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川和白素在院子里闲坐的时候, 长乐已经从书房寻到了前面的大殿。

他寻遍了几乎所有的地方,也没找到那包砒|霜的影子,可是, 却在前殿一个不起眼的暗格抽屉里寻到了一封信。

若是往常, 看到这样的信件, 他定是要放回去的。

可这一封却无比不同寻常。

因为信封的最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长乐亲启”四个字。

字迹清秀飘逸, 一看便知是段长川的手笔。

仔细看,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见信启。

这封信是写给他的, 是陛下写给他的……要他只要见到了, 就打开来看。

长乐看看四周……整个大殿空无一人,只有另一间房里, 能听见伊满偶尔发出的响动。

干脆坐到地上,读起来。

展信,见着熟悉的字体,在第一排上写着:长乐, 见字如面。

像是……是一封家书。

一身百花蟒的小太监, 对着信认认真真地读起来。

起初面上还很茫然,完完全全的状况外。

可看到一半,又乍然明白……顿时, 拿着信的两只手都抖了起来。

-

而在卧房前的小院里, 一身明黄衣衫的少年,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的座椅。

身上披了件毛皮大氅, 单手拄在桌沿上看策论。

春日困乏,少年脑袋一点一点的, 眼睛闭了又睁, 睁开又闭上……好生困。

长乐就是这个时候匆匆闯进来的。

小太监眼眶红了好大的一圈, 来时还在吸鼻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少年面前,两只胳膊都抱到了他腿上。

“陛下……!”

压抑着的哭腔,像是受了好大好大的委屈。

段长川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策论“啪嗒”一声掉下来,连瞌睡都没了。

少年轻缓地眨眨眼,过了好一会才看清来人,迷迷糊糊地问:“嗯?长乐……?怎么了,你突然哭什么。”

小太监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抱着他的腿,抽抽噎噎:

“……陛下……呜,陛下您别不要奴才……”

“奴才……奴才不能没有您……”

说话间,伊满也跟着匆匆地跑过来。

“伊满,他怎么了?”

段长川问。

伊满看看跪在地上痛哭的长乐,也很茫然:“回陛下,奴才也不知道……奴才正和师父一同在前殿找那包消失的药,师父突然就哭了起来……”

段长川看看自己被抱住,已经完全不能动的腿:……

无奈开口:“长乐,你要将朕的衣袍弄脏了。”

小太监连忙惊恐地退开几步,想了想,又揪住他的裤脚。抬起脑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可怜巴巴的。

“别趴着了,起来回话。朕为何不要你?你犯了什么错吗?”

长乐这才直起身来,两只袖子一直往眼角上擦:“奴才没有犯错……”

段长川脑袋里的问号更多了:“你既没有犯错,朕为何不要你?还是你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前几日朕让人将你拖出书房,确实传出一些流言,但你也该知道,朕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他看起来实在困惑,连带着长乐也一起困惑了。

主仆二人对视许久,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没有不要奴才吗?要不……陛下您发个誓。”

敢让皇上发誓的奴才,这位御前大总管恐怕还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就连伊满都吓得跪下,拽着他的袖子阻拦:“师父,您是糊涂了吗……!”

快哭到昏厥的小太监这才猛得反应过来,“啪”一声便打到了自己嘴上:“奴才……奴才一时糊涂!奴才一时糊涂!”

再然后,就对着自个扇起来没完了。

段长川人都傻了:是怎么一个人演完的一整场虐身又虐心的大戏啊?

还是一旁的白素看不过去,上前把人给拦住了。

然后把震惊中的少年揽住,问:“干什么呢,自己和自己演苦情戏啊?还嫌他不够苦呢?陛下这边什么也没说,你倒好,一会哭一会扇巴掌的。别人看了会对陛下怎么想?这殿里多少眼睛看着呢,不知道吗?”

“是,娘娘教训的是……”

“都是御前的人,稳重一些。”

“是……”

女人同长乐说话,少年就静静地看着。

倒不是他不想插嘴,而是……白素靠近的瞬间,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后颈痒痒的,还有一点酸,让他总想揉一揉。

可心里又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那是个很隐私的位置,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下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痒这个事情吧……它就是,你越想忽视,就越不能忽视。

它反倒痒得变本加厉。

【好烦……!】

【也好躁……】

于是,就在所有人都没又察觉的时候,砰一声响后,接着叽里呱啦一连串的声音砸下来。

顿时,整个院落都安静了。

回神时,才看见:坐在桌边的帝王,手边的茶壶不知何时被扫落。紫砂的壶碎成几片,茶叶和茶水洒了满地。就连帝王的黄袍上,都沾了好几片绿叶。

当即,所有人都:!!!

