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第一封家书的当晚, 段长川便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地回信,一直写了一个时辰。

从摄政王府的大婚,说到那一场奇奇怪怪的闹剧;又讲了许多自己近日来的感觉, 例如:白日没有胃口, 晚上每次喝过药后又莫名其妙的胃口打开, 偶尔还是会恶心想吐,但都有注意着, 没让自己情绪不好。

之后又委委屈屈地抱怨了一下, 黄老太医觉得他不需要再多用药, 可是自己真的觉得吃过药身体才可以舒服一些些, 为此他被教训了一通。

然后,在最后的最后, 附上一句:盼归,想你。

署名:爱人段长川。

等写完之后才发觉,外面都已经安静下来,似乎已经快要入了子时了。

连忙将几页纸都封好, 放进纸筒。想了想, 又让长乐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地往腺体上摩挲了两下。待帕子上沾满浓郁的栀子花香,这才红着耳朵用纸包好, 一起放进小纸筒, 交到暗卫手上。

“东西送到皇后手上前,记得用苍术熏一下。”

“是, 属下会叮嘱小八。陛下放心,小八先前说皇后娘娘殿外是苍术不断的, 娘娘的衣服、入口的饭菜也都有专人盯着, 不会出差错。不只娘娘, 整个行宫都防的很好,淮南城的街上,也都是苍术、艾草之类不断地熏着,处处都防的很好。孙太医说,这会是咱们度过最快的一场瘟疫,百姓有福了。”

段长川听着暗卫的汇报,句句都是夸赞,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嗯,她是大桐的福气。”

……

-

五月眨眼便到了中旬,前去淮南查案的大理寺卿终于传回了归来的消息。朝野上下,动**一片。

但其实段长川早在一个星期以前便已陆续接到暗卫消息:某地的官员被秘密抓捕,已经投入牢中;某某官员在家中畏罪自尽,但其副手将一切吐了个干净,又牵出一条大鱼,等等。类似例子数不胜数。

早朝上,几位身在高位的大臣看得出的战战兢兢。

先前时候,摄政王被段长川以“生病”为由,勒令在家休息,但段长川得到消息,已经有人坐不住,悄悄往府上递话了。

不只摄政王,相府也不少,但这两人似乎都已经达成共识,无论谁来递话,一概不见,约莫是要舍掉这其中牵扯到的所有人了。

头顶的保护伞撤了,那些注定会被舍弃的人,当然人人自危。

此时,朝堂之上。

年少的帝王敛了衣袖,目光沉沉扫过几个名单上的“重臣”,最后朝刚刚回京复命的大理寺卿扬了扬下颌,道::“案宗呈上来。”

长乐的声音便立刻传了下去:“传,大理寺案宗。”

大理寺卿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捧着奉到了御前。

卷宗很长,誊写了三份。一份呈给了最上位的天子,一份给了站在阶下的白相。还有一份供给朝中重臣、老臣查阅。

虽说大理寺卿才刚回京没多久,但每次有了消息都是由段长川自己的暗卫快马加鞭传来的。整个案件、卷宗,段长川可谓了如指掌。这会也只是象征性地粗粗看了几下,便将卷宗放到了一边。

白颜渊倒是看的认真,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个老狐狸藏的够深,此次牵出这么多官员,竟然也没将他扯进去一星半点。

堂下倒是有几个消息不灵通、自己又不干净的,底下那双腿抖得,段长川坐在最上位上,都能看得清。

嗯,不只腿抖,还时不时地往阶上的龙椅瞟,生怕自己不被上头注意到一样。

段长川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下止不住地冷笑。

看得出,上次当着朝堂重臣的面,将奸臣射伤,对这群人还是有一定震慑作用的。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当”的一声跪下,抖抖索索地摘了头顶的官帽:“陛下……臣,臣有罪!”

