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北堂靖一双深邃的眼眸，陌颜微微仰首不免怔在原地迈不开步子。他本就生的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放在哪里都是个讨姑娘家喜欢的长相，而身份又那般高贵，如今龙袍加身，一切都显得不同了。
他方才的一系列举动将陌颜和他过去那些时日的经历通通勾了出来，陌颜心中早已深深喜欢上了北堂靖，否则哪会三番五次舍身犯险。历经种种艰辛，她的想改也未更改过，现下的情况谈不上好，他全无过往的记忆，早忘了自己是谁了，每每看他和那假笙妃共处，便觉得心中郁塞难当。
而他此刻的目光，方才的举动，又和以前那些好时光别无二致。
她几度以为，北堂靖还记得自己。
“你……”陌颜心中酸涩翻涌，几度都有泪水要涌出来的感觉，半晌才微微颤着嘴唇道了一声，“你还是没变，纵然是如今的局面……我也相信，你还是你。”
“此话何意？”
北堂靖自然不知道陌颜泪光楚楚是在难过什么，疑惑间也想不出什么，拉着面子也不好多问，只是淡淡道：“我自然是我，你若说本心可有改变，那也自然未变。”
末了，他微微一怔，想起来陌颜说“我相信你”，眸光闪烁片刻，很快被他平淡无波的一张脸掩盖住了神色。
对于陌颜来说，纵然这些日子凄苦了些，还要靠着顾桐之的势力混进宫里，不时遭到不相干的人百般刁难，但也值得，也不管他清醒与否，只要得到他这一句“本心未变”，便觉得之前受过的苦都值得，自己也算在心中聊以慰藉。
陌颜看着他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我要多谢你。”
北堂靖挑眉：“谢我什么？”
陌颜顿了顿，道：“谢你今日陪我说话。”
北堂靖的表情微妙了些，微微颔首不答。难不成平日顾桐之都忙于公事不去搭理她？那最好，顾桐之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少来和她说话。
陌颜如今心情大好，机会也委实难得，真要开口再说，便听一道甜腻中带了些嘲讽意味的嗓音传来：“哟——让我看看这是谁呀？好好儿的不和顾大人回太医院，跑到皇上跟前儿凑什么热闹呢？”
原本平静又温宁的气氛仿若琉璃镜摔个粉碎，顿时诡异非常。
两道倩丽的影子款款出现，前者嚣张跋扈的样子刻在脸上，后者钗环点缀也是不掩傲然，正是顾惜音和阮明雪。北堂靖面不改色负手看着那两人朝自己行礼，只是眸底带了些被打断的不悦之色。
“陌颜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笙妃。”陌颜规规矩矩行了礼，如今的身份，说好听点是顾桐之的客卿，说难听点是个走他关系的，虽然心中不愿，但表面规矩还是要做好，免得给顾桐之添麻烦。
“呵，谁稀罕你来行礼，一点儿都不端正，进宫之前没受过**吧？要不要本宫亲自来教教你？”顾惜音用小手绢儿指她，看见这个女人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方才，被阮明雪戳破了太皇太后已不再保自己的事情，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上一个后宫之首股掌之间的蝼蚁，人家想碾碎你轻飘飘，这会儿来了又瞧见二人微妙暧昧的在谈话，你一言我一语，浓情蜜意，她和靖哥哥都没这样过！
陌颜被人点了，当然要做做样子，立马再次行了个礼，无比标准。
阮明雪站在一旁，只顾着掩唇冷笑，看着顾惜音这疯女人撒泼，她向来清高自负，认为自己和顾惜音那蠢货不同。
顾惜音见状无比嫌恶的一甩手，朱唇开合，冷道：“罢了，什么脑子都学得会，你偏偏不会，饶是本宫也救不了你。”眼中隐约闪过一丝狠戾，“你跟着我哥哥，可别害了他，笨手笨脚，给他惹麻烦我可饶不了你！”
说到这里，陌颜心中咯噔一声，说的也是……自己这段时间来似乎真的给顾桐之添了不少麻烦，还真是辛苦他了，日后大事完成，定要好好答谢。不过，同样是兄妹俩，顾惜音的娇嗲性子真是半点都不如顾桐之，想来顾桐之的胞妹只有她这一个，平日里宠爱惯了吧。
陌颜面不改色，全不放在心上一般道：“能跟随顾大人修习医术，自当尽力而为。”
碍于北堂靖在面前，她也不能真就撕破脸皮胡说八道，言语间虽然顾忌三分，但也是极不客气：“我说，你好端端的不跟我哥回太医院，在陛下面前抽的是什么风？小小医女，是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用不用我告诉你怎么做？”
她见北堂靖只是早有预料一般站在一旁闭口不语，而这陌颜也是唯唯诺诺垂首任由她讽刺，心中大为畅快，说话间不由得更加跋扈嚣张，肆无忌惮，上前几步，指指点点看架势都要动起手来：“我劝你少费心思，陛下日理万机，不需要你来这儿没皮没脸！守好你的本分，别再给大家添麻烦！”
“够了。”
北堂靖微微皱起了眉，开口喝止。
“靖哥哥……我这都是为了护你，还不是怕你被奸人骗了呀？”顾惜音立马收起了方才险些控制不住的凶狠，转而变成了一副乖巧的撒娇样儿，过去就要拽北堂靖的衣袖，被人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北堂靖淡漠道：“怕我被骗？便可以毫无皇室的礼仪，如同泼妇骂街一般大吵大闹了？”
顾惜音被噎得说不出话，又不服气：“我……！”
“你什么。”北堂靖皱眉冷眼看她，“一会儿回去，自行领罚，三天不得出门，少出来惹是生非。”
阮明雪这次当了回聪明人，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但气也由顾惜音那活靶子撒了，罚也由她受了，心中愉悦无比。
这小小惩戒，就算弥补方才顾惜音破口无礼了？
陌颜垂下脑袋一言不发，心中却是愈发寒冷，好似被一块石头紧实的压在心口，眸中悄然划过一抹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