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析将自己在洞府中关了三天, 三天都在画符箓,保证自己已经准备充足,能攻能守毫不惧怕后, 这才从洞府中出来。

自洞府出来后不一会儿, 望闵便提溜着一个储物袋给任析:“拿着。”

任析握在手中, 察觉到其中是不少已经炼制好的上品丹药, 各种功效的都有。

疗伤的,害人的,迷人的, 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

望闵背着手, 神情很是严肃道:“此次出去不要掉以轻心。空山座下那两个弟子,都在你前头突破元婴, 修为要比你扎实得多。你还要带着藏柏月, 小心些总是好的。不知空山那老匹夫要耍什么手段。”

任析握在手中,温声道:“多谢师父。”

望闵给了东西,摆摆手便离开。

任析抬手, 摸了摸自己压在衣襟里的掩息玉。

只怕, 宗门内有不少人开始知道他的身份了。

从前兴许还只是猜测,但这次突破元婴后异样雷劫,会让不少人肯定他的身份。

任析轻轻叹口气。

希望能在苍生宗待到剧情点过去吧。

藏柏月是在任析出关后的第九日突破的。

雷劫声势浩大,在紫明峰山头劈的轰隆作响。

门内的弟子们与有荣焉, 各自奔走相告, 他们宗门内又有一位年轻弟子突破到元婴期了。

雷劫肆掠过后, 任析松口气。

他回到自己的洞府, 掏出传讯符才发现, 谢臻给他传了不少消息。

最后一条是让他出关后,告诉他一声。

传讯正是从两月前开始, 魔渊那雷劫果然是谢臻的。

任析传音:“谢臻,你是不是突破至渡劫期了?”

他传讯完便打算将符箓收起来,谢臻怎么说都是两方域主,忙的要命,不可能有空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传音符箓。

就像他,出关好几天,忙的昏头转脑,现在才想起来查看自己锦囊内的东西。

不想,任析下一刻便被打脸了。

传讯符翁鸣一声,符文亮起来。

任析的灵力还未来得及从传讯符中撤出来,谢臻的声音便直接在洞府内响起:“是啊,你的消息可真灵通,怎么,刚出关就关注我的事?”

语调中含着一丝笑意。

任析:“……”

不是很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已经出关好多天了。

任析摸摸鼻子,有些尴尬,正要再传讯过去,传讯符再度翁鸣:“你如今已经突破至元婴期了?稍后是打算窝在苍生宗内不出来?空山可有为难你?若是有,告诉我。”

传音符的另一端,谢臻回避下属,骨节分明的手指十分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他捏着传音符,唇畔带着丝笑意,传音符上亮起的红光落在他的面容上,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丝血色:“我很快便会成为魔尊,届时来为你撑腰。”

他说完这句话后,不知怎么,撤出了自己的魔气,没能让这句话传出去。

罢了,还没能成魔尊呢。

而且早早告诉任析这些事,他兴许要担心。

一个空山已经够呛,若是再操心这些事,烦也要烦死了。

谢臻指尖摩挲着传讯符边沿,符文闪烁,任析温和的声音响起,一句一句答他的话:“突破至元婴了。不会窝在宗门内,稍后要去拂镜州的一处新秘境内带着金丹期弟子历练。刚出关,空山暂时还为难不到我头上来。若是有,我会自己应对,应对不好的再告诉你。”

谢臻桃花眼弯弯,里面笑意盎然。

他忽然心情很好,以至于体内的本源魔气都没什么存在感。

他靠在一颗树干上,抱着胳膊,脑海中随着声音,几乎立刻就能浮现出任析答这些话,乖乖的神情。

他想了想,回复任析说:“好。”

不远处的展言望着他。

他听不见谢臻在说什么,只能瞧见他的神情。

怎么说呢?

很怪。

展言心底浮现出了一个诡异又古怪的想法。

他总觉得,谢臻不像是在同朋友说话,而是在与心上人。

展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谢臻这样的人,能有朋友都足够奇异,怎么会有心上人呢?

不过……为什么没有呢?

