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缠绵悱恻, 知晓小猫的心意,宋遂远本已放下了戒心。依阿言独自从西北跑回盛京且生下尺玉的行事作风,已证明他的特立独行, 不会被镇国公夫夫左右。
然而今晨起身后,云休总是躲着他, 眼神稍有接触立即转开,说羞涩但也不太像,不情愿地躲躲藏藏。
宋遂远不动声色地提起心, 并未戳破,他暂时出门处理了安排的打手后续, 吩咐随墨安排好马车,再亲自提着早膳返回。
他暗自下了决定, 若是云休反悔,拜访镇国公——届时便是上门提亲。
宋遂远低垂的视线一片笃定,抬起眼时恢复了温和。
听到门响, 矮榻上两双一模一样的圆眼睛一道瞧过来, 两人的反应却全然不同。小的眯成了笑眼,大的闪烁的眼神移开,自以为旁人看不到似的躲在了小的后面。
宋遂远微不可察地脚步一顿,在桌上摆好早膳:“过来用膳, 吃完送你们去镇国公府。”
“啊~”尺玉崽热烈响应, 欢快拍拍小手。
而他爹爹在身后磨蹭了片刻:“……哦。”
骨节分明、用来抓笔的修长手指, 从容地取出一道道精致小菜与奶粥, 赏心悦目, 好似饭菜都可口几分。
云休抱着胖崽子靠近。
宋遂远摆好菜, 伸手接过尺玉,微垂的视线看着一步一挪的人, 温和的嗓音夹杂无奈笑意:“今日为何如此拘束。”
云休对上他的视线,再瞧了瞧他光风霁月的面容与矜贵合身的装束,靛蓝色长袍袖口隐约可见云纹滚边,他盯着那处抿了抿唇。
话有些说不出口,总感觉纠结这些哪里不对劲,但是一直别扭猫也很烦……
宋遂远作势忙着为尺玉脸下前领装一小块布,不经意地问:“想说什么?”
云休扯了扯身上衣袍的前襟,语气有些赌气:“……我穿世子袍很漂亮。只是阿言昨夜没有穿来,也没有戴发簪,我挽起头发也漂亮。”
意合情投的第一日,宋遂远浑身温润俊朗,他却只能穿着宋遂远稍大的衣裳,一点儿都不相配!也不想宋遂远看他!
所谓为悦己者容。
没头没尾的一句。
宋遂远第一瞬并未反应过来,视线触及他裹紧衣袍的动作,恍然大悟,双唇微张。
小白猫在意的地方,他有时不免想不到。故此,他今日的逃避只是因为,眼下的装束不好看?
宋遂远闭了下眼,低声轻笑。
他居然也会操之过急。
云休的耳朵被这声笑激至泛红,气冲冲坐到凳子上,恼羞成怒道:“不许笑!”
不、不就是男子在意外表了些!
小世子在军中长大,铁血硬朗男儿自然是看军功重过容颜,他以为宋遂远在嘲笑他。
宋遂远收起笑,然而眼底实是情难自已,抬手摸上他的脑袋,细长的手指插入柔顺的发丝,轻轻抚了抚:“云休现下最漂亮。”
被自己衣袍全然包裹住的小世子,满足他心底想要留下人的占有欲,最是漂亮。
“真的?”云休顿了下,圆瞳自心底发出光,柔顺的发丝挡住他部分脸,然而朦胧透出的耳朵尖更红了几分。
宋遂远心底仿佛被挠了一下似的,喉结微动:“自然。”
云休一早上的纠结霎时抛掉,手指亲昵地攥上他的衣角,嗓音清甜得意:“你还要看看我穿世子袍的模样。”
“不止世子袍,往后你都穿与我看。”宋遂远温声,牵住他的手。
十指紧扣。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紧密贴合,云休心一跳,低头看向手指,舔了舔唇。
他抬头欢喜地望向宋遂远,恰是此时,余光瞥见怀中一只小手冲着粥碗伸过去。云休眼疾手快抓住了小胳膊。
劲儿还挺大。
尺玉鼓起脸,另一只小手迫不及待拍桌:“啊!”
都坐到饭桌上了,父亲与爹爹为何还不吃!饭!
宋遂远握住他拍桌的小手,低头看他:“尺玉又发脾气。”
“唔,崽崽饿了。”云休松开小手道,“吃饭吃饭。”
幸而被尺玉打断,不然猫耳朵要炸啦。
桌下纠缠的分开,宋遂远默了默。
小崽子回外祖家也并非不行。
……
用过早膳,云休朝尺玉道:“变回去,爹爹带你回家。”
尺玉方才弄脏了小衣裳,正光溜溜滚在小被子里,闻言翻过认真看自己的小手,装作没有听到。
云休不可置信地爬上床去挠他,尺玉崽遗传了不输爹爹的倔强,一直坚持着人形。
宋遂远瞧着两人闹腾,云休闹够了才道:“屋外雨还未停,我送你们回去,我让随墨备了马车,到镇国公府门口我不下去。”
云休想了想,无奈道:“好吧。”
昨夜不少人知晓他以猫形进来,故此他须变成阿言离开,崽崽无所谓,但他变成人得宋遂远来抱。
“我替尺玉穿衣。”宋遂远挑了挑眉道,“我方才找出我前两年的衣裳,只穿过一回,与你身形大差不离,你要换吗?”