有了一个,便有第二个。

不过片刻功夫,这些人便已经依次站了出来,一共四个,一个不少,全是记录在案的。

当然,卷宗上也写的清清楚楚。

各项罪证,人证、物证,几乎都罗列清晰,众臣传阅,想跑也跑不了,还不如早些认罪。

四人,其中三个连头发都被汗染湿,还有一个全身都在抖,几乎跪立不能。

少年目光在几人之中轻飘飘地略过,转身看向阶下守卫的侍卫,淡淡道:“抓人吧。”

轻飘飘地一句话,殿上的侍卫们便齐齐地应声而上,将四人强行拖走。

这是段长川强硬地插手政权之后,第二次在朝堂公开审讯、拿人,拿的还都是朝中重臣。次次证据确凿,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被拿官员连句狡辩的资格都没有,且拿人之前也几乎没走漏任何风声。

这些人,也许前脚还在府里同家人道别,嘱咐回府之后吃什么、用什么,下午要去哪里见什么人。

后脚上了朝堂,就直接入狱、家都被抄了。

如此铁血手腕,试问谁不自危?

一如此时,整个朝堂落针可闻。

段长川很满意这样的朝堂效果。

少年拂拂衣袖,自龙椅上站起,字字铿锵地下令:“传朕口谕,淮南赈灾一案,所有牵扯官员,凡招供者,可免家中所有奴仆罪责,家眷之中男子流放边疆,女子……驱逐出府!未有招供者、死不悔改者,无论罪责轻重与否,一律凌迟处死,头悬于盛京城墙之外,以慰百姓亡灵!家中男子流放边疆,所有女眷、奴仆,全部入宫行杂役,终身不得去奴集!所有案上有名者,一律抄家,所有钱财、珍品皆交由户部清点缴入国库!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主持此事,大将军戎武从旁辅佐,限时七日!”

话音落下,戎武立刻站出来,同蒋氏站到一起,重重地回:“臣领旨!”

天子点点头,清澈的眸子一一扫过朝堂之中的每个人,道:“自今日起,所有在位官员、乡绅等再有犯法,一律十倍、二十倍量刑!凡重刑者,车裂也好、凌迟也好、斩首也好,全部当街行刑,以儆效尤,宽慰百姓!刑部侍郎何在?”

刑部侍郎立刻上前一步:“臣在。”

“将朕的这句话写入刑部卷宗,张贴告示,昭告天下百姓。”

“是!”

之后……

站在皇位上的人,突然静了下来。

而且安静了许久的时间。

大家都以为是因为龙颜震怒,才如此安静,于是静静低着头,等待天子消气之后的下一步吩咐。

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帝王发话。

有大臣按捺不住开始偷偷地往上瞥,看见天子眉头紧皱着,双唇紧紧地抿着,又吓得慌忙低下头去。

生怕自己一个眼神便吸引了陛下的注意力,遭到迁怒。

……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待朝中大臣们站的汗都要流出来……

终于听见少年一声淡淡的:“退朝”。

顿时,如蒙大赦。

所有人慌忙弯腰行礼:“是……”

直到那一抹明黄的身影离开朝殿,这才擦着汗往外走。

“咱们陛下这手腕还真有几分先帝的影子。”

“你说哪个先帝?先帝施的一直都是仁政,咱们这位我看着……怎么有点开朝那位的意思。”

“嘶,就是开朝那位啊……先前还以为是个那什么……哪知是在扮猪吃老虎。韬光养晦,知人善任,爱民如子,依我这侍奉了三朝陛下的眼光啊,是个明君准没错。”

“快闭嘴吧你,说你多少遍了,别以为年纪大就能妄议天家,说话也不不知道看看场合。”

“这有什么?老孙头谨言慎行吗?连老孙头都能跟咱们这位小陛下相处的好,可见咱们这小陛下不是个心胸狭窄的。”

“那是狭不狭窄的问题吗?我现在觉着你跟老孙头比起来,也没什么差。倚老卖老,说话不过脑子。”

两位年过花甲的老臣,一边吵着,嘀嘀咕咕地往宫外走。

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一身官服的丞相白颜渊,目光回望着辉煌的朝殿,神色凝重。

-

年满十八岁的天子,终于不再执着于让摄政王心甘情愿地还政,而是采取铁血手腕,直接将皇权夺回来。

今日举止与谕旨,造成的震**可想而知。

但段长川却暂时没心思想这些。

朝臣们都以为天子下朝后便回了明圣殿,殊不知……他们的陛下,下朝之后连两步路都没怎么走,就站在原地动不了了,然后便一直坐在后殿里歇息。

等到前厅的人都走光后,扶着榻椅干呕了好长的时间。

没错,他孕吐了。

方才在朝堂上他就觉得难受了,胃里一阵阵地翻涌,总想吐。

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那股劲给压下去,匆匆退了朝。

结果门口没来得及出,就有开始难受。

旁边的长乐一脸担心:“陛下,您还不舒服吗,要不要请黄老太医过来看看……”