正因为他性格古怪,反倒什么事都说的通。

展言瞧着谢臻笑容满面的模样,半晌后,才见他撤了屏障出来。

展言牙酸道:“任道友?”

谢臻挑眉:“你以为还有谁在我这能有这个待遇?”

展言冷哼一声:“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同道侣说话呢。”

他有点试探的意思,依照谢臻的心思,他若与任析是这种关系,应当会大方告诉自己。

谢臻不是扭捏之人。

但是谢臻并未答应,反倒是被他的话说的一愣。

谢臻愣了片刻,拧起眉头来:“说什么呢?开我的玩笑可以,莫要开他的。”

展言张张嘴,瞧着谢臻这副反应,歉意道:“抱歉,我就是随口一说。”

谢臻不再说什么。

可是他心底因为展言这句话,泛起了一丝古怪的,压不住的涟漪。

道侣?

他?与任析?

他的面色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孔上表情淡下来,唇角绷紧。

展言见谢臻反驳,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件事,而是继续探讨方才的话题:“你从魔渊回来后,便一直是这副面色惨白的鬼样子,在魔渊强行提升的修为很难敌得过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那般实打实修炼上去的修为。我不觉得你眼下立刻同东方域主起冲突是明智之举。”

谢臻压下自己的心思,靠在桌边,点点桌面上幻化出的魔界图象。

他点中的那一块,正好是东方域主城外一角,也是他们眼下所处的地方。

他问展言:“你觉得,东方域的主城位置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展言皱眉:“有什么古怪的?”

谢臻抱着胳膊道:“你知道苍生宗为何会建立在拂镜州,死活不离开吗?先前你们随我一道去过修真界,也知道一些传闻。苍生宗乃是天下第一大宗,依照它的地位,本不该待在贫瘠的拂镜州。”

展言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苍生宗乃是千年前仙魔大战时创立,他们的老祖便是当初仙魔大战结束的重大功成,修真界能有如此的安宁,恐怕有一半的功劳都在他一人身上。这位老祖是为了守住修真界,所以将宗门设立在魔渊边的拂镜州中,拿自己当门神呢。”

说起来,展言有些佩服这位老祖。

魔修大多是不服礼教性情率真之人,这种真正的为大义牺牲者,是能够收到他们十足尊敬的。

谢臻说:“你既然知晓,看不出来东方域主城的特殊之处?”

他点了点东方域的主城,又点了点南方域的主城:“不仅东方域,还有南方域也是如此。”

“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乃是魔界修为最高二人,这二人所在的地方,都与魔渊靠的最近。你难道看不出问题所在吗?”

展言有些难以相信:“你的意思是,不止苍生宗的老祖在当门神,东方域主与南方域主也是为了驻守在魔渊边,才将主城设在这样的位置?可是,他们是魔修,这么做对魔界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魔修元婴以下的修炼速度很快,修真界内的高阶修士终归是小数量,基数都是金丹期与筑基期。

魔修能够碾压正道修士。

谢臻哼笑一声:“我怎么知晓?我才来魔界多久?这二位的主城,都设立无数年了。你要问,也该去问前魔尊,兴许他知道。”

他慢悠悠补充道:“不过可惜,前魔尊死了。否则,我对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展言道:“你在东方域主跟前,最好不要摆出这副对魔尊不敬的态度。”

谢臻抬眸,漫不经心道:“怎么?死了这么多年,还是他们心中的魔尊?真是有趣,我更好奇这位魔尊的事迹了。不过好像关于这位魔尊的传闻有限?你从前的域主乃是魔尊手下,应该知道不少传闻吧?”

