的坚持下,阮母还是跟着阮父回了京市。

阮棠收拾了离别的心情,拿上喜糖喜蛋去医院分了,又去了一趟卫生厅。

老领导关切地问了阮棠几句。

阮棠的超长产假是他特批的。“是真没事的?”

“嗯,没事了,我特意来跟您销假的。”

老领导见阮棠不似逞强,这才放心地拿了一颗喜蛋剥壳吃。

一边吃,一边道:“今年的全国交流大会还是在沪市举行。去年因为剪刀会的事情,我们都没去成。今年我想让你领队,带着省城的队伍去沪市。”

“您老有事?”

老领导摇头,“无事,年纪大了给你们年轻人机会。”

阮棠心念一动。“我可能难以担此重任。”

“怕什么,我又没退休,有事我给你顶着。”

阮棠从卫生厅出来,又折回家拿了喜糖喜蛋去一趟市六。

厂商合作的几个厂的喜蛋喜糖都由季南烽去分了,她得亲自去一趟市六给郭东振送一份喜糖。

听季南烽说,她坐月子的时候,郭东振送了两只母鸡来。

后来她出了月子,郁郁寡欢时,郭东振也来了,送来了从老乡手里收来的野山参。

因为满月宴不好太高调怕被举报,所以只请了贺昆那几家人,并未请郭东振。

但是喜糖和喜蛋还是要亲自送的。

阮棠刚到市六门口跳下自行车,就见市六的大门被人围了。

“无良医院,缺德医生,是你们说我儿子的嘴能治好的,现在比治之前的还不如!赔钱!必须赔钱!”

一旁,还有记者在拍照。

阮棠在门口听了一耳朵,看到了闹事者的儿子唇上有一条手术的痕迹,心里有了一个不大好的猜测。

这些人该不会是来找郭东振来闹事的吧?

阮棠从后门进入了市六医院,门卫的大爷说,医院里就郭东振的医疗事故在开讨论会。

阮棠想也不想地直接去了市六的会议室。

郭东振好不容易重拾在整形科的信心,可别因为这事又起了转科室的心。

“各位领导和同事,兔唇的治疗过程本就是一个序列治疗的过程,不可能一步到位。第一次手术,只修复唇裂。第二次手术我会请牙医一起帮忙修复牙埂裂开……”

“这些,在手术前,都是已经写在了术前告知单上,家属也都是知情,并且签了字的。”

“所以,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会跟家属道歉,也不会赔偿。”

不少医护都见过这个兔唇患儿,都在小声地嘀咕着,“术前术后还是变化很大的,至少唇裂是缝合上了,而且疤痕很小。”

市六的院长无奈地叹气:“我也知道小郭你的程序没有问题,但是现在问题是家属闹起来了,把咱们医院都围了,这都七天了,天天都来围着,再这样下去,咱们医院就要倒闭了。”

副院长也叹气,“咱们医院本就在郊区,平时里全上头拨款补贴,要是没了病人,上头可能直接将我们医院取消了,咱们医院那么多医护和工作人员,可都要失业了啊。”

其他领导也劝着郭东振舍出个脸去道歉,作为补偿,会将去沪市的学习的名额给一个他。

“按照医院惯例,赔偿款是医院和科室对半分。但是念在小郭程序上没错,医院出三百,剩下的两百就从整形科的科室扣。”

郭东振皱眉,听着院领导三言两语地给他做了决定,又听到同事们开始和稀泥,让他顾全大局忍一忍。

可他,一刻都不想忍。

为了这个病例,他日日拿着手术刀手术针练习怎么让疤痕最小。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患者修复面留下的疤痕很小。

可谁想到,患者才出院,一家人就闹上门。

领导和同事一开始还觉得他倒霉,做得挺好的一台手术,咋就遇上闹事的家属。

闹了七天,领导和同事就变了一个态度,想要息事宁人,不想闹大了。

“这样吧,小郭你准备准备,现在跟我去门口给人道个歉。”

院长率先走出了会议室,走了好几步,也没见郭东振跟上来。

“小郭?”

郭东振沉吟再三,跟在了院长的后面,去了大门口。

院领导扬声让家属们安静一点。

“乡亲们,这位就是郭医生!他来给家属们道歉了。”

郭东振扫了一眼七岁的患儿和他的家人,一家人丝毫不觉得羞愧。

这家人恐怕早忘了出院时对他又是感谢又是抹眼泪,感谢患儿遇到了他这个医生。

“我还是那一句话,我问心无愧,我还可以很直接地说第一次手术很成功!”

郭东振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术前告知单,“治疗方案都写得清清楚楚,要分好几个阶段!白纸黑字,你们还摁了红手印!”

郭东振为了研究手术方案,特意自掏腰包带着患儿去拍了照片,有全身的,有脸部的,有唇部特写的。

没想到,因为他的尽责尽心,这些照片竟然还能被用来他维权。

他将照片一张一张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你们看看术前的照片,再看看本人的,你们要是还坚称手术失败,那我无话可说!”

家属们可不管证据,他们让孩子张开嘴给众人看。“就补了表面的算哪门子的手术成功?我就知道你们公/职人员只会做做表面功夫,还不想道歉,把我们农民当傻子!”

院领导一听这事上升到这高度,忙勒令郭东振必须道歉!

要不然,赔偿的五百元医院一分钱都不掏了!

“这白大褂,我不穿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