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一过, 天气便渐渐冷了起来,宫中的气氛却随着越来越近的冬猎日益火热。

贵人以上的妃嫔们为了冬猎, 绞尽脑汁想着法子要抓紧机会在圣上面前展现自己。

大伙儿一个劲儿地准备着各种钗镮首饰, 衣裳都准备了好些套。

绣局的绣娘们手都快断了,这才在冬猎前将各宫主子们的绣花云纹大氅给赶制出来。

“外头可太冷了。”萤飞撩开布帘,从外头匆匆走进来, 带进一股寒意。

朝雨听见动静连忙冲她示意:“嘘。”

萤飞突然反应过来, 连忙捂住嘴巴,将厚厚的布帘稳住, 抵挡外头的寒风。

韩微坐在梳妆镜前低着头,正闭着眼睛补眠。

屋内点着蜡烛, 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片阴影, 隐隐能看出眼下因着睡眠不足而多了些青色。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将手中的毛领大氅打开, 轻柔地盖在韩微身上。

“小主这几日都累瘦了。”萤飞看着韩微细瘦了不少的下巴, 忍不住心疼地轻声说道, “圣上也太不会体贴人了吧。”

朝雨给韩微把最后一支步摇插上,又小心地替她把大氅带子系上,这才敲了敲萤飞脑袋:“被圣上听见, 你不要命了?”

萤飞冲她吐了吐舌头,圣上除了晚上会来韶枫殿,白天可不会来!

再说了, 今日就要出发冬猎, 圣上更不可能听到了。

朝雨无奈地摇摇头, 见着时辰差不多了, 便将韩微喊醒, 去宫门口与众人汇合。

韶枫殿靠近西宫门, 而大乾朝往年冬猎规矩,得从东宫门出去。

韩微得绕着皇宫走一大圈才能走到。

昨夜辛苦了大半夜,她都没好好闭眼,如今身子着实疲乏得很,双腿无力,走着走着步子都在晃。

得亏萤飞和朝雨俩人一人一旁扶着,不然她走着走着都要摔了。

韩微正迷蒙间,突然听到前方有人扬高声音说道:“哟,这不是韩婕妤吗?”

陈常在看着韩微,心中着实嫉妒得厉害。

凭什么她伺候圣上这么些年,位份都没变过。

韩微只伺候圣上一夜,竟又得了封赏还晋了位份?!

如今成了婕妤,不仅在份例上比她多出好些,甚至连她心心念念渴望想去的冬猎,韩微都能去!

回想这几个月,后宫唯二的位份晋升,全在韩微身上了。

被陈常在这么突然一发声,韩微的瞌睡瞬间就被惊没了。

她这几日没睡好,如今正困得紧,被陈常在高声一吓,韩微心脏一个劲地扑通扑通狂跳。

她抬眸一看,陈常在就站在她跟前,也没行礼,只气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用眼神给她瞪出个窟窿来。

陈常在看着韩微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韩微如今整个人都泛着懒,一副被人好好宠\\爱过的样子,本就清丽精致的脸,如今更是吸引人了。

丹唇素齿,不施粉黛却也明艳勾人。

刚走过来的路上,陈常在都看到好几个小太监悄悄盯着韩微看。

她冷哼一声,话里话外满满的酸味儿:“瞧婕妤你这样子,昨晚没少忙啊?”

她昨夜寻了借口派人去御前,说是她头晕,想见见圣上。哪知圣上人没来,反倒是派了太医过来,说给她看看脑子。

那太医替她把完脉后一脸无言,圣上发话了他也不能说陈常在健康无病,最后只得随意寻了个病由。

说什么她肝火上升,气滞郁结于心,得疏肝理气。

这不就是变相地说她肚量小,没事找事吗!想到这,陈常在脸都要青了!

都怪韩微这贱人!

害得她连吃了半个月的逍遥丸,到如今嘴里都泛着苦味。

今日韩微要出发冬猎,而她却要冒着寒风去给太后请安。

想到这,陈常在觉得嘴巴里更苦了。

陈常在话音刚落,韩微困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看着陈常在气呼呼的样子,迷迷蒙蒙间才想起来陈常在生气的原因。

圣驾倒是入了后宫,只是换了个方向,进了韶枫殿。

想到这,韩微忍不住眉头轻蹙。

她刚入宫的时候圣上一个月都来后宫一趟,德妃娘娘和张淑仪都对她说圣上不喜后宫,也不热衷于床榻之事。

她本以为自己因着合欢香侍寝过一次后,圣上便会忘了她。

哪知第二日请安回宫,她便见到了来传旨封赏的李禄。

接着后面几日,圣上便时不时来后宫一趟。

虽次数不多,但次次都来韶枫殿。

且次次令她忙到月明星稀,身上那些青紫好了又有,反反复复,到如今都没完全消下去。

张淑仪与德妃来韶枫殿寻她聊天说话,见她精神不济,又偶然间见到她饮茶时露出的手腕,瞧见上方痕迹,俩人都有些震惊。

张淑仪小心地摸了摸韩微的腰,见韩微略略瑟缩,当即愁眉苦脸道:“圣上这么久没入后宫,估计是憋久了。”

