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雪山?”
“叶檩走之前曾说,一切秘密都在无尽雪山。”元山君答,“不过不是现在,去无尽雪山之前,我要先解决这里的疫病。”
“你有法子了?”沈轻舟惊喜道。
这场疫病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古怪,任谁都想不到解决办法。
元山君点了点头。
还是多亏了这黄金棺材,上面记载了乾仁皇帝净化被圣灵污染的地方,让她有了一丝线索。
也许这场疫病的来源,便是圣灵呢?
她瞬间想到七天前下的那场雨。
之前鸢令主召唤圣灵,也是下了场雨,再加上圣灵本体是一条蛟龙,通过雨水传播疫病,实在太顺理成章了!
元山君心中暗暗有了主意,道,“净化。”
沈轻舟闻言,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若真如那黄金棺材上所说,净化对你的损耗太大了。”
元山君笑道,“难道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答案是没有。
沈轻舟清楚地知道。
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他顿时感到无可奈何,他从未这样无力过。
可元山君却受了太多苦。
他将元山君紧紧抱住,“我定舍命护你。”
元山君轻笑一声,“好。”
......
根据阿妩的描述,要想净化被圣灵污染过的地方,需要先找到污染源,再用晶核将其镇压,然后促进晶核溶解扩散,便能**清邪祟之气。
步骤很简单,可其中有一样东西,却极难得到。
那就是晶核。
晶核是用真气养出来的,需要施术之人不眠不休整整十五天,无论是对毅力还是修为,都是极大的考验,能养出晶核的人,即便是当年昆吾国强盛,任一女子都可修行的时候也没有几人。
但幸好元山君吸收了叶檩的修为,此刻尚且有机会一试。
污染源他们已经知道了,便是京郊那座神女雕塑了。
于是,她根据阿妩的说法,将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
取中原黄土,塞北寒水,岭南火石,辽东松木,皖西玄铁镇五方宫位。
并取青赤黄白黑五色丝绦,挽成五元结以集五气。
于月圆三五之夜开始,以五宫镇守之物引五气,再以五元结汇于中心,用真气凝结五气,使五元归于一元混沌之态凝成晶核,得以引导邪祟之气重新排列,重新还回五气归于天地。
沈轻舟动用沈家各方力量,快马加鞭将五方镇守之物运送回京,东西虽然重要,但并不难找,全部集齐也不过半月。
五元结也早已准备妥当,一切都待月圆之夜,开始养晶核。
月亮很圆,是养晶核的好日子。
元山君盘腿坐在庭院中央,面前摆放着五种不同的物品,正是养晶核所需。
她闭目凝神,默默运行心法,身边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仿佛她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天地间的能量。
沈轻舟站在一边,眼神坚定,心中虽然有些紧张,却充满了对元山君的信任。他知道,元山君一定能成功。
月光如水,洒在元山君的脸上,她脸上的汗珠滑落。
终于,元山君口中一声轻喝,双手迅速结印,五股不同颜色的能量从五个方位袅袅飘来,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五色流光,似烟、似水、如梦似幻。
它们从五方飘来,然后落在镇守五宫的五个物品之上,每个物品上都系上了相应颜色的丝绦,随后,原本暗淡的丝绦也变得流光幻彩起来。
五方之气也顺着丝绦缓缓移向正中元山君所在的地方。
在五元结中心,五行之气互相推搡、追赶。
元山君双眼微眯,双手张开,两臂微弯,置于胸前,向上托举,一团白色的真气从她的掌心喷涌而出,将五行之气包裹在一起。五行之气在元山君的真气作用下开始渐渐融合,变成一团虚幻的白色凝雾。
它不断地吸收着元山君的真气,还有从五元结输送的源源不断的五行之气,不停地吸张。
“好了。”元山君吐出一口浊气,欣慰一笑。
这是她第一次养晶核,原本还有些担心紧张,但看到那团不断壮大的凝雾,心中的石头这才落地。
只要再坚持十五天,晶核凝成,这圣灵带来的疯病就有望了,连同杉田那块地,也有办法了。
“回去吧。”她对前来的一众人道。
“我不走!”霜叶道,“我陪着姑娘!”
剩下的人也纷纷附和。
元山君心中划过一丝暖意,但她还是否定,“眼下局势复杂,京城事务繁多,你们都来盯着我如何是好?回去吧。”
众人这才听了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养晶核的时间太漫长,将众人劝走后,元山君便闭眼休息。
过了很长时间,她终于道,“你怎么还不走?”
晚上很冷,她呼出的雾气清晰可见,这个时间,地上也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我说过,要舍命护你。”沈轻舟一直待在院子角落,一刻不停地关注着她。
现下她被阙天宗盯上,又因为养晶核十五天腾不出手应付,若是阙天宗动了什么心思,那后果......
他不敢想,于是只能片刻不停地盯着。
元山君轻轻一笑,“有你在,我放心。”
……
近日京城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医馆里的艾叶冰片早就被一抢而光,有条件的熏艾,没条件的就点就往灶王面前放个馍馍,求神保佑。
但不管什么法子似乎都不起作用,还是有不少人家遭了殃。
谁也说不清这场疯病是从哪里传来的,只知道隐隐有传言说,是一户大官家里出了一个妖女。
尤其是最先遭殃的裴将军一家,都是因为见了这妖女。
人们无一不恨得咬牙切齿,可怜自己人微言轻,京城的大官他们说不得,就连祸害人的妖女都被护得好好得。
但即便没什么人正面闹事,风言风语却愈演愈烈,最后连皇帝也知道了。
元山君这些天来养晶核,对外面的事情了解不多,知道晶核快成的时候,原本安静的小院忽然嘈杂起来。
沈轻舟将来的人拦在门外,声音却传了进来。
“咱家奉旨捉拿妖女,沈公子还是不要作对的好。”
是皇帝身边那个声音尖细的太监。
元山君额上冒出汗滴,又增加了几分力量。
晶核即将养成,若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被打扰,那十五天来的幸苦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什么妖女?公公说话还请掂量掂量,莫要满口怪力乱神。”沈轻舟反驳道。
那公公笑了两声,有恃无恐,“咱家哪懂这些,这可都是国师大人占星所知,公子知道的,国师大人绝不会冤枉人的。”
说罢,他举了举手上的圣旨,“接旨吧。”
沈轻舟冷笑一声,“国师的话?国师何曾说过对的话?”