展言抿了抿唇,道:“不知道。域主从前跟着魔尊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我是域主后来捡回去的,域主不爱对我们提及魔尊。总之,最初的四位域主,对魔尊都十分尊崇,你不要挑战他们的底线。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谢臻挑着眉梢:“难怪呢,我说你怎么对这位魔尊,不像是多尊敬的样子。”

他笑起来:“不过,待我成了魔尊,你可以尊敬我。”

展言当即翻了个白眼。

二人绕回先前的话题,谢臻道:“你说的对,我现下估计打不过他们。而且南方域主城与东方域主城挨的这么近,一打很有可能就是两个。我只能用怀柔政策。你想个法子,多搞点前魔尊的消息,最好是能搞到前魔尊的东西,我想办法让他们愿意到我的麾下来。”

展言默然无语半晌,只觉得谢臻是疯了,才想的出来这个法子。

不过他没说什么。

总归谢臻是个狠的,死活到了渡劫期,怕是一门心思的真想做魔尊。

他只能帮谢臻了,又不可能丢下他,自己带着人半路跑掉。

……

任析在前往小秘境之前,先去了一趟魔渊。

他落入魔渊底部后,发现很多新的痕迹。

是雷劫留下的痕迹。

谷底乱石飞溅,很多石壁焦黑一片。

他寻着谷底走了片刻后,哑然发现,谢臻挨雷劈的时候避开了他的本体所在。

山谷的另一头狼藉无比,另一头还是好好的。

任析一边往魔石中灌注魔气,心中有些无奈。

真是难为谢臻到了那种关头,还记得他。

不知道谢臻眼下如何了。

他到达渡劫期的时间,比剧情中早了许多,即便是魔修修炼速度快,可这样快,身体也是架不住的。

任析在谷底游走片刻后,摩挲着自己的手腕,掏出一堆玉瓶,指尖逼出一滴一滴的透明液滴,灌入玉瓶中。

待将所有的玉瓶灌满后,放在自己本体边的位置,给谢臻传音:“谢臻,我放了东西,在我本体附近的位置,你记得来拿。”

他设下阵法,而后才离开魔渊底,清除自己一身魔气后回到苍生宗内。

回到自己洞府后,门口的灵植亲昵的蹭了蹭他。

任析在魔渊已经吸收过一次本源魔气,想来一个月内不会再发作。

明日便要出发前往小秘境,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从小秘境中出来了。

任析休整了一晚,第二日前往与藏柏月汇合。

李铭天也在。

他如今也有了金丹期修为,所以在这次的历练弟子名单上。

藏柏月努力板着脸,后方的弟子用仰慕的目光望着他,藏柏月的脸也绷的越来越紧,看的任析好笑不已。

他们在宗门山脚处等待片刻后,另外两道破空声也响起。

任析抬起头,瞧见两名白衣弟子御剑而来。

略略靠前的一位,是一名女子,背后背着一把七弦古琴,容貌婉约,气质温柔大方。

任析还是外门弟子的时候,便见过她,正是空山门下的二弟子云开月。

云开月后方的白衣弟子,是她的三师弟,名叫阙安乐。他皮肤略黑,一双眼睛却泛着奇异的灰色,若是不仔细看,容易将他当作盲人。

二人到后,弟子们互相见礼,云开月的视线落在任析身上,微微笑着说:“从前只知晓藏师弟是天灵体,十分厉害,不想任师弟竟然比藏师弟要更早突破元婴期,往日怕是藏拙了罢?”

任析面皮绷紧,好在心中并没有面对空山时那种毛骨悚然,汗毛倒竖的危机感。

他眉眼弯弯:“云师姐高看我了。藏师弟入门前乃是毫无基础的凡人,我却依旧练气,打好了基础,怎么能与藏师弟相提并论。”

云开月笑着,对任析的话不置可否。

阙安乐道:“好了师姐,咱们在路上再慢慢说,眼下时候不早,咱们启程吧。小秘境并不远,想来日落前便能赶到。”

云开月颔首。

四名元婴期弟子打头,金丹弟子跟随在他们身后,御剑自宗门离开。

此次出门历练的金丹弟子足有十七位。

好几人都是新晋金丹,根基还不稳,师父特地将他们撵出来历练一番,稳固根基。

一路上,云开月与阙安乐不时出声,同任析与藏柏月闲聊。

藏柏月是个敏感的人,他不爱作声,没了面对任析时的活泼。

云开月他们不好强行同藏柏月搭话,于是主要能说话的对象便成了任析。

不过没所谓,反正他们也不在意藏柏月。

他们出来前,师父让他们重点盯着任析。

藏柏月不说话,正好成全了他们。

任析弯着眉眼,声音温和,对二人称得上有问必答。

至于答的话是有用的话,还是兜圈子的废话,那就不好说了。

任析不得不又感谢起那些孩子们的家长。

幼儿园的小朋友有多单纯,那些家长就有多难缠。

有时候任析觉得,自己要是在幼儿园干不下去了,去干销售,一定能稳坐销冠的位置。

云开月起初没察觉,半晌后也发现,任析说话实在是周密。

一句有用的都没有,全都是屁话。

那副温和的模样,将她都骗到了!