少年摆手:“不必……朕缓一下便好了。”

声音还带着虚脱的无力,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

跟刚才在朝堂上怒斥奸臣、大展圣威的样子,判若两人。

旁边侍奉的小太监,急的想哭:“怎么会这样呢……前段时间虽说也有不舒服吃不下的时候,但到了晚上胃口就很好,奴才也没担心过。怎的今日就吐成了这样……您是不是方才又动气了啊……皇后娘娘临走前千万叮嘱过的,让您不要动气,你怎么还动那么大气……”

段长川本就觉得难受,这会又被唠叨,顿时整个人都不好。

而且,最近这两日脾气也跟着见长,一个不顺意了就总想朝人发火。他知道这是Omega孕期的正常反应,也知道是缺乏Alpha安抚的原因。正因为知道,才时时告诫自己,一定要控制,不要受本能影响。可是一边告诫着,又真真切切觉得委屈。

就像现在。

听着长乐唠叨,他只觉得:皇后娘娘临行前千万叮嘱过,叮嘱了又有什么用,她为什么不亲自守在朕身边。明明知道……朕很需要她。

心里好大的怨气,又好大的委屈……

【若是……若是,她真的在就好了。】

如果白素在,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

少年眨眨泛酸的眼,好不容易压下心底的委屈……

摸着肚子,轻声问:“白素最近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给朕递信?小八在哪,还没回来吗?”

长乐一声长长的叹气:“……陛下,小八才去往淮南不久,这一去一回的,少说也要□□日了。陛下莫不如再等等,再有个两三日应该便回宫了。”

少年垂了眸子,全身上下都透着低落。

“陛下……”

“朕的药……还没有熬好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长乐一愣:“啊?药是晚上吃的啊,陛下……!您是不是还觉得哪不舒服,要不,奴才还是去叫黄老太医吧!不行,奴才这心里头没底……”

段长川这才恍然回神:“对,是晚上要吃的……朕忘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在刚刚,忽然特别想喝那个药。不仅是想要闻一闻药里亲近的芍药花香,还很渴望将那药喝下去的感觉……

这几日他每天都觉得胃口不好,但是喝完之后就很舒服了。

许是今日尤其难受,才会突然想喝吧。

段长川自己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旁边的长乐已经快疯了。

小太监从小就被送进了宫,刚一出来就被选中前来伺候段长川,别说是男人怀孕,就是女人怀孕他都没见过。

孕吐在他看来已经很可怕了,他家陛下看起来好像精神也不大好的样子,之前还有过自尽的前科……

简直一整个惊恐。

“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求您了……陛下!往日黄老太医本来也是常往咱宫里跑,不会惹人怀疑的。咱们先回明圣殿,然后奴才叫伊满过去请,就说您想同他老人家下棋了,这样成不成?”

“您怎么能讳疾忌医呢,咱也什么忌讳的啊!”

“您再这样,奴才要让小八替奴才向娘娘告状了,呜……”

好说歹说都没有用,还得是这一句“向娘娘告状”才有效。

少年当即就给了反应。

“……朕不是讳疾忌医,朕只是觉着这没什么,黄太医不也说过了,哪个……呃,哪个有孕之人没孕吐过啊。”

长乐:“孕吐不是问题,可您连吃药的时间都记错了啊!”

段长川:……

想说:朕只是一时精神有些恍惚。

看见小太监通红通红的两只眼,又把话咽了回去。

无奈:“那按你说的做吧……你随朕回明圣殿,叫伊满去请黄老太医过来一趟。”

小太监这才笑开了眉眼:“好嘞,奴才这便去吩咐!”

段长川:“等下。”

长乐:“啊?”

“那个……让伊满回来时顺便到处看看,园子里还有没有没谢的芍药花,给朕……折几支回来。”

“哦,好!奴才去和他说!”

