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韩微快步上前, 咬着牙问道:“什么堕胎药?”
济光伯夫人见她脸色大变,之前面对她时的冷静**然无存。
那双与她亲娘像极了的眼睛里浮现出惊骇, 难以置信的情绪。
济广伯夫人心中生出一股扭曲的快感, 没道理阿雅在牢里受罪的时候,韩微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她大声的笑声引得不少路过的宫人侧目。
“你真以为她是为了救你而死的吗?”济光伯夫人全然不顾自己伯府夫人的形象,肆意说道:“在你昏迷的时候, 那贱人已被我灌下了堕胎药。”
“我亲眼见着她从昏迷中被痛醒, 捧着肚子在**挣扎痛哭的模样让我至今难忘。”
“她拿走了伯爷的全部宠爱,我要她死!!”济光伯夫人尖声着朝韩微扑过去, “你见死不救,你也该死……”
她话尚未说完, 她身上便被人狠狠打了一鞭子。
惊吓之下, 她整个人都跌落在地。
她惊惧地抬头看, 却见德妃娘娘和张淑仪二人站在她跟前, 将韩微牢牢地护在身后。
昨夜被带走的济光伯竟也出现在眼前。
济广伯夫人先是怔愣了几秒, 全然忽视身上的疼痛, 喜极而泣地起身,想要好好看看伯爷。“伯爷……”
“毒妇!泼妇!蠢妇!”
可没等她说完,济光伯却后退一步, 指着她愤怒至极地连声骂道,因为过于激动,骂完还喘着气。
济光伯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伯爷, 我……”
张淑仪冷冷地打断:“伯爷, 还不快将人带走?”
“等着本宫禀告皇后太后, 告其侮辱皇室吗?”德妃将鞭子甩得哗哗作响。
俩人刚回到宫中, 就得知济广伯夫人要进宫见韩微, 前脚进屋后脚就又走了出来, 快步往韶枫殿赶。
上一世她们对韩微的关注不够,只知晓韩微这段时日会大病一场,大半年都因病无法请安。
可这几日她们与韩微日日见面,都没发现韩微身体有什么不对。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济广伯夫人造成的!
德妃只恨自己下手不够重。
即便律法规定不得私下用刑,济光伯昨夜也被折磨的够呛。他脸色苍白,面色浮肿,即便是因面圣有刻意整理,整个人看着也格外凌乱。
他紧紧地掐住济广伯夫人的手腕,转身毫不犹豫地向韩微等人行了跪礼:“还请德妃娘娘、淑仪和美人小主开恩,允臣回去好好教导这妇人。”
张淑仪强硬道:“你倒是想得好。我看一个都不准走,待我禀明太后,我倒要看看济光伯夫人是竖着走出宫还是横着抬出去!”
济广伯神色紧张,好不容易从乾和宫出来,他不想再见一次圣上,那种如芒在背、极度恐惧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糟糕。
他用力磕了个头,刚想开口求饶,就听到韩微问道:“父亲,你知道我姨娘是怎么去的吗?”
济广伯闻言浑身一僵,竟是完全不敢再抬起头来。
大夫曾向他说过药汤被人调换的事情,他也曾怒气冲冲地去找夫人理论。
只是那时他差事没办好,正是缺钱需要打点的时候,济光伯夫人一说要断了对他的经济支持,再将他宠妾灭妻的事迹大肆宣扬,毁他名声。
他又退却了。
他沉默地看着自己宠爱过的女人在**挣扎,他跟着她一起哭,却没办法救她。
他内心实在是愧疚极了,他实在是无法接受事实,只得不断地告诉自己,蒋芙是因她亲生女儿而死,不是他。
他骗了自己十年,因此冷落了韩微十年,甚至在他都要相信这个谎言的时候,遭到了韩微的质问。
济广伯将头埋得更低,嘴唇抖动了几下,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韩微见到他这般反应,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忍着泪水,疲惫道:“你走吧。”
“微微!”张淑仪还想在说什么,可看到韩微苍白疲惫的脸,转而对济光伯夫妻说道:“还不快滚!”
济广伯连忙拽着夫人往宫外走去。
俩人上了宫外的马车,济广伯夫人想说几句什么,但见济广伯神情不对,又讪讪地闭上了嘴。
她本想回府了再问,哪知还没等她开口,济广伯回府便去了书房,不消一刻钟便拿着写满的纸张走了出来。
济广伯铁青着脸,将手中的休书甩到大夫人脸上:“滚出伯府。”
“你竟敢如此对我!”济广伯夫人拿下掩面上的纸,低头一看,瞧见上面写的是什么时,整个人情绪再也忍不住,当即爆发:“你凭什么休我?!”
济广伯看也不看她一眼:“这些年你自己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随便取出一件都该被休!”
济广伯夫人高声说道:“可我哪一件不是为了你!你若休我,那就别想再从我家拿到任何钱财!”
“钱财?”济广伯走进书房的脚又迈了出来,冷笑道:“钱财于我还有何用?”
“我如今已不是济广伯,”他朝大夫人一步步走近:“你早就想解决了后院那些女人了吧?如今随你愿了!这些都是拜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所赐!”
