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川在明圣殿又经过一日的针灸, 方太医也匆匆地赶回了宫里。

于是,段长川、白素,还有黄医仙和方墨砚, 四个人坐在书房里开始商讨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三个月了, 用不了多久就得显怀……现下天气不算热, 陛下穿的衣服多,若是到了夏天, 免不了要被人看出来。而且, 临盆前两三个月总不能也挺着肚子去上朝, 总要像个对策才好。”

方墨砚一番话说完, 段长川和白素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不得不说,如何瞒住众臣, 不让他们知道皇上怀了个小崽,实在是个让人头疼的事。如何将这小崽名正言顺地纳入皇上和皇后名下,也很令人头疼……

段长川肚子里的这一小只,出来之后可是宫里的第一个孩子。

若为男孩, 那便是太子;若是女孩, 那就是长公主殿下。

宫里最尊贵的皇子(皇女),怎么能能连个名都没有。而且,这才一胎……日后若是再有二胎、三胎, 到时又要怎么办?这个事情总要解决。

想到这些, 白素低声开口:“有没有会让人肚子大的病?孩子就说是我生的,这倒没什么, 我往衣服里揣个东西伪装一下就行。问题是陛下这肚子,怎么才能搪塞过去。”

一个问题, 难倒了两位神医。

师徒二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一起蹙眉。

黄老头挠挠脑袋:“这个……有是有,但这个病也不是他这样的能传的上的,民间的这种病倒是挺多的,叫血吸虫病,从脏水里头染上的。他这细皮嫩肉的,一日三餐都有人供着,洗脸漱口的水都讲究的不行,得不了啊。而且,咱们退一步说,就算说他染上了,谁一个大肚子病能撑六个月,肚子越治越大不说,还能突然有一天给消了?说不过去啊。”

方墨砚也无奈摇头:“确实不妥……若要说出去,盛京任何一个大夫都能察觉到不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白素忍不住捏捏眉心。

转头,见段长川正朝她看来。

少年尽管努力压抑着情绪,但漂亮的眸子里仍旧难掩慌乱。

连忙把小朋友的手握住,悄悄放出安抚信息素。

逗他:“要不,就说是吃多了……胖的?”

攥着的小手立刻缩了回去。

顺便,还附赠一个大大的白眼。

“净乱出主意,淮南瘟疫肆虐,百姓生死不知,朕却在宫城里吃胖了?让百姓如何想朕。”

白素低头看看他的肚子,又故作思考地拂拂下颌:“但我觉得,也不是不行……两个月之内把瘟疫按死在淮南不就成了。你先少吃一点,别把崽崽养太胖,等我从淮南回来之后再好好喂你们?”

被自家的O,用力捶了一拳。

“不正经。”

……

-

两人一同说闹,坐在旁边的黄老头听着听着,突然瞪大了眼。

几乎站起来问白素:“你要去淮南?你去淮南干什么,那处又是饥荒又是瘟疫的,去受罪啊。”

少年悄悄瞥了他家Alpha一眼,和人解释:“皇后要去淮南防治瘟疫。”

黄医仙当即眉头拧成了麻花,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地看着他俩:“……皇后一个女人家家,也不懂医术,防治什么瘟疫,去当吉祥物吗?她过去还不如我去呢,三十年前那场瘟疫我虽然没去过吧,但好歹是个大夫。皇后一个半点医术都不懂的,过去不是添乱么。”

说起白素的不好,她自己都还没说话,“护妻”的少年先看不过去。

反问:“谁说皇后不行?此次防治瘟疫,许多点子都是皇后出的,孙太医直说好。”

黄医仙:……

“老孙头说好?不是……他可能就是意思意思,你们俩小的怎么还当上真了。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淮南,但是,担心也不能乱上啊。你看看皇后那说的话,两个月之内就把瘟疫按死,怎么按死的?靠什么按死?这瘟疫才刚开始,到底是个什么病症也没数,说不定光试药就得试上两个月。别说是把瘟疫彻底按死,就是能按在淮南别让它跑出来,都相当不错了。那可是瘟疫,哪那么容易就结束?”

段长川也:……

这个人讲话好没道理,明明什么都不了解,还自说自话。

要不是看在他医术好,一早将他打出去。

他深深吸下一口气:“你以为朕想让她去吗?当日朕请孙太医入宫,商讨淮南一事。皇后从旁说了几条对策和注意事宜,孙太医便提出让她亲自去往淮南坐镇,朕拦都拦不住。”

少年说着,单手抚在小腹。

低低地垂了眸子。

白素看见小朋友微微咬住的嘴唇,便知道他又在因为这件事难过。连忙把人牵住,轻轻抚在他的背。

“别生气,生气对宝宝不好。”

少年嘴唇不由自主地往下撇撇,小声说:“朕没有生气……”

后浅浅地吸了吸鼻子,看向候在门口的太监:“长乐,去拿上回皇后同孙老说过的,防治瘟疫的方法。在桌前的抽屉里,给黄老看看。”

小太监连忙躬身进来:“是。”

-

没过多久,长乐便捧着一叠纸页过来,展平了,放到黄医仙和方墨砚的桌上。

“这是当日的手稿,孙老临走前又誊写过一份,带回了府里,这一份朕便留着了。”

段长川抿了口茶,向他们介绍。

师徒二人立刻认真地研究起来。

一共好几页的手稿,两人一字不落地从头看到尾,再抬头时,看向白素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真是皇后提出的?难怪……难怪孙老头非得让她过去。这些东西!就是我黄老头都想带着皇后一块过去了!”

说完,干脆一拍大腿:“对啊,老孙头能去,我怎么就不能去!我也可以啊!不行,我得过去试试!这么好的事,不能让老孙头一个人占了!”