只有始作俑者,怔怔地望着脚下……

又无辜地抬头,抿抿嘴唇,说:“呃,朕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紧张,朕不是在发脾气。”

【朕只是……太痒了。】

然后,胳膊抽了一下筋,不小心就扫到了茶壶。

真的,只是不小心……

然而帝王无小事。下一刻,周遭就乱成了一团。

“陛下,您伤到没有!”

“怎么样,烫着了吗?怪我,把茶壶放的离你太近了。”

“快去为陛下准备换洗的衣裳!”

尤其,Omega皮肤天生娇嫩,手背只稍稍被烫了一点点,就红了一片。他的Alpha立刻就发现了,牵起他的手就往屋里走。

进屋之后,趁着别人都在忙着收拾残局顾不到这里,一把便将他给抱了起来。

少年吓得连忙用拳锤她:“白素!你做什么?青天白日的……你,你快将朕放下!要被人看到了。”

被警告:“你动作再大一些才是要被人看见。”

当即怂成一只小鹌鹑。

“那你快一些,将朕放下去。”

“不放。”

又是一拳打在她身上。

小猫一样。

Alpha忍不住低低地笑出来,将对方放到榻椅上坐好。

然后在对方毫无攻击力的白眼里,牵过他被烫红的手,轻轻地吻了吻。

下一刻,软软的小手嗖得缩了回去。

女人抬头,恰恰好,捕捉到少年发红的脸。

“好了,不闹你了。我去拿烫伤膏。”

听见一声别扭的:“喔,那你快一些,不然朕都要好了。”

女人脚下步子一顿,脸颊微微朝他偏来,双膝微曲,行了个不紧不慢的礼:“是,臣妾知道了,一定赶在陛下痊愈之前回来。”

后提步往书房里走,身上环佩叮叮当当地响。

也就没看见,座椅上的少年,飞快地扒开自己的衣领,在后颈好好地挠了几把。

【咳,是真的有一点痒。】

……

-

段长川闭门不出的第三日,风榣和云邪二人过来觐见。

司天监虽然是皇宫外苑,入宫觐见或是走动都极为方便,但一般都是段长川自己过去,若非急事,云邪他们几乎不会过来。

而如今,段长川负气几乎小产,正在保胎,正是不宜见人的时候,他们却过来了。

心思敏锐的少年帝王,立刻便嗅出几分不同寻常。

连忙放下手边的事,正襟危坐道:“宣他们进来。”

长乐躬身道了声:“是。”

后将人请了进来。

“前几日便听闻你在朝中被气的一病不起,又下了旨,任何人不得面圣,我和姑姑都没敢过来打扰。但听玉生说你今日已经好些了,便同姑姑一起过来了。”

云邪进门后,一边说着一边在他面上观察。

风榣紧随其后,规规矩矩地行礼:“风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姑姑莫要多礼。”段长川连忙命人起来,后朝长乐吩咐:“去将殿门关上。”

小太监立刻会意地应了。

把门一关,自己站到了门外去守着。

待房里又只剩他们四人,云邪这才一改拘谨的性子,大咧咧地在段长川对面坐下来:“你怎么回事?说好演个戏,你怎么还动了真格?我和姑姑听说的时候,吓一跳。那天晚上,皇子的星象都暗了许多。”

风榣也温声劝解:“陛下日后还是要控制一些,深谋远虑、不急不躁,才可成大事。”

段长川经过这两日的汤药和针灸折磨,也深刻认识到错误,乖乖认错:“朕知道了,姑姑。”

被他家Alpha摸了摸脑袋:“陛下很聪慧,已经想明白了,风榣姑娘放心吧。”

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少年偏头闪开,自以为动作隐蔽地拂拂她的衣袖。

后望向两人,正色道:“你们此次前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说到正事,对面的青年也立刻收起平日的吊儿郎当,说:“我和姑姑听到一些消息,但不能确定真假,但若是真的,此事非同小可。”

“什么?”

少年蹙眉。

“昨日听到百沐宫的弟子说,淮南似乎诊出了瘟疫,但还未能确定。”

作者有话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