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往前走,这种地方就是这样子。”

南易走到萩原小百合的面前,牵着她的手继续往达拉维深入。

再往里走,路上的人就多了起来,但并没有人围观南易这一行看似很奇特的人群,大部分人只是瞄一眼,然后继续沿着自己的轨迹往前,小孩子会放肆的多瞄几眼。

“BOSS,达拉维已经是一条很出名的旅游线路,西方的游客到孟买都会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

仿佛是知道南易的疑问,法拉奎及时的给南易解释眼前的不正常现象。

“既然是旅游线路,那这里应该还有提供给游客居住的旅馆吧?”南易看着不远处墙面被图的花花绿绿的房子,嘴里下意识的问道。

“这里不但有旅馆,还有人提供家庭寄宿。”

“前面的房子不错,知道是什么建筑吗?”南易又指着花花绿绿问道。

法拉奎顺着南易所指,看了一眼说道:“庙,贱民修的庙。”

“贱民也可以修庙?”

就南易所知,在印度农村,贱民根本不允许靠近庙宇,更别提自己修庙。

“BOSS,种姓制度早就废除了,而且这里是孟买,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贱民需要靠庙来维持身份,保持自己的存在感。”法拉奎的话里有揶揄,也有自嘲。

“有庙就不算贱民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和宗教有关?”

“是的。”法拉奎应了一声,又说道:“达拉维有大大小小很多的庙,同种姓、同个地方过来的都会建一座庙,一到这里就会想办法建,先让神有地方住,然后才考虑自己。”

“神会保佑他们?”

法拉奎先左右看了看,然后挨近南易,压低声音说道:“BOSS,我根本不信神,可我必须信神,这不仅仅是信仰问题,还是生存问题,不信神在印度很难生存。”

“神是一种融入社会的媒介?”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协调社会的工具,我们印度有上千种语言,使用人口超过百万的语言就超过了33个,这就决定了印度必须选择一种方式来协调起不同文化之间的和谐,于是共同的信仰就成了金科玉律。”

南易诧异的看了一眼法拉奎,他真没想到法拉奎还有当社会学家的潜质。

“种姓制度是印度教提出的吧?”

“是的,BOSS,法律上废除种姓制度根本没意义,只要印度教存在,种姓制度就永远刻在印度人心里。”

“印度教可能消失吗?”

法拉奎连续重重点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印度有发言权的人都受益于印度教,谁会去摧毁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有啊,释迦摩尼。”

“哼,刹帝利的异端。”法拉奎不屑的说道。

“法拉奎,你是吠舍。”

法拉奎自得的说道:“BOSS,我正在追求一个婆罗门的女人,就快追上了。”

“恭喜。”

嘴里聊着,腿也一直在走着,路过一个公厕,南易瞄了一眼墙壁上厚厚的包浆,拉着萩原小百合加快了步伐。

路过一个水龙头,南易就上前把水龙头拧开,水龙头并没有水流出,但有发出“嗬嗬嗬”的声音,这说明水管里有水,吮一吮就能吮出水来。

法拉奎在边上解释着,这是市政用水,每天限时供应。

市政用水就是免费用,只是不知道孟买这里是财政买单,还是直接让交水费的家庭分摊。

南易问法拉奎,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带着疑问,一行人继续往前,穿过一段据法拉奎介绍叫做“Chawl”的房子,长长的两排,中间被夹出一条弄堂,两三层高,厨房和公用卫生间都有。

“BOSS,Chawl的租户不但要给房东房租,还要交土地租用费,住了两三代人后,他们要搬走就会把自己的租户权给卖掉,相当于卖房子,新搬进来的人需要支付一笔不少的费用。”

“土地租用费交给谁?”

“地的主人,不是工厂主也不是渔民的后代,可能就是最早的租户后代,住着住着,土地的产权就说不清楚了。”

“当初盖这些房子的主人不是地主?”