于是,向来恣意随性的老头子,把纸一抓,跳起来就往外跑。

“阿翁我回去收拾行李嘞!小陛下,小娘娘,咱们瘟疫结束再见!也不是,小娘娘,咱们淮南见吧!”

说完,风一样地跑了。

留下白素、段长川和方墨砚……三脸懵。

最先回神的还是白素这个Alpha。

她忙抻住少年的胳膊:“段长川,让你的人把他拦下!我去淮南期间,他必须得在宫里头,哪都不能去。”

虽然这位老顽童看起来非常不靠谱,但有一点白素却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是:他的医术确实了得。

方墨砚和玉生虽然都给段长川做过调理,但黄老头过来随口改了一下方子,又给他行了一回针,小家伙立刻就生龙活虎了。和先前瓷娃娃一样的虚弱劲,一点都不一样。

她前往淮南的这两个月里,黄老头必须守在段长川身边,否则她不会放心。

而且……她还有别的事要和这位医仙商讨,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段长川的反应也很快,虚虚地朝面前的空气说了一句:“抓回来。”

房里顷刻间便飞出去一道人影。

……

没过一小会,老头就被扛了回来。

而那道飞出去的黑影,把人放下之后就由消失在了原地。

方墨砚和长乐,非常规矩,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没有意识的树桩子。

而这位黄医仙,回来之后人都是懵的。

“我当时就走着走着路,突然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就开始平移……?”

满脸:我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仙术吗?

这位大医仙的表情过于茫然……白素“噗嗤”一声笑出来。

然后朝人耐心解释:“是陛下让人将你带回来的,淮南瘟疫你不能去,陛下以后身子越来越沉,这宫里就方太医和玉生我不放心。”

老头直瞪眼:“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是我黄阿翁的徒弟,厉害着呢。不信你去太医院打听打听,别说是方小子,就是玉生那小娃子,谁敢说自个儿比得过。”

白素:“但本宫不放心。”

黄老头:“你们家小陛下住的是皇宫,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之地,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样行不行,我就去两个月,两个月你们家小陛下肯定出不了什么事。待两个月一到,我黄阿翁发誓,不管淮南好没好、什么样,我都回来,成不?”

白素:“我可以拿东西和你交换。”

只一句话……刚才还一直嘴硬并且顽强抵抗的人,立刻转了话锋。

嘿嘿一笑,问:“你拿什么交换?”

而后,便见坐在首位的女人,唇角微微扬起,一句一句缓缓地说:“比如……所谓旦发夕死,夕发旦死的心绞痛,在脉搏消失的时候,可以用什么样的方式把人救回来;再比如,我们一直在呼吸,吸进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吸完还要呼出去,能不能为几乎无法自主呼吸的人直接输送身体需要的气进去,救他的命;再比如,华佗为人开刀刮骨疗毒,能不能成功?开刀开到什么程度,更能保证成功……”

一桩桩一件件,听起来既匪夷所思,又令人分在狂热。

黄老头那一双眼睛,越听越亮,最后啪的往桌上一拍:“成交!你放心,别说是在这宫里头呆俩月了,就是这辈子都不让我走了,我都没问题!我还能一直住你们殿里头。这样吧,从今天就开始!你俩睡床,我睡地上那台阶!”

“……”

没人答话。

老人眨眨眼:“咋,我说错话了?”

一直杵在角落和长乐一块当隐形人的方墨砚,终于受不了自家师父,直接上前把人拽走。

“陛下应该没有别的事了,臣与师父先一步告退……陛下安好,娘娘安好。”

然后,两人拉拉扯扯地出了门。

隔着窗还能听见黄医仙嚷嚷:“你拉我出来干什么?没大没小!”

“人家夫妻恩爱,您……趴床底下做什么。”

“恩什么爱?这么个情况他俩能恩什么爱,不怕流了吗。”

“已经三个月了,可以了师父!娘娘昨日还特意问过徒儿!”

“哦哦,三个月了啊,不对……你怎么知道三个月了?你这把脉的技术有精进啊。”

……

对话之直白、言语之露骨,让坐在桌前的小皇帝脸色越来越黑。

转头吩咐:“长乐,去提醒他们一声,再如此放肆,就割了他们的舌头。”

小太监连忙小跑着出去:“……是!奴才这就过去!”

段长川跟在他后面,“啪”一声关了门。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结果一回身,看见坐在桌边的女人,正扬着唇角看他。

狭长的眉目里,都带了星星点点的笑。

当即气鼓鼓地扬起下颌:“还有你!怎么什么问题都去问。再出去乱说,朕也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Alpha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本来吧,是可以不问的。Omega孕期满三个月就可以了,谁让你前两天生气,把身子搞坏了,我当然是要确认一下才安心。”

段长川:“你!”

想说:什么孕期满三个月就可以!可以干什么?有什么好干的!

可他脸皮又薄,一共就三句话,没有一句说的出口。

对着白素“你”了好长的时间,之后勉强吐出一句:“女流氓!”

被人径直拉进怀里抱住。

Alpha两只胳膊都环在他的腰上,声音宠溺地和他咬耳朵:“我说什么了,你就骂我是流氓?你腺体快成熟了,到时可能会经历一回**期,我提前了解一下到时候怎么陪你过,你身子能承受多少、承受到什么程度,这些都得提前了解,不然又给弄坏怎么办,嗯?段小川?”

措不及防,听了一耳朵荤话的段长川:!

她就是衣冠女流氓!

说的再怎么冠冕堂皇,理由再怎么正当,她还不是想的,就是那个事!

而且,什么是能承受多少,承受到什么程度……

被Alpha禁锢在怀里的少年,忽的睫毛一颤。

这个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的……危险?

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