云开月心中不悦。

在同辈弟子中,她还没怎么吃过憋,除了在谢臻那。

任析眉眼弯弯,待到了小秘境附近,他们御剑落地时,任析还好心提心她:“云师姐小心。”

云开月心头一梗。

小秘境的入口是一道半扭曲的空间漩涡,透过这个漩涡,能够看见后方的景物,但是景物也是被扭曲的。

他们在附近立了片刻后,任析道:“各位师兄弟们将符箓贴在身上吧。”

云开月:“什么符箓?”她神情疑惑。

一侧的阙安乐也困惑的望着任析。

任析像是才想起来,尴尬道:“呀,忘了画云师姐与阙师兄的份。”

便见所有的弟子,包括藏柏月在内,都掏出一张符箓,注入灵力后贴在自己的身上。

一道白色的丝线出现在他们之间,如同一张网一般将他们联系起来,片刻后隐没于空气中。

任析身上也贴了一张。

他的神情歉意的十分真实,随后想了想道:“不过云师姐与阙师兄修为高,不用这符箓也不要紧。这是给金丹期弟子用,以防万一查询对方位置的符箓。好了,师姐,咱们现在就进去吧?”

云开月:“……”

阙安乐眉头一抽。

他们俩就算是傻子,现在也该知道,他们两个被任析带着一群人排挤了。

偏偏后方的金丹弟子懵然的望着他们,好似不明白他们为何还不动作。

云开月压下心中的火气,微笑着应声,御剑打头阵,率先进入小秘境中。

这符箓是任析画的,他真给自己,自己还不一定敢用呢!

任析瞧着三长老门下的二人打了头阵,率先进入其中后,这才带着其他弟子一起涌入秘境。

视线扭曲一阵后,恢复清晰。

任析愣了愣。

他周边没有人了。

任何人都没有。

不仅如此,那些符箓的位置也无法感应。

像是根本没有人贴过那张符箓一般。

任析望着面前的景物,是一座山林,不远处能够瞧见大片的村落,里面有凡人,也有低阶修士。

小秘境中……能够形成人类村落?

这怎么可能是小秘境?

不,不应当,这应该是他的幻觉。

或者,这里根本是小秘境中构建出的一场幻境。

不知道藏柏月他们落到了何处。

任析皱眉,没有急着落下去,而是先试着用灵力攻击四周。

但没有任何波动。

他立在灵剑上,阖上眸子,心中平静无比,摈除所有的杂念,神识展开。

他异常的清明,若是他的幻觉,那么眼下应该破了。

任析为了以防万一,拿出七长老给他的锦囊,服下一枚破除幻觉的丹药,再拿出一张用来摒弃幻觉的符箓,注入灵力。

但眼前的景象丝毫未变。

……那么,可以肯定,这不是低级的幻觉。而是秘境打造出来的幻境了。

幻觉与幻境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幻觉只是虚妄,但幻境是真实存在的。

即便其中的所有“真实”都是虚假,但也是存在的,能够对修士的身体造成真实的伤害,危险程度是幻觉的无数倍。

任析心中警惕。

他不再御剑,灵剑飞入他的手中,凌空而立,落入下方的村落中。

任析一落在其中,他身上的衣物便换了一身。

带着苍生宗纹饰的弟子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村民相同的普通布衣。

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任析身上的衣服更为贵气讲究一些。

他手中握着剑,也没人觉得奇怪。

迎面走来一人,瞧见他便笑着道:“苏公子,今日修炼完了?如何?可有踏入练气期?”

