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秀成好不容易再次回渡长江,抵达天京城附近后,他原本的二十万大军,现在也只剩下了不足五万人,其余十几万人马皆战死在江北。也是在同一时间,太平占领的另一重要地区,远在苏南的苏州城,也被李鸿章率领淮军给攻破,太平军负责留守苏南地区的是其伪侍王李世贤,他深感整个苏南地区即将不保,因此果断率领三万残兵北上。
李秀成和李世贤打的是一样的算盘:这两支残破不堪的太平军队伍,试图在天京城一带汇合,然后合力救出天京城内的另外十几万人马,如果一切顺利,最后他们三方加起来又能达到二十万人。哪怕保不住天京城,无论败走远遁到其他任何地区,都不失为一支谁都不能忽视的军事力量。而李秀成和李世贤,之所以一定要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打破湘军对天京城的层层包围,不光是为了救出洪秀全,救出城里的十几万人增加自身的力量。还有一点主要原因则是,在天京城内还有他们太平军十几年来,强取豪夺四处劫掠来的无数金银钱粮。在这乱世,只有手中有足够的钱粮,才能源源不断的招募兵源,那是他们日后能否东山再起的唯一资本和希望!
眼瞅着李秀成、李世贤两部人马都已齐聚天京城附近,曾国藩明白,他彻底剿灭太平军的时机终于到了。很快,湘军和李秀成率领的一部太平军在钟山和雨花台展开大战,最终湘军虽然险胜,但是李秀成也冒死率领数千太平军,突破了湘军构筑的雨花台包围防线,进入了天京城。至于李世贤则很机警的没有跟随李秀成入城,而是率领他的人马守住一条南逃的通路,准备随时能接应突围出来的李秀成和洪秀全。
虽然李世贤没能按照自己的设想进入天京城,不过曾国藩也不在意了。此时在他心里,太平军内唯一令自己烧有忌惮的人现在只有李秀成一人而已,其余人等不过是虾兵蟹将,不足为虑。确认李秀成真的入城之后,曾国藩果断下令湘军全面出击,彻底合围天京城,不给放跑城内一个叛贼!经过一个月的激战,湘军不但顺利拿下了钟山这座可以俯视整座天京城的战略要地,还接连将七瓮桥、秣陵关、博望镇等天京城的外围防守重镇相继拿下。
此时已至初冬时节,好不容易得到自己大哥授意,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曾国荃,为了显示自己必将在一个月内拿下天京城的决心,甚至把自己的前军指挥大营设在了紧邻天京城城墙外的孝陵卫。不过,曾国荃迅速拿下天京城的决心虽然很大,但是真正打起来,却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现在被困在天京城内的太平军,还有不下十万人,更重要的是这十万人都是洪秀全举旗起事时从广西一路带过来的嫡系。这帮人经过十年的战场磨炼,一个个也是身经百战,只是被围一年有余,早已有些军心涣散,才显得战斗力有些疲惫不堪而已。
这些人也深知,太平军最后能够依仗的苏南地区,也已被李鸿章的淮军占领,天京城已经是一座孤城,他们已经陷入到了绝境。
在这种情况下,其他在民间征集的老百姓的太平军,或许投降朝廷还能保住一条性命,而像他们这些从广西一路打过来的老太平军军人,朝廷绝不会轻易饶恕,必定会杀之而后快。反正横竖是个死,这帮人原本涣散的军心,竟奇迹般地在绝境下又找了回来,开始了绝处逢生的反击起来了。
这一巨额东,把曾国藩与湘军战士搞傻眼了。
天京城虽是一座孤城,但经过多年积累,城内不缺粮草补给,再加上这座六朝古都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城墙修筑的格外高大坚固。湘军被挡在城墙之外,一时半会还真是难以寸进半步。
这时,朝廷也对湘军的表现开始表露不满。一边下旨督促湘军尽快拿下天京城,擒杀洪秀全、李秀成等匪首,一遍又给上海的李鸿章下旨,命他带领淮军主力北上,配合湘军一同攻打天京城。李鸿章是曾国藩的亲传弟子,他的淮军还是曾国藩动用了湘军的资源,亲自扶持一手帮他筹建起来的。所以自从淮军成立后,朝内朝外素有淮出于湘一说。不过这李鸿章为人虽然重利轻义,为达目的有些不择手段,可是他素来敬重自己的恩师曾国藩。所以当他接到朝廷命他率淮军北上协助湘军,攻打天京城的旨意后,立刻就明白了慈禧太后的真正用意,是担心湘军攻下天京城,拿下剿灭太平天国第一功后,更加难以钳制湘军,所以才派淮军北上,计划让淮军分去湘军一半功劳,刻意制造湘淮矛盾,达成以制衡之道来御下的目的。
意识到这些之后,李鸿章以苏南匪患未定,淮军不可轻易北上为由上奏,巧妙的拒绝了朝廷的调令。不过,李鸿章虽然无意去与他恩师曾国藩率领的湘军争功,可是他手下的那些淮军将领却不这么想。尤其是以前和湘军素无瓜葛的淮军大将刘铭传,更是在淮军中大放厥词道:“湘军打天京城,两年也未能将其攻破,看着吧,迟早还得需要我们淮军的二十四磅开花大炮去协助他们,天京城才有可能被攻下来!”