“并不全是,Chawl是印度独立后的工业时期,政府为了安置涌进城市里的工人组织盖的,资金来源非常复杂,既有政府拨款,也有私人资金,当初盖Chawl的时候,有不少没有经过地主的同意就盖。

到了现在土地的产权根本理不清,房子的产权同样理不清,房东和地主未必是真正的房东和地主,有可能只是比较强硬的老租户。”

“强硬?我可以理解为霸占吗?”南易问道。

“BOSS完全可以这么理解。”

“嗯。”

接下去的旅程中,南易就很少问法拉奎问题,他感觉法拉奎对达拉维只是一知半解,只知道表象,深层次的内里并不是很清楚。

南易需要一个真正了解的人给他做个科普,透过现象看本质,由点及面,把达拉维现象研究透彻,基本就能做到对印度一知半解。

对南易而言,一知半解已经足够他决定南氏在印度的发展策略,剩下的另一半就交给执行人去解决。

把考察暂时切换到旅游,南易甩开法拉奎,走向前和萩原小百合联袂而行。

穿出弄堂,南易几人来到一条比较宽阔的街面,行人变多,不时的,他们就会和行人交汇而过。

又走了一段,南易就闻到了皮革的味道,透过窗户往边上的房子里看上一眼,一个袒胸露腹的皮革工人正拿着一把特制刀具在切割皮革,在他边上的木框里还有半成品的皮包,这应该是一个皮革加工厂。

往前走,换一个窗口,依然是皮革加工厂,三四个窗口看下来,南易就明白这里是皮革加工的产业集群,这也印证了达拉维内部是按照行业进行分割的说法。

走到一个窗口,南易往里看的时候,正好交汇里面工人往外看的目光,南易报以微笑,对方还以微笑,南易打蛇随棍上,指了指工作台上的一条皮革边角料,问道:“May I?”

对方再次给了南易一个友善的笑容,捡起边角料递给南易。

南易说了声谢谢,接过皮革就放在手里端详。

“永尾君,是真皮吗?”萩原小百合凑上来看了一眼就问道。

“是真牛皮,应该是水牛的。”

南易对牛皮只懂皮毛中的皮毛,不过他自有一套鉴别方法,只要把这个皮革和他自己家的对比一下,像就是真的,不像就是假的。

就在去年,神农南粮莫名其妙就成了全球第二大的皮料供应商,同时也是第一大的奢侈品皮料供应商。

去年之前,神农南粮的牛皮、羊皮、猪皮会直接卖给IBP、NBP、EXCEL、SOUTHWEST这种加工皮料比较专业的公司,可去年的全球牛出栏数量激增,他们居然敢趁机压价收皮料。

南易可不会惯着他们,大手一挥,神农南氏就成立了一家Blow Cowhide子公司,直接进入皮革加工领域,不但自己的初级皮料一张不往外出售,还加入了抢夺其他供应商的行列。

“Blow Cowhide”和“Give you some color see see”一样,都是典型的中式英语,翻译成中文就是“吹牛皮”。

这是南易自己的恶趣味,Blow Cowhide对外只会出现缩写BCH,全名并不会被外界所知,这是控制在南氏内部流传的笑话。

南易把下脚料放回到工作台,又送了皮革工人一个微笑。

“皮革的硝制工艺还不错,就是牛皮料的质量差了点,百合酱,我跟你说,我是世界顶级的皮革鉴定大师,一块皮革好不好,我用手一摸就知道。”

“真的?”萩原小百合狐疑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南易把平时在工作报告上看到的内容显摆出来,向萩原小百合吹起了牛皮,“这最好的牛皮是羙国货,那里的牛是集中式圈养、商业化养殖、屠宰方法先进,还有比较完善的分级标准和贸易规范,奢侈品牌的牛皮制品大多会采购羙国的皮革。

羙国也是最大的牛皮生产国,全球的熟牛皮有两成多都由它供应,第二大的是南美洲,那边养的牛也不少;

不过那边的气候不行,炎热潮湿,放养环境比较恶劣,牛平时会被带刺的花草树木划伤,也会被牛虻、虱子叮咬,那边出的牛皮就会比较次,价格也会比较低,只有阿根廷的牛皮质量还算可以。

其他的,欧洲、澳洲、非洲也是牛皮的重要产区,这批料摸一摸我就知道好坏,闻一闻我就能知道是哪里产的。”

说着,南易恶趣味的在萩原小百合的脸蛋上摸了一把,又把手拿到自己鼻下闻了闻,“哟西,这个花姑娘是日本产的,让我再看看是哪个城市饲养出来的……”

“永尾君!”