德妃沉着脸,手却忍不住握紧了鞭子。

韩微只得安慰俩人说不碍事。

她第一次没怎么注意到,但那日白日里疼怕了,请安回来后在**躺了三天才缓过来。

之后遇上这事,她总是有些害怕想躲,圣上就不免力道大了些。

俩人却依旧不放心,甚至都出主意让韩微不如装作生病躲着算了。

只是韩微也有些心动冬猎,若是装作生病,一时半会儿定是好不了,她便要与冬猎无缘了,她这才将这想法搁置了。

陈常在见韩微竟当着她的面打哈欠,明摆着炫耀自己昨夜侍寝的模样,气得眼瞳大张,愤恨道:“韩微!你这是什么态度?”

“常在小主,请您慎言。”萤飞实在是忍不住了,见韩微还有些困意迷蒙的样子,出声冷硬道。

“我同你主子说话,有你这区区奴才说话的份吗?!”陈常在上前一步,作势伸手就要打,“不受尊卑的贱婢!”

“陈常在,”韩微将萤飞往后一拉,困意这下是彻底没了。

她这一动作,让陈常在的巴掌落了空。

她看向陈常在,语气平静道:“你既这么多,那么请问我们之间的尊卑又该如何?”

陈常在力道落空,差点跌倒。她人刚被宫女扶稳,就听到韩微这么发问,差点又要跌倒。

她这才突然想起,俩人之间的位份已经完全颠倒。

她身为常在,见了比自己位分高的婕妤,须得行礼。

陈常在咬着牙,僵着身子没动,寒风在狭窄的宫巷里贯穿,将她脸色吹得苍白。

韩微身子没动,淡淡地看向她。

陈常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到她面前冷嘲热讽,韩微脾气再好也被惹出了脾气。

曾经位份低,她忍了。如今升了位份,她再忍,陈常在的气焰只会更嚣张。

韩微着实是不想再听那些阴阳怪气的糟心话了。

陈常在见韩微态度坚决,她这礼是非行不可了。

皇后最是看重礼仪规矩,若是韩微小人心态,去皇后面前告她一状,说她不分尊卑。

那这件事情就不会是她行个礼,就能解决的了。

她内心挣扎了半天,这才低下头,不情不愿地给韩微行了个实实在在的礼。

萤飞嘴角忍不住上扬,眉飞色舞地与朝雨对视一眼。

朝雨悄悄拉了拉她,让她不要喜形于色,但自己眼中却也满是笑意。

俩人面上都透出了“舒爽”二字,忍不住在韩微身后双双挺直了腰板儿。

“冬猎出发在即,我这便先走了,不打扰常在请安。”韩微微微点头,让人起来后便转身离去。

陈常在看着韩微的背影,手中的帕子几乎都要被拧烂了。

*

宫门口的敲锣打鼓声热烈又喜庆,穿过冰冷的宫墙,传到泠水宫中。

昔日着装艳丽、风情万种的赵婕妤如今只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简单衣裳,面容憔悴,发丝凌乱。

她扒着窗棂,脸紧紧贴着,丝毫不顾及自己脸会被压得变形容貌受损,看了半天却只能看到清清冷冷的冷宫。

东宫门处热闹的响声隐隐约约传来,她听了半天才想起今日是冬猎的日子。

去年冬猎,她才接着王贵妃的光入了圣上青眼,一举成为了婕妤。

而如今,不过一年光景,她竟成了冷宫弃妃!

想到因自己锒铛入狱的父亲,还有那气急攻心病倒在**的母亲,赵婕妤恨得将自己手心都掐出血印来。

她扭过头,看向摆在那张蛀断了一截腿的桌面上的白瓷盘子,忍不住冷笑连连。

盘子是今早王贵妃派人刚送进来的,里面放着毒酒,白绫和已然磨好的短刀。

王贵妃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她没用了,就快速地将她这颗棋子丢弃,去寻找更好的棋子。

她哭着跪求王贵妃,哪知王贵妃依旧冷漠无情,竟然都不肯施以援手!

“哈哈哈哈………”赵婕妤低低笑了起来,随即笑声越来越大,她似有癫狂的前兆。

她一把抓过后白绫往房梁上一扔,义无反顾地踩上凳子。

王贵妃不仁,那便别怪她不义!

还有陷害她沦落至此的俞贵人,也别想好过!

赵婕妤本以为自己这一世能翻盘晋升,哪知一手好牌被打得稀巴烂。

既然如此,她那些早早备好的东西,也到了该上场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还会再更新哒~不过也是晚上了,早睡的宝宝别熬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