对方语气调侃,态度熟稔,显然是认识任析。

或者说,任析在这个幻境中的身份。

任析思索着他的话,笑着回到:“未曾。”

对方乐了:“哈哈哈,那你明日再努力吧,再接再厉,总能踏入仙途的!”

他话虽这样说,任析看得出来,对方分明是觉得任析在玩闹,根本不可能成为修者。

任析微微颔首。

信息不明的情况下,少说话为妙。

这人离开后,任析又往前走了几步,有人忽然从背后走来,一巴掌拍上任析的肩头。

任析转过去,瞧见一张年轻的面孔。

是名少年,瞧着十七八岁,一路跑来气喘吁吁,眼下叉着腰道:“苏、苏大少爷,您别折腾了成不?可给我累死了。你爹现在正在大发雷霆,要抽你鞭子呢!你快点儿的回去,认个错,再把你那一堆破玩意儿丢了,免得你爹真抽你!”

任析眨眨眼,说:“哦。”

少年还在继续喋喋不休:“你说你放着大好的家业不继承,非要修仙,修什么修你就不是那块材料,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啊?你刚才是不是答应了?”

任析颔首:“嗯。”

少年呆住了,他扶住任析的肩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好像要看看清楚,确认他不是在哪个荒山野岭叫人夺舍了:“苏析!?我的爹啊,你没疯吧?”

任析听见这个名字,又是一愣。

苏析……

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任析心脏跳的稍稍快了点,他问系统:“你的资料库里,能确认这个幻境是什么时候吗?”

任析打量过他们身上的服饰,看起来不像是他所在的年代的衣服。

应当是过去的。

系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动静。

任析的警惕心升到最高。

这地方实在是太古怪了,竟然连系统也屏蔽了。

那少年见他不作声,叹口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是没有希望的事,尽早放弃才是最好的。你若是能踏入仙途,你爹那般疼爱你,怎么回不帮你呢?可是你瞧,他花了多少精力去请那些修者来,各个都说你没有修仙的资质。”

任析还是低低“嗯”一声,不说多余的话。

少年大概是瞧着他这副不愿意说话的模样,心中憋闷得慌,愈发放轻声音安慰:“苏析,咱们就当一辈子的凡人,也没什么不好的。随常说蜉蝣朝生暮死,可若朝暮之间的时光能过的好,不比百年千年虚度光阴好得多?”

任析弯着眉眼笑起来,答应道:“你说的对。”

少年松口气,拍拍胸脯:“走,回去。有我付苍年在,必定不让你爹抽到你一下!”

付苍年?

任析听见这个名字,又是一愣。

总觉得,十分耳熟。

他被少年拽着,一路自熙攘的街上飞奔,到了街尾一座巨大的宅子前。

门口的下人瞧见二人,立刻道:“少爷,您回来了!”

下人忙不迭道:“您快进去吧!老爷发了好大的火气呢!”

付苍年推搡着任析的肩头,小声在他耳边道:“不必怕,你一会儿认个错。按你爹宠儿子的程度,不至于真抽你。万一真抽了,我帮你挡。”

任析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还是答应了他这句话。

付苍年,应该是这个苏析关系很好的朋友。

连打都能帮他挨。

任析与付苍年一道进门,穿过回廊,心中感叹这位苏析家里真是家大业大。

换做他自己,有这么大的家业,肯定躺着当米虫,才不会去修什么仙。

任析与付苍年很快到了一座院子跟前,进了院门后,还没作声,便听见里头,中年男人暴跳如雷:“兔崽子,你还他娘的知道回来!一跑就是两天!你也不怕在林子里遭野兽吃了!”

任析张嘴,思索要不要叫爹。

还未开口,付苍年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你快点装可怜!叫爹,然后掉眼泪,说你在山里好苦,快点!”