萩原小百合羞中带怒的举起小粉拳在南易胸口敲了一下。

“呵呵呵,不闹了,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也不会分辨真假牛皮,不过印度这里流浪牛遍地,想要牛皮比较简单,成本会比人工制革低,用假的还真不如用真的实惠。这里味道太大,我们走快点。”

“嗯。”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快速通过了皮革产业集群,眼前就豁然开朗,一片不小的开阔地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帘。

边上是林立的店铺,饮食小吃、理发店、药店、旅馆应有尽有,中间是摆摊的位置,一辆自行车是一个摊位,一辆三轮车也是一个摊位,也有捯饬的比较像样的小吃车。

南易看到一个小偷抬起前肢趴在一辆卖水果的三轮车上,在凌乱摆放的椰子堆里到处嗅着,好一会,没发现可以下嘴的水果,小偷才失望的把前肢放下来,咩咩叫了两声,骂骂咧咧的去了另一个摊位。

小偷山羊身姿矫健、体态优美,还别说,除了脏点,还挺帅。

萩原小百合拿出照相机给这位小帅哥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拉着南易就往中间的摊位走去。

首先就来到卖椰子的三轮车,萩原小百合可能之前还有想法买个椰子,可现在看清椰子的卖相就没了想法,坑坑洼洼,没有一个长得周正。

关于吃的,甭管好吃还是难吃,至少在卖相上,日本一直做的不赖。

失望的离开椰子摊,萩原小百合又拉着南易去了一个卖香蕉的摊子,香蕉的卖相不错,黄中泛青。

萩原小百合跃跃欲试的对南易说道:“永尾君,我们买点香蕉。”

“买可以,不能吃。”

“为什么?”

“不用问为什么,多看几个摊位你就知道了。”

南易说完,拉着一头雾水的萩原小百合直接去下一个摊位。

下一个还是水果摊,卖的还是香蕉,不过品种多样,黄色、绿色、红色、紫色应有尽有。

瞄了一眼,南易再次把萩原小百合拉走,这些香蕉挺诱人,南易自己都有点跃跃欲试,他真怕萩原小百合看到眼里拔不出来。

故意错过一个个不搞二次加工的水果摊,南易找准一个目标,拉着萩原小百合去了一个比较特殊的摊位。

这个摊位卖粗粗的,外表屎黄色,疑似水果的物质。

走近摊位就可以看到“疑似水果”的切口断层,白白的,和萝卜非常相似。

南易很是诧异,类似的吃食他见过几样,有形态差不多的,也有果肉看着非常相似的,可外表是屎黄色的他真没见过。

南易转头把法拉奎叫到近前问道:“知道这是什么水果吗?”

“BOSS,这是拉姆坎德,就是菜根的意思,孟买到处都有的卖,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法拉奎凑到南易耳边低声说道:“这些摊主对这个东西秘而不宣,不肯告诉顾客是什么,拉姆坎德原来的表皮应该不是这个颜色,表皮的黄色是故意涂抹的。”

“哦,这个东西怎么卖?”

“切成片卖,一片50派沙[1卢比=100派沙]。”

“买几片,不要玛莎拉,不要蘸任何调料。”南易说道。

“好的,BOSS。”

法拉奎应了一声就和摊主说了一句什么,摊主一听马上把自己的右手在边上一个盛水的器皿中蘸了蘸,带上来一点水,在拉姆坎德的切口处抹了抹;

接着又拿出一把看着和不锈钢尺很相似的刀,用一块包浆很厚的抹布抹了抹刀身,被擦的发亮的刀往拉姆坎德一搁,旋转着削起了薄片。

真的很薄,削出来的扇形拉姆坎德和饺子皮差不多厚。

拉姆坎德白皙、透亮,不锈钢刀闪烁银光,可摊主的手乌漆嘛黑,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快被沤熟的陈年污垢,拉姆坎德的薄片就被他握在手心里,一片一片的往上叠加。

“操!”

