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按照历年惯例,一场高校辩论赛拉开序幕。
初赛第二轮,因为学生会组织部的两名同学生病导致人手不够,未来被宋诗织临时拉去帮忙。说帮忙,其实也就是些轻松的活。
她其实知道,不是学生会的人,宋诗织不一定非得让她去协助,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让她多与不同的人接触,认识更多的朋友而已。
因为这么多年,宋诗织是最了解她的人。如果没有谁来询问,她绝对不会主动和陌生人交往。
说到底,未来也不是不愿意结识朋友,但由于身体不好,以前发生过突然在跑步或者路上晕倒的情况,导致小学时期的朋友躲得远远的,不敢再跟她玩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纳和体会你的害怕、软弱和缺陷,只是宽容已经太难。
很长一段时间,她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医院病**,看着窗外的阳光发呆。母亲起早贪黑地工作,把为数不多的薪水用来治她的病。
她觉得自己拖累了整个家。
初中的时候,遇见了宋诗织,拖着她一直向前走,鼓励她重拾信心。如果不是宋诗织,她可能会得过且过一辈子吧。
台上,辩手们唇枪舌战,口若悬河。台下握手言和,依然谈笑风生。
未来自心底里羡慕他们,可以毫无障碍地交流。
活动结束后,组织部部长抽了空过来道谢:“未来同学,要不跟大家一起去吃个饭吧,我请客。”
未来道:“不好意思学长,我还有老师布置的小作业没完成,得回去抓紧时间做完。”
“哦,你们化学系是不是有个叫何威的老教授啊?他是你老师吗?”
“他是我的化学工程基础老师,学长怎么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也算C大名人了,听说上他的课简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啊,挂科率也是高得很!”
未来忍不住笑出声,虽然老教授的确比其他老师严格得多,但是能被别的院系学生形容得这样活灵活现,还是有点意外的。
那位部长看着她,突然说:“没发现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说不出来哪里好看,就是让人感到舒服的笑容。
未来愣了下,匆匆道:“学长,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在食堂打了份四块钱的套餐,吃完看看时间,正好。兼职的地方离学校三公里左右,不是很远,坐公交车也不过二十分钟。
发工资的日期还有三天,也就是说在下周六之前肯定能拿到钱,她可以买一堆好食材,想到要给余绫川做饭,心里觉得异常开心。
经理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没有别的要求,唯独对遵守时间的制度看得很重,绝对不允许迟到。今天不凑巧堵了车,眼看还差两分钟到点,一到站台,未来连忙下了车,几乎是风风火火跑着上岗。
泰式酒店,从餐点到推拿按摩一系列服务整套,不过她这个客房服务员只用清洁检查客房就行了。
她这人本来就胆小,更没见过什么世面,酒店活虽然也不轻松,但总比pub的那份好得多,至少环境干净,而且也不用时刻紧张担心被骚扰或不怀好意地打量。
要不是为了钱……提到钱,总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市侩了。
立刻摇摇头,无论怎样,好像忽然间有种好运气降临到头上的感觉,她一门心思想着好好打工,干劲十足,给母亲打电话的时候,语气不像往常那般故作惬意,也变得轻快了。
到底血浓于水,为人母亲,自然敏锐察觉这点微弱的变化,疑惑地问:“小来,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未来抿嘴笑着答:“嗯,算是好事吧。”
“什么好事啊?说出来让我听听。”
“哎呀,就是……就是我下次再告诉您啦,母上大人好好照顾自己,我还有事先挂了!”
生怕在母亲的追问下暴露,她连忙挂了电话。
宛城的秋天天黑的早,七点左右,已经华灯初上。
一周五六节的教学任务不忙,没课的时候余绫川也鲜少待在学校,所以会做别的事来消磨闲暇的时间,今天没有C大的课,在家待了半天,下午又去画廊看了看。
负责人是个叫汤南的男人,把策展人合作开展博物馆的质量调查,本月的收支核算表交给他,顺便谈了谈创作议题范围。
“您放心,经营方面正常,最近的单子大部分都是熟人,知根知底,盈利比前几个月也增长了两个百分点。”
“如果有任何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好,不过下个月有股东大会,您也是重要的投资方,可能需要亲自跑一趟了。”
零零碎碎的事情讨论完,一出画廊,冷风迎面吹来。仰头望,寥寥几颗星的天。
赵扬把他送到了酒店后门,对比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的大街,这里安静很多。余绫川在门口站了会儿,烟抽到半根才被赵扬催促着进去。
艾莉抱着手臂等了十分钟,一身红裙将傲人的身材衬托得更夺人眼球,但她表情却有点埋怨,“你这心眼儿怎么不用到别的方面呢,为了不被媒体拍到,连正门都不走。”
“人在几楼?”
“好歹是我拉来的客人,你催着赶着的,不拿我当回事啊?”
“说吧,要什么。”
艾莉撩了撩耳边的波浪卷,白眼一翻,“我稀罕你那些东西,自己挣不了?我这是要你端正态度。”
她对余绫川还是了解的,虽然脾气不好难伺候了点,肯定也不喜欢欠人人情。
把烟蒂扔到垃圾桶里,他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道:“啊,辛苦你了。”
“我没听出你的话有一点诚意。”
“恭喜你,你的任务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
“你说你啊,一大学副教授,怎么着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偏要见个十八线小画手,还费了我好一番功夫,什么乌七八糟人脉关系都用上了才找到这么个人。”
“你不懂这行,他不是十八线小画手。”
“行,我一个门外汉当然是不明白他是何方世外高人了,但这世外高人的脾气倒是跟你一较高低。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艾莉没再接话,笑了笑,满眼的算计。
二楼VIP室,一长排的豪华皮沙发上坐着个头发灰白,长到肩膀的男人,穿着身破旧的衣服,面前的玻璃桌上摆了三瓶墨西哥原装进口的100%agave的龙舌兰酒。
他的脸上有经历风霜的痕迹,却不显得老态,不如说,那是时光沉淀后的儒雅。
余绫川是觉得艾莉的笑不对劲,但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他自然是了解对方的,生平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酒。
不在乎身价,酬劳高低,酒是交流的媒介,任何想合作的公司机构,若是没有谁陪着尽兴,一切免谈。外人看来,这份拓落不羁是种不尊重的藐视。
余绫川品过的酒种类不少,但每次喝得不多,这方面比较克制,所以不知道量深量浅,碰见这么个怪脾气的人,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一回。
“余先生,纡尊降贵啊。”
“教授,您别来无恙。”
余绫川见怪不怪,随便地走到旁边径直坐下。
打完招呼,吕彦南倒了半杯递给他说:“别挖苦我叫教授了,我如今就是个靠着卖几幅破画混日子的小老头而已。”
酒没有加冰块,余绫川接过来尝了口,舌头微麻。
“五十四岁,正是老当益壮的年纪。”
吕彦南哈哈笑两声,“你小子休想套路我!”
毕竟是昔日在研究院跟着其学了两年的学生,余绫川知道吕彦南的个性,也不多废话,即便怀有目的来此,却一句没有提关于聘请他为画廊代理艺术家的事情。
“你应该听过‘吃是为了肉体,喝是为了灵魂’这句话,我今天见你,也只谈人生理想,风花雪月,其余的就别说了。”
“是,您想聊什么,学生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