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范知绾忽而松手,糕点连带着盘子登时掉落到金枝跟前。

“吃下去。”她一字一顿的说着,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就像她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般。

新帝登基元年,她从不奢求封后,只一心一意觉得能伴在楚珩左右便是幸福,可她等来的却是这样一道圣旨——

“护国大将军父子率兵谋反,大逆不道,已被拘于城外,没收虎符,罢黜职务,于三日后凌迟处死,祸及九族,皆斩!”

“但念范家二房大义灭亲举报有功,免去牵连,官升一品,为户部尚书一职。珩王妃范氏,新帝仁慈,念昔日旧情免去一死,打入冷宫思过!”

太监尖锐的嗓音久久刺痛着她的神经,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听在她耳里竟是那么的可笑。

楚珩到底是怎么顺利上位的,她比誰都要来得清楚。

那可是她一谋一划,借着父兄之力,尽心将他扶上去的!

罢了,狡兔死走狗烹,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早就将她凉透了心,但那些仗势欺人的小人,却更加叫人恶心不已。

三年冷宫,她见过次数最多的人,非金枝莫属,那些日以夜继血肉模糊的折磨,她从未忘却。

“奴婢不敢吃小姐的东西。”

金枝略带颤意的声音,将她拽回到现实中来,她那双隐含冰霜的凤眸缓缓垂下,睨着低头跪地的金枝。

不敢吃?那先前她被二房赶去偏厅和一众奴仆共同用膳时,感情是狗在跟她抢食?

“嗤~”范知绾忽而蹲下身,食指轻轻地将她的脑袋摆正,半歪着头盯着她看,“没事呢,本小姐赏你的。”

她面上笑眯眯的,一字一顿,声音轻缓地说着,“你是要自己捡起来慢慢吃,还是要本小姐喂你?”

不知是秋风渐冷还是什么缘故,金枝肩膀一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都快哭了,眼神飘忽得厉害。

彼时,范知绾与金枝之间,仅有半臂距离,后者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捡起地上的桂花糕。

可还未等她拿近嘴边,范知绾便蹙起眉心。

不对啊,既然金氏母女想对自己下手,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手软才对,可金枝适才已经吃下一个了,这会怎还没发作。

她神情微变,心里蓦地“咯噔”一声,而眼前金枝已假借低身拾起地上糕点,实则张开双臂整个人冲着她扑来。

范知绾暗骂一句该死,将右膝迅猛抬起,狠狠撞击到金枝的下巴。

可说时迟那时快,她到底还是败在了突起的东风上,随着金枝扬起的手,微风带过一阵香味,直袭她的鼻腔。

“淦!”

特殊的香气倏然裹住她的大脑,将她熏得头昏脑胀,双脚无力,渐渐失去平衡。

她眼前一片乌黑,只来得及看到金枝跌坐在地面,显得狼狈又得意的模样,便不争气的失去了意识

妈的,草率了……

人生污点!

范知绾含恨而晕,便是不知正在这时,护国将军府门前一辆低调又不失大气的马车徐徐停下。

“老爷——!”

将军府中,一小厮拉长声调,气喘吁吁地跑到正厅,“老,老爷,醉凤酒楼的蓝掌柜来了!”

范鸿本还在为范知绾拒绝去见楚珩的事烦恼,一边又担心着自家好大儿的安危,这边又猝然听到这声要命似的传报,差点没让他一口气撅了过去。

“在哪?”他皱紧眉头转过身。

没等小厮回他,一道沉稳的男声自厅外传了进来。

“在下蓝某,见过范大人。”

蓝永林言语间透着股客气的意味,可举手投足中却并未看到哪怕一丁点的低微,反倒气场十足大步地走进正厅。

他半垂视线看向范鸿,堂而皇之上下打量了瞬,俨然并不惧怕会因此得罪后者。

相反,范鸿脸上肌肉微僵,明显能看出他相当不悦,但醉凤酒楼的势力摆在那里,他压根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介于刚刚范知绾威胁他的事,范鸿多少能猜得出蓝永林的来意,当下干巴巴地恭维着。

“蓝掌柜,真是久闻大名呐!”他呵呵笑道,“不知蓝掌柜今儿个怎的有空前来将军府?”

蓝永林淡漠地瞥了眼他,毫不掩饰心底的烦躁与不快。

就是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狠心逼得那孩子小小年纪便心思深沉,被迫步步为营处处谨慎。

若非现今不允许,还未到了可以动他的时候,他非叫这一家子知晓,江湖上那一套究竟是怎样的!

下一刻,他却是极好的掩去了那些情绪,恢复了平日里笑眯眯的那副样子,简直叫人感到极端捉摸不透。

“在下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来与范大人将欠下醉凤酒楼的款项给结了,想必范大人已先于在下过来之前知晓情况了。”

范鸿面露尴尬,瞬间明白他真的是来讨债的,即便心中不爽,可又不得不还。

他肉痛地抬手示意旁边小厮,嘴角扯出一缕僵硬的笑,“蓝掌柜稍等,本官这便令人去取。”

蓝永林轻轻颔首,面上笑容意味深长,“范大人果真如同传言般甚是通情达理啊!”

“蓝掌柜说笑了。”

范鸿神态间挂着抹满意,抬手摸了摸胡子,正想着趁机为自己拉拢下关系时,蓝永林却又一次先他一步开口。

“不知范大小姐此时可在府中?”

范鸿闻言,眼珠子骨碌碌忽转了圈,暗道此番那死丫头肯定是将蓝永林给得罪死了!

他倒不妨借此时机施施压,叫那死丫头知道府里到底是谁在做主,趁便找回面子和儿子。

他唇角勾了勾,笑着看向蓝永林,“蓝掌柜若不先坐着歇会,本官这就命人去带她过来。”

蓝永林眼底卷过丝丝凉意,脸上却仍旧带着笑意,显得他似乎很是好说话。

“有劳了。”

范鸿笑着点头,继而抬眼示意厅里头另一小厮前去喊人。

在此空挡,他屡次想和蓝永林交流谈话拉拉关系,哪知蓝永林并不鸟他,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小许,最先离去的小厮终于回来,将所带银两递交到范鸿跟前,后者甚是肉痛,只闭眼摆摆手,让他直接交给蓝永林,整一副眼不见心为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