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顾桐之突然道,“你是为了她么?”
又是浔阳恍然大悟的声音,“是为了……侧妃?”
“你住口!”北堂靖低声斥他,浔阳立刻噤声。北堂靖似乎是在侧耳细听内室的动静,陌颜急忙屏住了呼吸,同时心脏剧烈地摇摆着,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
北堂靖——为了她?这怎么可能!
便凝神细往下听,北堂靖许是良久不闻屋内动静,方低声道,“北堂御那家伙威胁孤,若是敢动紫薇堂,必将笙儿身上的秘密公之于众。”
顾桐之惊道,“他也知道?”
“还不是多亏了红杏?”北堂靖声音危险,许是被北堂靖的眼风扫到,浔阳的声音就有点犹豫不决:
“回主子,听主子的吩咐,红杏已经在边关乡下安身,再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了。”
“侧妃出了那样的事,她也是难辞其咎,不敢再出现了罢。”顾桐之声音是平日里难见的严肃。
“话说回来,那紫薇堂,主子到底要不要剿?”
众人正踌躇间,忽地,里间的纱门被人推开,门里,赫然站着陌颜。
“剿!为什么不剿!”陌颜的声音响起,坚定不移。
“可是孤已大张旗鼓地宣扬过,孤已来到了这月古镇,他们想来早已有所准备、闻风而逃了罢。”
北堂靖清冽的声音不急不忙,语气中的沉稳令人无可反驳。
陌颜有些着急地看着顾桐之与浔阳二人,可他二人也颇有些垂头丧气。
顾桐之看向陌颜,脸上带了几分苦笑,“侧妃,你也听到了,太子向来说一不二,说出的话也从来都未更改过,更何况又是为了你的原因。”
陌颜听了顾桐之的话,心思也未有丝毫改变,她目光坚持地看着顾桐之的眼,那双眼同顾惜音的十分相似,却少了顾惜音的浮躁之气。
“顾太医,能否让我同太子单独说两句话?”
顾桐之点点头,便带着浔阳出去了。
屋中,便只剩下她与北堂靖两人,陌颜静了下心,鼓起勇气,坐在了北堂靖身旁的椅子上。
旁边的一扇窗敞开着,此时,外面的天已全黑了,外面偶尔还有几声虫鸣,这是陌颜穿越而来之后最欣赏之处——京城永远气候温和,湿润宜人,四季如春。
微醺的夜风吹得她鼻尖痒痒,伸手去拂,却发现是几缕青丝扫过了脸庞。
陌颜感受到旁边人的目光,便寻着那视线回头,却仅与他眸光一触,便惶然垂首。
陌颜此时脸比朝霞,简直要红透天边。
那人的眼神太过痴迷炽热,唇角也是笑意缠绵,匆忙一瞥之下,他刚毅面孔的线条已软成了一滩水,比这暖意融融的夜还要柔。
好一个张扬暧昧的眼神,哄得她心惊肉跳。
可是陌颜是不会轻易地忘记她的目的的,此次若是放过紫薇堂,下次剿灭的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行军之时形容淡漠,好像是谁又将他惹到了一般,甚至还不放慢马速,任由她从马背摔到了地上。
“你公然说要给为夫纳妾,任你夫君再宽宏大量,也是无法忍受。”
“我没有说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
北堂靖逼问得她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理亏,更何况,今日顾惜音的嘴脸又让她心生厌恶,不想再提将顾惜音许给十七的事了。
“紫薇堂,还是要抓住机会,赶紧将其灭掉,不然后患无穷。”
“好,你若是想,我便灭了那紫薇堂。”
北堂靖向后一仰,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椅背上,仿佛覆灭紫薇堂只是举手之劳。
面色虽随意,眼神却认真。
陌颜细细叹了口气,“你又是何必呢?”
北堂靖却轻轻地擒起了她的指尖,“你说呢?”
“要我说,”陌颜却是看也不看他,慢慢地道,“整个事情,从开始时就不对。”
北堂靖犹如一头嗅到了危险的野兽,眸光骤然收紧,“哪里不对?”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太子妃的侍女?”
陌颜开始时遇到北堂靖之时,他说他是顾桐之,陌颜也说她是青荇,是为了杀阮明雪而来。
可是自始至终,北堂靖待她都太过亲昵,又唤她笙儿,即便她的假名是慕念笙,叫得这般亲近,完全不像是陌生人之间该有的距离。
北堂靖一时眸光涌动,似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醒,担心着陌颜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莫非她是知道了他从一开始便调查出,她即是阮明笙?
“你……莫非是将我当做了阮明笙?”陌颜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记住,我,是青荇!只是假扮太子侧妃慕念笙。”
北堂靖长舒了一口气,她若是知道了自己骗她,以她倔强的性子,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如果你对阮明笙有愧,也请不要弥补在我的身上。”
陌颜说完,旋即摔门而去,北堂靖却愣在当场。
浔阳推门而入,回头看了看陌颜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又担忧地偷瞄了一眼北堂靖的脸色,见他只是略微出神,这才放心道,
“主子,对于紫薇堂,您看是否出兵?”
“当然出兵。”
“您不顾及侧妃的声名与安危了?”
“咱们手里也有他北堂御的把柄,对于我自己的妻,我还是护得住的。”这一世,一定要护住。
“是,属下这就布下命令去。”
刚刚陌颜那句话,字字珠玑,如雷击般重重敲在他的心头。
笙儿,我的笙儿,你怎就不认得我了?我对你好,是一千一万个心甘情愿,你又为何视而不见,反而拼命躲避呢?
陌颜询问了伙计,讨了单间,因为北堂靖根本就没考虑到她,也没订她的房间。
那客栈掌柜打量了她半天,终于语重心长地道,“夫妻之间吵架,还是看开些好。”
陌颜听得此话,心中郁结,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真是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与侧妃是分房而居,那白日的场面,又是做给谁看的呢?”陌颜闻声回头,正看见顾惜音跟着她哥哥顾桐之,从楼梯上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