这话一出,吓得那公公身后的人浑身一激灵。
国师可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人,也是百姓心中的“活神仙”。
谁敢言国师一句不好?那简直是不想活了。
“你你你!大逆不道!”那公公气急败坏,咬牙道,“今日之事,一定会告诉圣上,到时候,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指着沈轻舟,尖细的声音在院子上空盘旋。
元山君闻言,微微一笑。
晶核,已经凝成了。
她最后输出一股真气,将那团凝雾包裹住,然后手上力道渐渐收紧,凝雾逐渐缩小,变得坚硬,最后,变成了一个球形的莹白色晶体。
元山君伸出手,那晶核就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微微一笑,推门而出。
那公公还在说着国师有多尊贵,子民有多愤怒云云。
看到元山君出来,顿时住了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然后大叫,“妖女!妖女!”
元山君眼里划过一丝厌恶,一挥手,那公公只张着嘴,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周边的人见状,无一不瑟瑟发抖,心中更坚定了元山君是妖女的想法。
只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动,只能任由那公公上下横跳。
“聒噪。”元山君淡淡道,“妖女神女,又如何?”
她看向满脸惊恐的公公,问道,“公公今日来捉我,没带什么人吗?”
那公公还是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此刻的愤懑。
他当然带了人的。
只是都被她吓得不敢动了。
不然他身后一那群人都是来干什么的!
可他说不出话来,也没有人帮他。
他只能指着身后那群人,无声大喊:酒囊饭袋!酒囊饭袋!
钦天监都养了一群什么人!
学了这么多年,吃了多少粮食,竟然对一个妖女无可奈何!
他气得几乎都要爆炸了,元山君看他这副样子,不觉嗤笑出声,公公更觉尴尬,一甩袖子就要离开,走时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来都来了,公公不坐下来喝杯茶吗?”元山君微微笑着,又一挥手,那公公便直直摔在地上,模样甚是狼狈。
元山君看了沈轻舟一眼,沈轻舟意会,命人将这一行人暂时押下去。
等一切都清理好了之后,沈轻舟问,“你现在……”
“去净化此处的邪祟之气。”元山君答,“我已在沈府设下结界,今日得罪了那位,只怕日后都不得安生,有了这结界,府中便可保全了。”
她一挥手,沈府上空果然出现了一层白色光晕。
“就算大庆全部精兵,也闯不过我这结界。”
沈轻舟点点头,“你总是很周全。”
……
天凉,在这样的天气中是不会有人出门的。
京郊山上却独有两个身影正缓步前行。
元山君还是穿了先前那件红猩猩毡斗篷,不过这次来,她腰间多了一把佩剑。
两人很快再次来到神女血雕所在之处,雕塑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颜色似乎更深了些。
“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为祸苍生,我便不能不管。”
她目光平静,看着那座雕塑,冷冷道。
说罢,她拿出晶核,催动真气,将晶核推向血雕。
那血雕刚一碰到晶核,便骤然破碎,碎片炸向空中,然后融化成腥臭异常的水滴,四散而去。
元山君飞速掐诀,手指飞舞出残影,晶核瞬间扩散,又变成了那团白色凝雾。
随着晶核的扩散,那些红色的腥臭水滴也全都被包裹起来,然后渐渐消失。
元山君原本紧绷的脸色终于舒缓起来。
晶核,起作用了。
她又注入一股真气,晶核的扩散速度更加快了,很快,便消失在她的眼前。
“一元化万物,但愿邪祟得清。”
元山君收回手,眼神中满是希望。
沈轻舟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定然如你所愿。”
话毕,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下方传来。
“看来他们还是追来了。”沈轻舟道。
“那便让他们扑个空吧。”元山君狡黠地笑道。
“你定然又有了什么好主意。”沈轻舟道。
“没有什么好主意,我们此刻便启程去无尽雪山吧。”她拉住沈轻舟的手,嘱咐道,“抓紧我。”
沈轻舟自然照做。
于是一晃眼,两人便已经不在京郊。
大片大片空旷的土地被皑皑积雪覆盖,远处有几间茅屋,升起袅袅炊烟。
“我的修为损耗过多,只能瞬移到这里,再往前十里,便是无尽山脚了。”
话毕,她竟摇摇欲坠,倒在沈轻舟身上。
沈轻舟感到肩头忽然一沉,就像是锤子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元山君在京郊还有精力开玩笑,他本以为她并无大碍。
怎料竟是强撑着带他出来。
一瞬间一股酸涩从心底漫开,他连睫毛都在颤抖。
沈轻舟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元山君的身体,抱起她快步向最近的茅屋走去。
他从未这样慌乱过。
元山君素来强势,很少露出脆弱的一面。
可此刻,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蝴蝶,脆弱得令人心碎。
他的脚步更快了,天寒地冻,他不像元山君再受到伤害。
所幸这里离京城很远,消息滞涩,村民不认识它们,不知道什么妖女的传闻,也没有穷追不舍的精兵。
他终于扣响了一个农户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