任析:“……爹,我……”

任析“我”半天,愣是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但中年男人像是发泄完了,怒气肉眼可见的消弭:“我什么我!?我看看你今日找个什么理由出来。”

任析想,确实如付苍年所说,这个爹对儿子,确实是很宠。

雷声大雨点小。

任析想了想,半晌后只说:“爹,我错了。”

对面的中年男人呆住,本就软化的态度,冰雪消融般不再有任何怒气,反而眼底盛满了疼惜。

他上前几步,搂住任析,大力揉着他的脑袋,低声说:“爹知道,爹知道你都是为你娘。但那么多仙人都没法子,你又能做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微哽。

任析心中又多了个信息。

这具身体的母亲,出了什么问题。

病了,或者是有其他的问题,凡人手段无法解决,只能寻求仙人手段。

而且寻常的低阶修士都无法解决。

任析一进来这座宅子,便察觉到宅自里有两名筑基期,还有一名金丹期。

连金丹期都解决不了,怕不是小麻烦。

苏父抱着任析,低声嘱咐几句后,让他好好休息,又吩咐管家去为任析上饭菜,说他在林中这些时日定然饿着了。

付苍年陪着任析离开,去了他自己的院子后,付苍年才叹口气:“苏析,你娘……现在如何了?”

任析望着他说:“不知道。”

付苍年又叹口气:“也是,你才从山里回来,怎么会知道你娘的情况。你爹有段时间不许你去看你娘了罢?其实你爹也不该去的,万一你娘身上的魔气沾染到你爹,那可怎么办?”

任析忽然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对面的少年无知无觉,陷入了苦恼之中。

他不过十七八岁,面对这样的事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力所能及的,分担朋友的苦楚。

任析说:“我在山中……”

付苍年听见他这句话,骤然抬眸,惊喜道:“怎么!?难道你在山中发现能救你娘的灵药了!?”

任析抿着唇,摇摇头。

心中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飞快的规整在一起。

服饰不同,染上魔气的凡人,还是能传递影响他人的魔气。

普通魔气是没有这个本事的,顶多能勾起人的心魔,但不会影响其他人。只有本源魔气才有这么大的本事。

而且,这里是修真界,魔气是怎么传到凡人身上的?

瞧着周围的人,对于魔气貌似习以为常,并不恐慌。

若是换了外面的时间,莫说凡人,即便是修士,对于魔气、魔修都是闻之变色。

这个情况……倒是有点像千年前仙魔大战的时候。

魔渊里的魔气还在四处流溢,没有什么明显的魔界与修真界区分。

无论是魔修,还是正道修士,都能四处来去自如。

这幻境,是千年前的事吗?

不过这秘境形成这幻境的缘由是什么?

不知道其他人眼下在幻境的何处。

任析试着调动自己体内的灵力,发现空****的,好似他真是个凡人一般。

封在左手中魔气也无法感应。

任析心中的警惕心愈发浓郁。

这里真的不像小秘境。

小秘境做不到这种地步。

可当初来确认秘境级别的,是宗门内的长老。

除非这秘境离谱到能自己伪装自己的阶别,不然不会出错才是。

任析心中的疑虑一大堆。

他只能按捺不动,摸清楚这个秘境内的情况。

只有这一个幻境是最好的情况,最怕的是一人一个幻境,那才是最危险的……

任析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想到了谢臻曾经去过的那个浮生秘境。

总觉得那个秘境,与眼前这个有些像。

如此的擅长幻境制造。

他轻轻叹口气,抹把脸。

好的不灵坏的灵,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了。

好在,任析现在这个身体地位不错,他身边的人对他都十分友善。

又有个付苍年,话十分之多,巴拉巴拉,一会儿的功夫就透露给任析一大堆消息。

任析再套一套话,将自己的信息综合在一起,能够弄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

吃完晚饭,任析按照付苍年口中,苏析的行为逻辑前往他娘的院子。

院子外感受到了灵力波动。

他感受到的那三名修士便在这里。

想来是苏析的父亲请来,为他的娘亲驱散魔气的。

可惜看样子,没能成功。

整个院子都用屏障封印起来了。

院子外的人一瞧见任析,便立刻露出苦笑的脸庞:“少爷,您怎么又来了。老爷不发话,咱们不敢放您进去的。”

任析站在院门外,打量屏障,低声道:“我知道,我就在这里站一会,不进去。”