淮军虽然刚刚组建一年多,可是由于他们首战就打下了上海这座财税重地,不就又占领了苏南鱼米之乡,因此是越打越富、越打军队越强,迅速积累了一大笔财富后,从洋人那里买了了大批更加先进的西洋武器装备。得益于此,现在淮军的战斗力还真的不亚于湘军。所以,刘铭传才有充足的底气会说出那种狂妄之言。
当曾国荃得知朝廷想要派遣淮军北上配合自己攻打天京城,以及刘铭传在淮军中大放厥词看不起湘军的消息后,气的勃然大怒道:“老子辛辛苦苦在这里鏖战两年,眼看天京城告破在即,现在让淮军来这里干什么?吃现成的军饷,还是抢功分赏来了?”
同治三年,春节刚刚过去仅仅一天,湘军就对天京城展开始了又一轮的迅猛攻势。这一战打的比之前几次都要更加惨烈,攻城的湘军先锋将士们,人人背负木板当做盾牌进行冲锋,以抵挡守城太平军的洋枪子弹。而城墙上太平军看到湘军准备充分洋枪,被简易的木板盾牌所克制,对湘军杀伤有限,于是果断临机应变,故意示弱放湘军先锋部队进入瓮城后,又忽然用干草侵上桐油点燃冲着瓮城便扔下去,利用火攻将这支湘军先锋部队全军覆没。曾国荃气急之下,竟然亲自披挂上阵,带领亲卫来到城墙脚下督战。
城墙上,忽然有人认出了曾国荃,这是所有太平军的洋枪火力,全部冲着曾国荃的方向倾泻而下。曾国荃的亲卫慌忙架着曾国荃后退,可是他们还是稍微慢了一步,大半亲卫丧命于此,就连曾国荃自己的左侧脸颊也被太平军的洋枪子弹击中,被打出了一条三寸长的大伤口,乍看上去恐怖至极。听说自己九弟负伤后,曾国藩急匆匆来到他的前军大帐,直等到亲眼看到曾国荃性命无虞,方才重重的松了一大口气。同时也忍不住指着自己九弟的鼻子大骂道:“你是前军主帅,你的职责是居中指挥,谁让你亲自带着人往城墙上冲的?你若有个好歹前军数万人谁来指挥?若是因你战死,动摇了军心给了敌人可乘之机,致使我军伤亡惨重,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曾国荃羞愧道:“弟弟知道错了。”
骂着骂着,曾国藩忽然潸然泪下:“国华战死了、国葆累死了,九弟呀九弟,你若今日有个好歹,他日我若归西,又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呀?”
曾国荃努力从**坐起来,拉着曾国藩的手,哽咽着说道:“大哥,弟弟以后,什么都听你安排,再也不顶嘴了。”
而大帐内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无不动容。这时,听到曾国荃受伤的彭玉麟和鲍超二人也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看到曾国荃姓名无忧后,鲍超卷起袖子,攥着拳头向曾国藩请战道:“大帅,我这就去重新组织兵力,再去攻打天京城,我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攻破天京城,杀死洪贼,以报今日九帅险死还生之仇!”
曾国藩立刻出声叫住了鲍超:“慢着!下令全军后退三里,从今日起三个月内,一律不再组织大型武力攻城计划。”
鲍超一惊,不解道:“什么?大帅,这是为何呀?”
曾国藩叹息一声道:“这几个月来我,们湘军的伤亡实在太大了,如此打下去就算最后天京城破,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能再这么傻乎乎的硬拼下去了。还记得我之前给你们定的湘军发展策略吗?”
鲍超还是有些不解道:“记得,结硬寨、打呆仗。可是具体要怎么做呢?”
曾国藩往地下指了指道:“下令让全体将士从今日起开始,往地下挖掘地道,等挖到城墙下后,安放炸药,将这城墙给炸塌一部分不就得了。”
曾国荃仍感有些不可思议:“天京城城墙高达十余丈,宽达二十余丈,我们哪有那么多炸药呀?”
曾国藩道:“炸药的事情,我去想办法,你们几个只管督军挖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