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皇宫。
方简之在御书房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得意召见。
“老臣,参见陛下。”方简之跪拜道。
“老太师,请起!”
“谢陛下!”
炽帝龙袍一挥,端坐在椅子上说道:“朕有日子没见到老太师了,心中,甚是想念!”
“老臣心中也挂念着陛下。”方简之毕恭毕敬的说道。
实际上,方简之只比炽帝大了七八岁。
“最近,朕时常做梦,总是想起过去,先帝还在的时候,朕与太师之情,堪比日月。”
“岁月不饶人啊,这一晃,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炽帝感慨着。
方简之回应道:“陛下龙体安康,长命百岁……”
“呵呵呵……人人都想活百岁,纵观古今,不过寥寥。”
“朕,老了……但还没死呢……”
炽帝的神情突然变了,方简之急忙下跪:“陛下何出此言啊?”
“老太师,你看,朕的眼睛里,有什么?”
方简之缓缓抬头,看向了炽帝。
“回陛下,老臣年老昏花,还请陛下恕罪……”
“老太师清醒的狠啊……倒是朕,这些年来,朕这双眼睛,都快瞎了,满朝文武,所做之事,欺上瞒下,好在……楚天九出现了,朕要好好清理清理眼睛里的沙子!”
方简之心中一顿,他知道,此次被召见,定是因为杜沅锡。
原本方简之,准备要状告楚天九的说词,此刻只能先忍住了。
“臣,知罪!”
“老太师何罪之有啊?”
“臣的儿子文轩,被西戎密探所杀,臣为了一己之私,找了江湖高手,为我儿报仇,老臣一时糊涂,不该擅自行动!”方简之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毕竟,丧子之痛。
每每想起来,方简之便肝肠寸断。
“朕知道,你老年丧子,心中悲痛,既然你主动坦白了,朕也不会太过深究,那位江湖高手,姓甚名谁?”炽帝问道。
“杜沅锡。”
这个时候,方简之知道瞒不住了。
毕竟当时楚天九去找了裴铮,他知道杜沅锡的存在。
那么炽帝这一次召见,势必也是为了杜沅锡,刚才那番话,只是诈他而已。
“此人来自何处,他为何能够如此精准的找到西戎密探?”
“回陛下,此人号称左手剑,武功极为不俗,江湖风云榜中,排行第五,至于他如何精准的找到西戎密探,这一点,老臣也不清楚。”方简之说道。
炽帝打量着方简之。
人都已经交代了,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藏着掖着。
“这个江湖风云榜,是什么?”
“就是这些江湖中人,评定武力值的榜单,不过这个榜单并不是涵盖了天下所有的武者,只是限于江湖,虽然杜沅锡排名第五,也不见得就是天下第五,怕是天下第十五也进不去!”
方简之顿了下又道:“朝中多少英勇悍将,能打过杜沅锡的,数不胜数!”
方简之说这番话,也是为了打消炽帝的顾虑。
至于,江湖风云榜的含金量到底如何,方简之自己也没有深入了解。
“如此豪杰,不为朝廷效力,岂不是可惜了,老太师回府后,明日带他来见朕。”炽帝言道。
“臣,遵旨……”
“退下吧!”
“老臣,告退……”
方简之刚走,在屏风后门,走出来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少年穿着华贵,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没什么表情,一双阴郁的丹凤眼,透着一丝孤凉,整个人看上去,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
这少年,正是十六皇子云飞。
炽帝从明心宫将他带到了御书房,言传身教,并且让他看一看是如何应对老臣的。
“云飞,你觉得,刚才方太师可说了实话?”
“回父皇,方太师所言,半真半假。”
“何以见得?”
“这段时间,父皇给云飞看了许多簿记,关于杜沅锡,曾经是裴铮裴大人的手下,裴大人被查办之后,他就出现在了太师府门下,此人已经不仅仅是江湖人士了,而是门客!”
炽帝欣慰的看着云飞,“继续说!”
“太师只是说请了一位江湖人士,然后才提及名讳,是想撇清与他的关系,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至于他是否知道,杜沅锡是如何找到的西戎密探,并不重要!”
“为何?”
“父皇已经召见了杜沅锡,届时,他自然会实话实说,至于太师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太师已经退居朝野,在家颐养天年,为何还需要这样的门客?”云飞说道。
“呵呵呵……朕的皇儿,果然聪慧敏锐。杜沅锡应该是想在你皇兄太子殿下身前效力,只是没有机会,朕也在等太师会不会将此人引荐给你皇兄。”
“回父皇……兄长贵为太子,乃是日后上云朝的君王,兄长缺的,并不是一个江湖高手,而是治世能臣,而不是乱社稷之谗臣。”
听到云飞的这番话,炽帝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减过。
在他看来,太子云鸿到现在都不明白的道理,云飞仅仅十二岁便看的透彻。
“云飞,你觉得朝中,何人是谗臣。”
云飞摇摇头,说道:“谁是谗臣,孩儿不知!”
“但是,从孩儿开始识文断字,开始熟读朝中纪实来看,十年之内,从朝中记载的文献来看,北狄,东夷,西戎,都起过兵!”
“其中,北狄最为猖狂,十年之内,起兵两次。”
“除了兵乱之外,十年之内,还有旱灾,有蝗灾,有瘟疫。”
“文治天下,十年应当有一个实质的变化。十年前,皇长兄和四皇兄,相继封王,也有了辅臣,七年前,父皇相继放权,皇长兄与四皇兄权利几乎相等!”
“同年夏季,冀州旱灾,颗粒无收,皇长兄所涉及的工部,水部司无任何作为。四皇兄所涉及的户部,赈灾银两未能及时下放,是靠着当地布政使司和一些慈善商贾,及时开仓放粮,才周济了一些穷人!”
“后来,冀州户籍,削减了六十七万人!”
云飞说这番话,脸色没有丝毫的波动,但是听的炽帝却震惊不已,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六十七万人,孩儿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场面,但是孩儿从史书中,看到了这样的记载!”
“连年久旱,井泉多涸,百姓困乏,人相食,流离道路多见白骨……”
云飞面色凝重,接着又道:“孩儿不敢想这样的画面,若不是当年,父皇亲自前往冀州,乐大人主张以黄河之水,开渠挖沟,开辟支流,以助难民!”
“父皇,又让冀州百官亲自参与,查出贪官污吏,不知道冀州旱灾还要死多少人。”
“久旱必有蝗灾,蝗灾之患,皇长兄与四皇兄依旧在云都享清福,飞蝗食骨,惨不忍睹!”
“四年前,受冀州旱灾的影响,难民多数逃难到了豫州,豫州爆发瘟疫,幸有慾天盟盟主以神医之术,控制瘟疫蔓延,时隔半年之久,才彻底清除!”
“民间疾苦之时,皇长兄与四皇兄皆不在,本可以社稷稳固,本可以抚慰民心,老百姓看到的,是无尽的失望。”
云飞顿了下又道:“如今,父皇收回了皇长兄和四皇兄手中的权利,并且大力整顿朝纲,又推行新税,可重获民心!”
“至此,刚好十年。”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炽帝心中是赞不绝口,更让炽帝震惊的是,这么多年,云飞一直在明心宫,竟然熟读上云朝纪实,还熟读各种书籍,但却并不是一个书呆子。
这一刻,炽帝能看出云飞的心胸怀有壮志,更有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