南易一下子就泄掉因为好奇心才聚集起来的勇气,别说是别人的脏手,就算是他自己的,正常情况下,他也不敢用这种脏手捏着吃食往自己的嘴里塞。

虽然他有过跟着和平鸽队员一起参加“抗粪训练”的经历,也试过泡在粪坑里进食,可当时的心境和现在截然不同。

训练的时候,他是把自己代入到陷入绝境的状态,为了活着,自然能克服平时看似无法面对的东西。

可现在,他完全可以把好奇心收一收。

“虎崽,组织上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来,尝尝咸淡。”

当拉姆坎德被半张报纸包着落到法拉奎手里的时候,南易就把虎崽叫到近前,殷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虎崽玩笑道:“老板,我要是躺下算工伤吗?”

“你要死了,我算你驾崩。”南易没好气从法拉奎手里拿过报纸往虎崽手里一塞,“赶紧的,咬一口,看看这到底是啥玩意。”

虎崽调皮完了就不含糊,直接从报纸里拿出一片咬了一口,嚼了嚼后就说道:“老板,没什么好神奇的,刚才我就已经怀疑,现在完全可以肯定,这就是棕榈树的芯,我小时候没饭吃就会去刨,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说着,虎崽又把手里的另半片扔到嘴里。

南易又是一声“操”,难怪秘而不宣,摊主哪里敢宣扬,印度到处是棕榈树,随便去挖就行。

“法拉奎,问一问摊主,拉姆坎德是他们自己种的,还是有批发商给他们供货。”

南易忽然想起来,刚才法拉奎可是说有不少人在卖这个东西,他想确认一下到底是如何做到集体守密的。

法拉奎闻言就和摊主交流了起来,摊主一开始不肯说,法拉奎一再追问,还递出一张五卢比的纸币,摊主这才说了一句什么。

“BOSS,摊主说他的拉姆坎德有供应商负责供货,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拉姆坎德到底是什么东西。”法拉奎问完摊主后,就转身对南易说道。

“好,知道了。”

既然有供应商负责供货,那就代表有组织,有领头人,有人负责串联,做到保密就比较容易,毕竟守住秘密对大家都有好处,没有谁会傻乎乎的把自己的致富秘籍告诉别人,除非有人花大价钱。

可花得起大价钱的人,又岂会对这种小生意感兴趣。

好奇心得到满足,南易也不再多逗留,和萩原小百合分享了秘密之后,一行人就继续往前逛。

往前走依然是一个个摊位,只是货物都是直接摆在地上,有卖各种蔬菜,也有卖肉和鱼,南易走到一个蔬菜摊前,拿起一个圆乎乎的印度茄子,转着圈查看了一遍,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茄子身上有两个虫眼,一个老眼,一个新眼,这是个可怜的茄子,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品尝过农药的味道。

让法拉奎把茄子买了下来,南易带着萩原小百合继续走向其他菜摊,每个菜摊前都会逗留一会,不时的会拣起一样蔬菜看看。

看过蔬菜摊又去看卖鱼的摊子,第一个摊子卖的是鲶鱼,一共五条鱼直接摆在地上,都是不到二十斤的小鱼,鱼身上的黏液浓的过分,这让南易不得不怀疑鲶鱼的来路。

在南方的一些村子里,不流行旱厕,而是会搭水厕,就是把厕所搭在池塘的边上,排泄物直接从高处掉落到水塘里。

这种水塘往往不是用来养鱼、洗衣裳之类,而是用来积蓄肥水。

每当有人要去水厕方便的时候,厕口之下的水里就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一条条埃及塘鲺如同积极抢篮板的中锋,在篮下积极的抢占有利地形,它们是在等着吃口热乎的。

这种水厕,如果正好便秘建议不要去,埃及塘鲺们等了大半天也没见着自己的美食落下去,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它们会有多愤怒。

在文昌围南宅的院子里有一个水池,南易一直养着几条鲶鱼,可其实他并非只养了这么几条,在一个2×3米,深度不到1.5米的坑里,他还秘密的养了几十条鲶鱼,那个坑学名叫化粪池。

曾经有个单身女人,整宿整宿的被吓得不敢睡觉,说是每到晚上,她家的墙壁里就会发出怪叫声,后来《科学也靠编》栏目组经过45年持续不断的跟踪调查,才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发现了真相。

原来,单身女人是栏目组其中一名编剧的家属,有一天她一拍脑门,就为栏目组想了一个在下水道里放一条鲶鱼,装作闹鬼的好主意。

鲶鱼的生命力很强,稍微有点水的地方就能活,有肉吃肉,没肉吃屎;不仅是鲶鱼,其实所有鱼都会分泌黏液,只不过鲶鱼分泌的比较多。

对鲶鱼来说,黏液有多种用途,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减少运动时的摩擦力,水里的阻力不大就可以少分泌,烂泥坑、下水道里的阻力大就多分泌。

眼前的鲶鱼不需要上手,南易就能明显看到体表的黏液不少,“这印度的水里就算元素周期表都齐全,也不用分泌这么多黏液吧?”