守院门的人沉沉叹口气。

任析观察一会儿后离开,返回自己的院子中。

付苍年不在了,他院子中的小厮说:“少爷,付少爷回去了,说明日再来找您。”

任析颔首。

付苍年应该出身一般,他身上穿的衣物没有苏析身上的好。

任析进了苏析的房间,阖上房门后,开始打量屋内。

他走到一面水镜前的时候,顿住脚步,瞧见镜子中的少年面容。

少年瞧着也不过十几岁,似乎比付苍年还要年幼一些,十五六岁的模样,下颌还是圆润的。

一双眼睛很圆,抬起来的时候很无辜,只要眉头微微耷拉,便像是要哭了一样。

跟任析本来的模样完全不同,南辕北辙的长相。

但他心中诡异的觉得熟悉。

好像是很多年前,曾经见过这样一张脸一般。

他驻足看了片刻后,才收回视线,继续在屋内打量。

要找有用的东西才行。

幻境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他投放成这么个人。

任析视线梭巡片刻后,明智的先去了屋内的桌案上,去瞧上面的东西。

可惜的是,桌案上显然许久没动过了。

东西都收拾起来,兴许下人们也知道,他们家少爷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心读书写字。

任析四处翻找,没能找到什么,只好作罢。

不过到了晚上,任析有了意外之喜。

他本来已经躺在**,准备入水,结果他睁眼之时,瞧见自己的床幔上方浮现出淡淡的幽光,显露出一幅地图的模样。

那是一座山脉,任析看了一眼,便大致猜测出,这是他今日刚刚进入幻境之时,看见的那座山脉。

苏析这里有这幅地图,想必去的便是这座山脉。

不过,苏析只是个凡人,这样的一幅地图,是谁给他,又或者是谁帮他画在这里的呢?

还用了遮掩之法。

按照任析目前的眼光来看,这个遮掩之法有些稚嫩。

稀奇的是,他竟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手法,可见系统的资料库不怎么完善。

要是系统在这,知道他这个想法,一定又要嚷嚷了。

任析失笑,紧接着抿着嘴唇,将这副地图记载心底。

得找个机会,去看看才行。

最关键的地方,估计就在这山中。

有什么灵药能驱除本源魔气,怎么会连他都没听说过。

除了……任析想到了自己的汁液。

他从来没见过,除了他自己的本体以外,还能驱散魔气的灵植。

任析思来想去,时间飞快,很快便到了白日。

他一宿没睡,并不觉得累。

想来是幻境想办法隔绝了他的感知,可他的修为并未真正消失,只要想法子,还是能用的。

任析第二日如凡人一般,吃了早膳后,叫住小厮:“我们去付苍年那。”

那名小厮应该是他的心腹,闻言立刻点头:“少爷,兴许一会儿付少爷就来了,咱们真要过去吗?”

任析颔首:“我去他家看看。”

小厮闻言,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任析一眼,好似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任析面不改色,心中记住了这点异样。

付苍年的家怎么了?

难道付苍年家中出了什么事?

可他瞧着也不像是家中出事了的样子。

等到出了府,小厮问:“少爷,您要走着去育幼堂吗?”

育幼堂?

任析知道古代会有富人做好事,办育幼堂收留养大一些孤儿。

付苍年是孤儿?

瞧着,实在是不像。

他与苏析的关系那样好,兴许是因为,那育幼堂是苏家办的?

任析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随着小厮,一路去了育幼堂,刚到门口,便听见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啊啊呜呜呜付苍年你个坏人!我不要再叫你哥哥了!呜呜呜!”

一声哭喊响起后,一大片的哭声接二连三。

“坏人!我们都不要叫你哥哥了!”

“就是,我们没有你这么坏的哥哥!”

“叫刘妈妈来!我们要告诉刘妈妈你欺负我们!”

任析听见付苍年的声音冷冷道:“那你们去找好了。总归又饿不死我。”

有孩子立刻道:“哼!离开了育幼堂,妖魔会吃了你!”