“不是济广伯了?”大夫人震惊,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你不是济广伯了,阿雅怎么办?她还在牢里!老爷你要救救她!”
“阿雅?你还好意思提她?!”他因为怒气脸色涨得通红,逼得大夫人连连后退:“若不是韩雅,我不会被永安侯如此侮辱,更不会被贬职远调!”
“这……这”大夫人惊骇,抓住济广伯的衣袖连声问道:“怎么会贬职呢?要调任去哪里?”
随即,她坚定道:“贬职远调我也跟着你,你又何必休我!”
济广伯无情地看向她,目光像是看待仇人一般:“可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将被调任去崖州,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上一任县令不过任期一年,便因瘴气中毒去世。
他本可以在长安城里享受,如今却要因为这个毒妇,在近乎不惑之年时去到那乌烟瘴气的地方!
他被贬职,让这毒妇留在长安享受,这绝对不可能!
思及至此,济广伯用力甩袖,将大夫人一把甩开。
哪知济广伯夫人已被她逼至台阶边缘,被他猝不及防一甩,整个人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她昨日一夜未眠,今日又心绪起伏跌宕,从阶上摔下,只来得及感受到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便晕了过去。
“谁都不许扶!”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大夫人,济广伯一声怒斥,拦住周围犹豫着想上前的仆从。
他只冷漠地看了一眼,便转身进了书房。
*
“让她一个人可以吗?”
德妃站在韶枫殿门口,担忧道:“要么我们还是进去陪陪她吧。”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张淑仪赶紧拦住她。
她前世来韶枫殿的时候,韩微贴心开导她的时候,就跟她说过,受到的打击再大,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生命是最美好的东西,活着可以拥有更多的美好,若是轻生,只能带着痛苦离去。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定不会是想不开的人。
而如今韩微主动提出想自己待会儿,她们要做的便是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能够好好地开解自己。
德妃想到韩微先前还强忍着情绪,笑着让她们快些回去休息,就觉得止不住地心疼。
蓦地,她像是想到什么,连忙吩咐道:“亭芳,让孙院副明早来这儿一趟。”
“采悦,去把我库房里的药材拿过来。”几乎是同时,张淑怡也出声吩咐。
话音刚落,二人齐齐愣住,看向对方的表情皆有些复杂。
德妃:“拿药材何用??”
张淑怡:“娘娘请孙副院又是何意?”
一旁的亭芳和采悦听得满头雾水,甚至还觉得两位娘娘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德妃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随本宫来。”
张淑怡皱眉应了一声,跟着德妃往玉堂宫走去。
白日里还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到了夜间温度却要凉上不少。
萤飞本想伺候韩微歇息,哪知刚端着桂圆红枣粥走到门口,还未来得及开门,便见韩微穿了间暗紫色披风走了出来。
“小主?”萤飞问道,“您要出门?”
韩美人今日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回了宫就在理那四个包袱,那些房契地契的反倒是随意地放在桌上。
韩微点点头,柔声道:“出去走走。”
萤飞抬了抬手中的食盘:“小主先喝点粥吧?奴婢这就去寻了灯笼陪您去。”
韩微拦住她,语气温柔却坚定:“你先休息,我去去便回。”
“可……”萤飞还未说完,韩微便往外走了。
她随意取了盏灯笼拎在手上,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
各宫宫人也已散职,唯有侍卫在宫内巡视。夜晚的秋风带着凉意向韩微扑面而来,钻进披风里,令韩微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昏沉发胀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再回过神,她已走到了风月湖边。
自从上次因不识路而误闯冰窖之后,韩微便下了功夫,好好熟悉宫中各处,每日请安后皆会绕路回宫。
如今虽夜幕低垂,只有灯笼昏暗的光照着,韩微却依旧认出眼前是何处。
风月湖在前朝便已存在,先皇嫌先前的正天湖实在是过于难听,在与后宫妃嫔戏耍时便给它改了名字,取作风月湖。
湖边野草被打理得很干净,有一处石子小道可通往湖边。
月色清亮,秋风吹过,湖面便泛起涟漪,现出粼粼波光来。
风月湖不小,白日绕着走一圈都要小半个时辰,韩微拎起灯笼朝周围看了一眼,可光线昏暗,着实看不到什么人。
入耳的只有细微水声和草丛间的虫鸣声。
应当是没什么人。
韩微将灯笼放置一处宽石面上,扶着边上突起的石壁,缓步往下走去。
湖心停着一叶扁舟,舟尾斜靠着一个体量高大的男人,他只披散着一件外袍,敞露出宽阔健硕的胸膛来。
楼傆饮着酒看向前方,练武之人耳聪目明,故此韩微刚走进风月湖,他便注意到了。
眼见着韩微细心地打量了周围,这才放下灯笼往湖边走去。
韩微脚步不停,都快走进水中了。
楼傆这才将手中酒杯放下,他眸光闪过,当即让人摇着船桨往湖边靠。
不过是将济广伯降职远贬,韩微这就想不开要投湖自尽?
作者有话说:
加了点内容~大家可以重看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