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又被叫住:“等等,别折……连根ba……不是,连根移植回明圣殿的园子里,叫人好生照看着。”

“啊?哦哦,好!奴才记下了。”

……

-

两人一路回了明圣殿,没一会伊满便带着黄太医过来了。

段长川都做好准备,可能又要被骂一声“娇气”……毕竟前些日子,他也因为胃口不好的事同老人家理论过,要不要再加药之类的,当场被骂来着。

但长乐添油加醋地把整件事都讲完后,黄老太医竟然非但没有骂人,反倒长长地叹出气来。

“怀孕不容易,但是吧,是药三分毒,这个东西真不能多吃。你现在刚到三个多月,这感觉还不明显,等日后胎儿再大一些就有感觉了。小崽子吸收你身体里的营养,你自己这身体可能就会受影响。吃药肯定是加重身体的负担,咱们原则上呢,是能让身体减轻一点负担,就减轻一点。你别看现在孕吐难受,但你这身体没有问题。要是身体里头出了问题,尤其是吃药吃出来的问题,那就难办多了。”

老人家难得耐心地解释,少年就安安静静地听着。

其实这些事,段长川都知道。

以前也看到过一种说法,人的疼痛神经并不是遍布全身各处的,所以皮外伤、难受了,都知道。但一些脏腑器官之类的,出了问题的话,初期是没有太大感觉的。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哪怕只是内脏里头长了一个小小的息肉,只要切除就能好,却因为没能及时发现,最后发展成肿瘤。

所以他很乖,一句也没有反驳……

大家都是为了他好,他心里知道的。

等老人家唠唠叨叨地说完,他才听话地点点头:“嗯,前辈说的这些,朕知晓的……朕只是一时有些恍惚,就问了一句,不是真的想要吃药。”

“哎,你知道就好。白丫头最近有消息了没?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月,老孙头那信估计还得过几天,等那边情况到一个阶段了,再往你这边送,你跟白丫头私底下有没有联系?”

段长川摇摇头……又点点头:“白素刚到行宫时给朕报过一回平安,朕也回了一封信,之后还没有收到什么消息。暗卫一来一回也要许多时间,消息来不了那么快。”

老人咂咂嘴,摸摸下巴:“那估摸着快了。我听白丫头说,你们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安抚方法么?要不,你今个儿就写封信给她递过去,说说这个情况?看她能有什么办法没。那丫头脑袋里装的东西,能有大桐上下五千年那么多,肯定能有好办法。”

段长川被他这说法逗笑:“再等等吧,兴许明日或是后日,她便来信了,到时再给她写信也不迟,耽搁不了几天。”

“嗯,也行啊,那就再等个一两日。以那丫头对你用的情,肯定收着你的信以后连夜就回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垂了眼,小声地反驳:“……哪有那么夸张。您才认识她几日,能看出什么。”

“哈哈,老头我是年纪大,老眼也确实昏花,但这心可不瞎。她啊,好着呢。你要是不信,咱们打赌?等白丫头那信来了,你问问她是不是当晚连夜给你回的?我赌连夜回,你赌不是,怎么样?”

段长川:……

“朕才不同你赌……”

“哈,你是怕输给我这小老头吧?我看出来了,你这小人儿啊,口是心非的很。嘴上说人家白丫头这那的,心里比谁都喜欢人家。哟哟,脸红了啊?”

“前辈!”

岂止是脸红,他马上恼羞成怒。

……

-

两人笑闹着,外面的人抱了两大株芍药过来。

伊满一脸喜气:“陛下,找着了!您看看!”

黄老太医也看见,一脸稀奇:“这都五月中了,芍药早败光了吧,你们竟然还能找着没谢的芍药?”

伊满兴奋地直点头:“嗯!奴才叫人找了许久,园子里看得见的芍药全谢了。可巧了,在皇后娘娘的青鹭宫里头养了好几株,奴才过去看了,一共五株,三株谢了,还有这么两株开的正盛呢,正合了陛下的心!奴才就赶紧叫人挖了,趁着天还早,赶紧移过来,不然等下晌午了,移的花不好活。”

说完,又回头看向段长川:“陛下,您说是不是可巧!”

少年望着那盛开的、层层叠叠的紫色花瓣,深深地嗅了一口芍药香,唇角抿开好看的笑:“是啊,真巧。”

“嘿嘿,奴才这就让人种上!”说完,又急急地叫人:“快来帮忙,咱们种这边,先挖坑把花栽上,一会再专门拿砖瓦把这两株花圈起来,弄的好看些!”