云休的衣裳他自然备了,然而如今尚需隐瞒,只能以他旧衣为借口。
“要!带马车上。”云休道,伸出手跃跃欲试,“我也要替尺玉穿衣。”
宋遂远一一取出递给他,只做围观。
云休为崽穿衣有模有样的,肚兜打结,再用短衣与小裤子把宝宝包起来,穿上小鞋子。尺玉通身喜气红,可爱翻倍,云休扬眉笑起来:“不愧是我生的宝宝!”
一刻钟后,宋遂远单手抱着尺玉,肩头卧着一只小白猫,他打了一把伞在宋府门口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未有多久,宋文行拧着川字眉迈步出府瞧了瞧,偏头问门子:“方才那是大公子?”
“老爷,是大公子。”门子道。
“方才他怀中抱着什么?”宋文行又问。
门子有些未回神,尚在怀疑方才看到的,猫和婴儿正相贴着大公子的脸颊,闻言只道:“大概……是一婴孩。”
婴孩?
宋文行眉心折痕愈深,哪来的婴孩?这小子最近又在折腾何事?
且今日雨不小,这么早便出了门。
……
渐行渐远的马车中,阿言迫不及待要换上衣裳,看向宋遂远:“你不许看。”
“好。”宋遂远笑了笑,转过了脑袋。
阿言又盯着他怀里忽闪大眼睛的小宝宝说:“崽崽看父亲。”
尺玉眨了眨眼,对视着未动。
阿言用爪子拍了拍崽的小手:“转过去。”
尺玉垂眼看手上的白爪子:“呀……”
他抽手手放在白爪子上。
阿言:“……”
他重新放回上面。
猫族天性,抽了几回,阿言意识到差点裂开,果断往后退。
“宋遂远——”阿言拖长音,带点无意识的撒娇。
宋遂远将两只小家伙的互动尽数收入眼中,唇角好笑地翘起,闻言把小宝宝的脑袋移到另一边:“乖。”
父子回避,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响起,宋遂远闭了下眼,云休未免太瞧得起他,只有全然不看与鼻尖婴儿奶香,才能拉扯住他的理智。
云休全程盯着宋遂远,手忙脚乱地换上衣裳,一边穿一边暗想,宋遂远以前定是书卷气很浓的读书人,能被陛下看入眼的那种,这也太乖了!
“咳,宋遂远。”云休换好出声,望着他的后脑勺,不知为何有一丝紧张。
宋遂远闻声回过头。
他的镶金蓝袍不多,这是他过去最钟爱的一件,温和端方,一板一眼,穿在云休身上,不仅未压住小世子的肆意,反而有了对比,更突显出他的任情恣性。
分明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人,但却羁绊至此,无论前生今世。
宋遂远太久没有说话,云休攥了攥宽袖,圆瞳微微耷拉:“不漂亮吗?”
“漂亮。”宋遂远道,有些哑意,直勾勾的眼神十分深邃,“我为你簪发。”
眼神阐述一切,云休懂了,不敢多看,挪到他身边,抱过尺玉:“好啊。”
青丝绕指,脑后固定,一支玉簪穿过发间,简单最适宜云休。
宋遂远放下手,绕了绕他的发梢。
“好了吗?”身前人问,用手指摸了摸发簪。
宋遂远嗯一声。
云休回头:“漂亮吗?”
宋遂远未答,前倾身子轻碰柔软双唇。
云休瞪大了眼,圆眼珠在眼眶内画了半个圈,侧低下去看崽,身体却并未避开。
浅吻即止。
宋遂远放开他,垂眸,手指摩挲上他的红唇,昨夜的痕迹此时已不见踪影。
云休这才低头看崽崽,幸好尺玉不知被何处吸引了注意力,自己玩得很好,无暇抬头看一眼双亲。
正当他如此想着,轻吻再度落下。
这并不是一个适宜接吻的场合,时辰也不对。然而对才第二回 接吻的两人来说,哪有那么多合适与否。
鼻尖是对方温热的气息,唇边是陌生又熟悉的亲密吮吸,如此便足矣自成一方天地。
云休本来还操心着崽崽,舌尖相触后,满心满眼都是宋遂远,心跳快得仿佛打了一天的架。
腰不自觉软了下来。
宋遂远手掌托住他的后脑勺,深吻掠夺了空气后,忽地偏开脑袋,下巴放在对方肩窝里。
另一只手盖在他含着水光的眼睛前方。
嗓音沙哑:“小笨蛋,下回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