南易看看摊主的脸,又看看鲶鱼,默不作声的走向另一个卖鱼摊。

这摊子卖的是红鲤鱼、红鲫鱼,都是活鱼,养在一个水盆里,煞是漂亮。

摊子前有一个客人在等着,摊主正在那里杀鱼,很稀奇,鱼鳞居然不是用刀刮,而是直接把鱼鳞连同鱼皮一起从鱼身上剥下来,等把鱼皮剥干净,摊主就对顾客说了一句什么,得到顾客的回复,手起刀落,把鱼鳍全切了下来,鱼尾巴也没放过。

然后剁剁剁,鱼头剁掉、鱼尾剁掉,没有劏过的鱼身直接从鱼背上切开,刀子在鱼肚上刮几下,接着就把鱼切成一段一段,再把段切成红烧肉大小的块块。

“好可惜,这么漂亮的锦鲤居然拿来吃。”看到杀好的鱼被抱进一张报纸里,萩原小百合才收回目光对南易说道。

“这不是锦鲤,这就是红鲤鱼,锦鲤的味道应该没它好。”

“你吃过锦鲤?”

“没有,只是猜的,能在水缸里养活,肯定好吃不到哪去。”南易回了一句,马上又转换话题,“走吧,前面有小吃摊,我们去买点吃的。”

“不吃,我刚才已经看到了,摊子很脏。”萩原小百合摇摇头说道。

“呵呵。”

不吃,但是要去看,接着南易两人见识了各式各样的烤饼、烙饼,有的把锅翻过来贴在锅底上烤;有的直接扔到火塘里烤;有的比较现代化,用上了煤气,就是不知道这样烤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

有的做法看起来就比较干净,烙饼直接放到牛粪饼的火堆上烤,正常来说,干牛粪其实挺干净的,假如生产牛粪的那条牛不是流浪牛,不是在垃圾堆里长大的话。

除了Roti,还见识了泡在水族箱里的鲜泡果汁,木瓜、香蕉、香兰子泡在不知道哪里打来的水里,再加上大块的冰,干净又卫生的右手伸进去搅一搅,一缸果汁就制作完成。

有顾客光临就用浸泡在水族箱里的杯子舀起一杯,然后倒入一个玻璃杯里,顾客直接就用玻璃杯拿着喝。

还别说,摊主很注意卫生,顾客使用过的水杯都会在边上的一个水桶里涮洗一下,然后才给第二个顾客使用。

顾客如果想要带走,那也好办,摊子边上有一个蛇皮袋,里面都是矿泉水瓶,拿一个装上果汁让顾客兜着走就行了,对外带的客户,摊主也不歧视,装果汁以前,矿泉水瓶也会放到水桶里涮洗一下。

每当看到顾客要外带,站在边上看的南易就会心情激动,特别是当看到一个顾客不要其他杂牌矿泉水瓶,指定要银河女神牌的时候,他的自豪感就油然而生。

……

第一天逛达拉维贫民窟和城北街边的小吃摊,第二天依然逛城北,目标变成了各种餐饮店,第三天还是城北,目标变成各种卖杂货的小店。

一个星期的时间,南易都耗在城北,对孟买小市民的消费做了一个初步但比较系统的了解,特别是饮食,南易观察的最仔细。

印度人的主食是米饭和各种饼,喜欢喝果汁,也喜欢吃水果,另外就是无糖不欢,甜到腻人的甘蔗汁是他们的最爱,直接用甘蔗汁熬出来的黄色糖块消耗量也非常大。

主食过于单调,可以增加一种替代品。

南易已经看了,孟买只有一种方便面在卖,还是舶来品,雀巣公司的美极方便面,售价很贵,在印度人眼里,方便面还是一种非常奢侈的食品,这一点比华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印度的方便面市场还是一块尚未开垦的处女地,潜力非常巨大。