大家热热闹闹地干着,段长川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那两株芍药被长乐抱在手里,呼吸之间都是淡淡的香味。虽不如白素身上的好闻,但总算聊以解了相思。

黄老前辈看得称奇,悄悄凑到他耳边,好奇地问:“我有个问题,这芍药和白丫头有什么关系?你可别跟我说没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肯定跟白丫头有关。”

少年身上一僵。

而后看看周围……默默向后退了几步,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之后,才小声地同老人解释。

“先前白素应该同您说过,我们这个族类都是可以识别彼此的,靠的就是一种只有我们族人才能闻见的味道,这种东西叫信息素。什么味道都有,我和白素的都是花香,她的信息素就是芍药的味道。”

老人家恍然大悟:“怪不得……”

完了又凑过来往他的身上闻:“那你是什么味道?”

段长川:!

吓得连忙往后撤。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信息素是做什么的、象征着什么,但骤然被人靠近来闻,还被问“你是什么味道”,他还是一时无法适应。

“前辈,信息素很私密的,我们一般不会这么……这么正大光明地同人讨论!就像是……就像是……”

他想打个比方,好让老人家有一个更直观的了解。

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任何好用的比喻。

总不能直接直白地和他说:这是我们的那什么器官,你这样是在耍流氓……吧?

不,绝对不可以。

他要脸!

但黄前辈好像听懂了……

他不只听懂了,还把这个东西描述了起来:“哦哦,我知道了!你们这个信息素就跟动物一样呗?到了繁殖期,雄的就开始散味儿,雌的闻着味就过来了,是吧?”

段长川:……

虽说话糙理不糙吧……

但是,这个描述是不是有一点过于直白?这样大庭广众的,讨论这种事情真的好吗!

怎么办,突然更想白素了。

【身边这一群不着调的,朕真的应付不过来,白素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的Omega马上就要承受不来。】

偏偏好奇心与求知欲都极强的老人家,还在缠着他确认:“是不是啊?”

段长川:……

无奈,破罐子破摔地点头:“是,所以您不要再问了。有什么想知道的,等白素回来,您去问她吧……”

再问,他要恼了。

幸好老人家是个有分寸的,也知道他脸皮薄,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又转回去看了一会儿伊满他们移栽芍药,等了一会实在无聊便回了太医院。

少年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小口气。

-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两株芍药移过来之后,段长川便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下午他就守在芍药边上看书批阅奏折。

闻着一阵阵飘来的花香,隐约有一种白素还在他旁边陪着的感觉。

不知不觉便到了晚上。

一碗汤药下去,他抿着嘴巴里甜甜的芍药香,忽得又记起先前时候白素第一次尝水煎药,一本正经地说:“喝起来味道差不太多,但是回味不太一样。咖啡的回味是香的,药的回味发苦,还有一点涩。”

以前他喝药的时候,都是一口气全部喝完,从来没有回味过。

自从白素走后,他好像不知不觉也养成了这种,喝完之后再回味一下的习惯。

真是……越来越像她。

小半个月了,不知道疫情控制的怎么样。孙老说,瘟疫控制的很好,一直都在淮南城内,一例也没有溢出。

那是不是已经过掉感染的最高峰了啊?

所以,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再有半个月可不可以?还是再要一个月?一个半月……?

段长川一边吃着晚膳一边想,沐浴的时候也在想。

就连夜里批阅奏折时,都在想。

明知道这种事情原本就无法预测,现在除了多日以前的一点点数据之外什么信息也没有,更没有办法预测了……

还在拼命地想。

书房里,依旧挂着白素临走前那一晚穿过的外衣。

是在司天监的那个院落里,他们胡闹时候的那一件……尚衣局浣洗过后他特意嘱咐了长乐,将衣服带回来挂了上去。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有一些些的……难为情。

可还是忍不住这样做。

只要看到这件衣服,就会记起那一日发生的事。白素温柔地将他抱到**,放到这件衣服上,双手轻轻地抚摸着他。

真真切切地告诉他,他们拥有着彼此。

段长川手指缓缓地摸着她的衣领、衣袖和腰间的系带……

终于忍不住两只胳臂都伸进衣服的衣袖里,后缓缓地做出拥抱的动作。

【拥着她的衣服,就像被她拥着。】

【所以,白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朕真的很需要你。】

好想筑巢啊……

可是怎么办,姐姐……我好像连可以筑巢的东西都没有……

你为什么不再多留给我一些呢。

作者有话说:

傻川川,她留给你了别的呀。

哇呜,这周的榜单完成啦,我们下次更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