“对!刘妈妈说苍岭镇外全是妖魔,苍岭有神仙守护才会安稳。等你出去,一定会被妖魔吃的干干净净!”

幼小的孩子,对于展露恶意是毫不吝啬的。

他们是混沌的,足够好,也足够坏。

言语如刀子,扎进人心底,伤人不见血。

小厮听着气愤的要命:“一群小白眼儿狼!付少爷怎么照顾他们的都忘了!”

他说完,睨一眼任析的神色,好似怕他发火。

瞧见他平静的神情后,愣了愣,挽着自己的袖子低声询问:“少爷,咱们现在还进去吗?您、您有很久没空来了,他们现在经常如此。不过也不怪他们,他们是想见夫人,付少爷不许,他们才如此闹腾,毕竟是小孩子。”

任析嗯了一声。

里头的人因此听见动静,马上大步跑出来,瞧见任析后,付苍年神情有些尴尬:“你今日怎么跑过来了?”

任析说:“没什么,想过来找你。你还有其他事吗?”

付苍年摇头:“没事,咱们走吧。你要去哪儿?”

任析其实也没有想好要去哪儿。

总之要四处逛一逛,知道的信息越多越好。

只有知道足够多的信息,才能知道怎么破了这幻境。

他道:“很久没有在镇上走动了,我四处逛一逛。”

付苍年挠头:“那好吧。”

付苍年把这看做是任析的散心,因此很是积极的带着他去看各种好玩儿的,有趣的东西。

付苍年努力逗着任析,两人走了许久后,付苍年忽然冒出来一句:“苏析,我总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任析心头一跳。

不过是一个幻境人物,怎么会这么敏锐?

他笑了笑,不露声色道:“有什么不同?”

付苍年叹口气说:“不知道,总觉得,你有哪儿不同了。”

不过他没有纠结这件事,而是很快笑起来:“也好,人总要长大的。我也跟过去不同了。”

任析颔首,侧目看他一眼,忽然问:“你在育幼堂,待的高兴吗?”

付苍年没想到任析忽然问这个,他原本以为任析要当作看不见,忽略掉这件事。

付苍年坦率的说:“他们啊,一群小崽子,知道个屁。不过他们也是想看苏姨,才会这么闹腾。等我一会儿不回去,又要哭唧唧的来跟我道歉。”

任析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在心底微微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开始为付苍年的境遇而担忧,好似他真成了苏析一般。

不过奇怪的是,他只担心付苍年的境遇,对于苏析的母亲与父亲并没有任何感受。

不觉得悲痛,也没有怎么担心。

任析心中的奇怪在一点点堆积。

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对的的,如果他已经受幻境影响,沉静在这个人的情感中间,那么按照关系先后,他应该最担心的是自己的母亲,最亲近的是自己的父亲,其次才是自己的好朋友。

任析直接越过了苏析的父母,只关心付苍年一个人。

……怎么说呢?

好似付苍年真的是他的朋友一般。

所以他才为付苍年的境遇操心。

这个幻境,不知道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任析心中古怪的想,该不会这个苏析,就是他的前世吧?

但还是方才的道理,如果他与苏析本人有关,那么感情关系是不对的。

他若是苏析,最看重的一定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其次才是好友。

不是说付苍年不重要,而是人的感情就是如此。

他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还有血脉关系,付苍年到底是要让一步,退居次位的。

不过想必除了付苍年以外,没有人能在苏析心中占据第三位了。

付苍年尽职尽责的陪着任析在镇子中逛了一圈,同时任析从他口中再度套到了一些消息。

例如,苍岭镇外早就妖魔肆掠。

例如,苏夫人就是离开苍岭镇的时候,才意外沾染上魔气。

再例如,苏父之所以如此恼怒苏析往山林里跑,除了担心山林里的妖兽外,很重要的一部分,是担心苏析冲动的离开了苍岭镇。

担心苏析像他的母亲一样,遭遇不测。

苏父已经没有精力,再照顾一个被魔气侵占的亲人了。

任析与付苍年分别后,若有所思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他院子中的小厮瞧见他进来,哭着道:“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任析奇怪的问:“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补上更新啦!

明天见,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