另外,又因为印度人对水果的喜爱和对糖的追求,南易还想到了做水果罐头,不过这个念头起的快,消逝的更快。

南易曾经看过对印自卫反击战的内部战例分析,其中后勤篇就讲到了印度军队的饮食配给里有各种罐头,也包括各种水果罐头,这就说明印度人并不是不懂罐头。

但是在超市里、各种小店里,南易并没有看到有水果罐头在卖。

于是,南易又去看了看各种水果的价格,查了查印度各种水果的分布情况,再算了算水果罐头的成本,然后就打消了念头。

印度的水果分布非常平均,几种主流水果几乎全国各地都有分布,这就造成了水果的运输成本可以忽略不计,售价低廉,而且全年几乎都有应季水果上市,谁会脑子有坑,不吃新鲜的去吃什么价格贵的离谱的水果罐头。

除非印度水果的价格涨上去,不然水果罐头绝对不能碰,谁碰都是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来了八天,只发现方便面这一个可以进入深入调研的项目,这让南易对自己的效率有点不满。

坐在孔雀湖边上,南易琢磨了一下后面几天该干什么之后,就从桌上拿起法拉奎刚弄回来的统计报告看了起来。

看完1987年印度人口方面的数据,南易就觉得数据非常之漂亮。

1987年,印度人口8.7亿,其中男性4.25亿,人口年龄中位数32-36岁之间,8-14岁人口占总人口的19%。

仅仅通过数据往后推断,印度在不远的将来就会迎来第一次人口红利窗口期,年轻劳动力比率会达到一个很高的点,看似印度就要吃到人口红利,经济将迎来腾飞。

只是很可惜,印度一直倾向于精英化教育,这个家那个家的一直没出现断层,科技界的牛逼人物还是有的;可对基础教育的投入非常有限,不管是财政拨款、师资力量,亦或者调动底层老百姓读书的积极性。

这就造成了印度的文盲率非常之高,南易有看到印度几个民间机构做的统计数据,出入有点大,不过每个数字都超过了50%,这基本就可以认定印度的文盲率起码有半数。

而印度认定非文盲的标准非常之简单,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那就不是文盲,往后见了外人就可以以文化人自居。

文盲率过高,大量的劳动力就无法胜任工业化的工作要求,特别是吃人口红利特别厉害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和低端制造业,虽然这两个产业对文化的要求并不高,但好歹也算技术活,许多东西只有识字才更方便培育上岗。

其实文盲也不是不能培育成流水线工人,不识字可以靠强行记忆,只不过培育的成本比较高,没有企业主会愿意支出这个成本。

就是冲着廉价劳动力来的,结果培训成本这么高,闹着玩呢?

由此可见,印度会出现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但不可能出现大量的廉价产业工人,也就意味着第二产业不可能发展起来。

这对印度是不是好消息,南易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这对南氏在印度的布局而言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

劳动力廉价,而且没有什么改变赛道的空间,这就意味着可以无限压缩用工成本,也可以无限激发员工的工作效率。

一辆摩托车驮几十个人并不稀奇,一个人干几十个人的工作,只拿半个人的工资这才叫奇迹。

南氏完全可以依托印度实现两条腿走路,一边探索机械化、智能化,一边开发人体的潜能,为三哥插上梦想的翅膀,让三哥人人都开挂。

南易把报告往桌上一放,又从桌上的餐盆里捻了一块鸡肉,撕扯成两瓣扔进孔雀湖里,在湖边游弋的三条金吉罗鱼一见到鸡肉就扑了上去。

哗啦哗啦,争抢中闹出很大的动静。

鸡肉的香味散开,远处的麦鲮鱼闻到,立刻奔赴过来加入哄抢的行列。

“印度的企业就叫劳动集团,无论无论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劳动永远最光荣,劳动集团——弘扬蜡烛精神,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南易露出贱兮兮笑容,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应该也能算上是个文化人吧,文化人就得有个自己的号,从今儿开始,我就姓南名易,字……字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先来个号,叫什么好呢……要不干脆就叫别人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