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早上七点。

八殊王卧房。

云潇郡主听丫鬟说,八殊王已经起床更衣了,急切的赶了过来。

“父王?”

站在门外,云潇关切的喊了一声。

门被打开,只见八殊王穿着得体,头发也已梳洗,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好了太多。

一向冷若冰霜的云潇,此刻的眼眸,竟然泛起了一丝晶莹的泪花。

“潇儿,怎么还哭了,父王不是没事吗?”八殊王露出了笑容。

“父王,您的心可真大,居然还笑的出来?”

“大病初愈,难道不该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但是您都已经卧床三个月了,楚郎中说了,父王的病就是膳食太过单一引起的,以后就算您念佛,也不能依着性子来了。”云潇说道。

“呵呵呵……父王依你便是。”

云潇愣了下,之前对于这件事,不管别人怎么说,八殊王都是一意孤行,今天却一反常态。

八殊王走出了门,抬头望了望刺眼的太阳。

“诶,潇儿,你说的那个楚郎中,可还在府中?”

“在府中候命呢。”

“听管家说,是一个很年轻的土郎中?”

云潇细想片刻回道,“父王,楚郎中的确很年轻,不过并不是土郎中,他说你病情的时候,说了很多听不懂的话,就连太医院的范玉荣,也丝毫不解。”

“有趣,有趣……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有趣的人了,带他去佛堂,父王要见见此人。”

“女儿这就去传他。”

云潇欠了欠身,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向楚天九住的院子走去。

……

楚天九所住的小院。

此刻,楚天九正在晒着日光浴,旁边沏着一壶茶,茶杯里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公子,云潇郡主来了。”

在不远处练剑的红依,看到长廊的方向出现了云潇的身影,急忙提醒着楚天九。

楚天九远远望去,不免被云潇绝美的身姿所吸引,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典雅的气质。

“云潇郡主不愧是云都第一美人,就连我都越看越喜欢。”红依收起剑来到楚天九旁边感慨道。

“此等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红依看着楚天九,“公子,你与云潇郡主曾有婚姻,郡主这么美,你不想娶啊?”

“天下男人,谁不想娶。”

“等时机成熟,表明身份就是了?”

“这世间,只有布衣楚天九,再无世子楚易寒。”

楚天九的眼神虽然孤寂,但却决然。

云潇郡主走到近处,楚天九和红依迎了上去。

“见过郡主。”二人施礼道。

“楚郎中,父王要见你,你的剑侍就不用跟着了。”

云潇对待楚天九的语气比之前有了几分温度。

“是!”

楚天九应了一声。

楚天九跟在云潇的身后走着,一路无话,一直到了佛堂。

停下身来,云潇才转身看向距离她有三步之遥的楚天九。

“近一年,父王几乎很少见客,父王大病初愈,你功不可没,本郡主今日提醒过膳食的问题,虽然父王嘴上答应的很好,但是本郡主知道,父王心中有一份执念,按照你之前的说法,只有父王改变膳食,才能彻底根治父王的病,对吧?”云潇问道。

“正是!”

“如果你能说服父王,不仅有千两赏银,本郡主还有重赏。”

“千两赏银,包括根治王爷的病,郡主无需再赏。”楚天九双手呈上前,再次施礼。

云潇细细打量着楚天九,之前心系八殊王病情,才导致有些心乱,现在静下心来,她才发现,眼前这个年轻的土郎中,好像从进了王府的大门,都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一个土郎中,不该有这般处变不惊的定力。

“进去吧!”

虽然云潇心中生疑,此刻也没有在多问。

楚天九推门走了进去,佛堂不大,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菩萨。

佛像前,摆着香案。

八殊王背靠着楚天九,盘腿坐在蒲团上,手捻 佛珠,嘴里默念着经文。

“草民楚天九,见过王爷!”

楚天九来到身后,行跪拜之礼。

“无需向本王行礼,若是有心,就向菩萨三拜吧。”

楚天九打量着八殊王,没有多言,而是磕了三个头。

在记忆中,八殊王并不是一个信佛的人,后来楚天九建立慾天盟,也曾收到消息,八殊王现在是一个虔诚的佛徒。

这件事的契机,也恰巧是八年前。

楚天九没有打扰八殊王,一直耐心的等候。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八殊王手里的佛珠才停止了转动。

“你叫楚天九?”

“正是草民。”

听到八殊王突然问话,楚天九短暂愣神回道。

八殊王缓缓起身,转过头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楚天九。

“起来吧。”

“谢王爷。”

佛堂里昏暗的光线下,八殊王细细打量着楚天九。

三天前,楚天九在为八殊王诊脉的时候,八殊王睡意朦胧,模模糊糊的看了楚天九的正脸,觉得跟楚易寒有几分相似。

当时他也太过虚弱,虽然心中震惊,却无力多言。

细细打量之后,虽然还是有几分相似,但是声音却判若两人。

其实,八年前的楚易寒只有十二岁,正处在变声期。

“拿了赏银,离去吧。”

“王爷,赏银固然重要,但医者本分,王爷的病只是稍有好转,并没有完全治愈,草民还不能走。”楚天九回道。

“治好了,又能如何?”

“王爷身份尊贵,锦衣玉食,难道不想长寿吗?”楚天九有些疑惑。

“长寿?天底下,谁不想长寿,有些人活着,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却依旧活着。”

八殊王双手背后,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楚天九,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

但是楚天九的眼神清澈无比,毫无杂念。

“王爷的话太深奥,草民只是郎中,听不太懂,还望王爷恕罪。”

“你从何处来?”八殊王转而问道。

“北辽,江阳城。”

“数月前,北狄骑兵践踏而来,连花草尚不成活,本王的病连御医都没办法,你的医术这么高,能让受难的北辽百姓长寿吗?”八殊王步步追问。

此刻的楚天九,忽然意识到。

八殊王见他,并非是谈论病情,也并非是赏银,而是对他的身份感兴趣。

毕竟,八殊王曾经见过他,哪怕当时的他是痴傻的,但是十二岁的模样,即便过去八年,也终会留下相似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