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不要栀栀了吗?”

那道即将消失在眼帘的身影因这句顿住。

南知意没有停留,不顾腿心的疼痛,小跑过去,想和小时候一样去签裴西州的手。

明明男人背对着她,却像脊背生了眼睛,即将被她碰到的手掌蓦地抬起,躲开了她。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南知意悚然。

“哥……”

“我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更不想嫁给陆砚,能不能不要因为这个不要我?”

“身为裴家的女儿,我知廉耻,不会主动去勾引陆砚,如果我存心,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南知意浑身筛糠一般,抖着唇,只求能换来一顾。

裴西州素日在人前就是一副尊贵雍容的姿态,也只有在南知意面前才流露出一丝波澜。

可此刻,那股两米八的气场拔地而起。

冰冷的空气堵住了南知意呼吸。

一颗心惴惴着,不敢错过他俊庞上半分波澜。

裴西州西装凛然,漆黑深瞳定在她的脸上。

“如果打定主意离婚,昨夜并非你所愿,那陆砚就是强奸。”

“想清楚,如果恨他,我亲手把他送入监狱。”

南知意瞳仁瞬间缩了下。

刹那间,就见裴西州似笑非笑看她。

“看,你舍不得。”

南知意蜷紧手心。

“一定要这样吗?”

“唯有这样,才能证明昨晚并非你所愿。”

裴西州语调平静。

可南知意却生生从他身上品出一股危险,好似昨晚的事情已经触到他的底线。

但。

南知意虽然恨陆砚夺走清白,却不想送他去坐牢。

攀在裴西州手臂上的素手不自觉松开。

她退后一步。

“我想考虑一下。”

“考虑清楚给周秦打电话。”

裴西州转身就走,偌大的酒店走廊响彻皮鞋踏地的声音。

南知意提气,在做好心理准备后,捏着拳头跟上前。

同处一个电梯,兄妹俩以往和谐的氛围此刻却格外窒息。

诡异的气息无孔不入的侵袭。

电梯“叮”开的刹那,南知意几乎是夺路而逃。

以前从未觉得,哥哥身上的压迫感这样强,她被那股压力震慑着,快要无法呼吸。

电梯厢内的裴西州落后一步,看着那道纤白身影,以及后脖颈处暧昧的红痕,眼眸深的能杀人。

骨节分明的手不耐的扭了扭领带,在他的脖颈上,有深深浅浅的指甲抓痕,此刻和布料贴合,火辣辣的刺痛。

想到宁溪,裴西州眼底的煞气更浓。

南知意没走两步,就被一只胳膊牢牢拽了过去。

是裴母。

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却是愠怒,“栀栀,我有话和你说。”

南知意垂下眼脸。

不必想都知道和昨晚的事有关。

裴晚明面上毫不在意,心中恐怕早已是炸了。

“妈。”

裴西州见到裴母,眯了眯眼。

“宁溪在车里等你,你们俩的婚事,等我回家详谈。”

婚事?

南知意瞳仁微扩,下意识看向裴西州。

哥哥就要和宁溪姐结婚了?

大概是她表现的太诧异,裴母居然解释了句,“不错,昨晚你大哥和宁溪已经……”

话不必说完,南知意已经秒懂。

再看裴西州,瞬间发觉他修长脖颈,有浅浅的抓痕蛰伏在黑衬衣内。

哥哥昨晚也和宁溪姐发生关系了?

一股莫名的酸涩揉捻心脏,但南知意勾起嘴角道喜,“恭喜。”

裴西州瞥了两人一眼。

下意识觉得南知意和裴母之间的氛围暗潮涌动,但看裴母亲密挽着南知意的手臂,那点疑虑顿消。

“嗯”了声,裴西州转身离去。

几乎在裴西州身影消失在门口,裴母挽着南知意的手臂就放开,开口之际命令十足。

“跟我一起去咖啡厅。”

踏入咖啡厅,裴晚的脸赫然映入眼帘。

“妈。”

裴晚见到裴母就亲热迎上前,挽着她的胳膊,母女俩亲亲热热并排入座。

南知意在对面。

裴晚故意宣示主权般,和裴母撒娇,故意在南知意面前彰显母女感情。

南知意掐着手心。

那股熟悉的酸涩浮上心头。

但她装作视而不见。

“栀栀,你不能和陆砚在一起。”

母女俩在寒暄一阵后,裴母开门见山的道:“听说你一直想和陆砚离婚,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立刻让学校放开你的毕业证。”

南知意的眼帘顷刻间掀开。

不敢置信的看向裴母。

在得知她和陆砚发生关系之后,裴母第一时间没心疼她这个女儿,更没有安抚她惶恐不安的情绪,而是顺着裴晚的意思,让她和陆砚离婚?

甚至连之前一直卡着的毕业证,她也舍得放手。

多可笑。

多荒唐。

南知意用力按耐情绪,但是那股委屈和愤懑还是不受控的浮出来。

“苏阿姨,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到底是不甘,那句喊了二十多年的“妈”在喉管生咽下去。

这个称呼一出,裴母顿时变了脸色。

“你叫我什么?”

“苏阿姨?”

裴母的眼眶瞬间激愤起来,不甘的质问,“南知意,你好,你好得很,我可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带大,足足带了二十多年。”

“你现在居然叫我苏阿姨?”

南知意何尝不是满心酸涩。

可所有人都在逼她,他们都认为发生这件事后,她该以死谢罪,恨不得把所有的仇恨都宣泄到她身上。

亲厚了二十多年的父母没有了,哥哥没有了,她失去了一切。

本想自力更生,好好的过完余生。

可裴晚步步紧逼,要她的命才肯罢休。

她没办法。

只能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因为她不反抗,没有人在乎她。

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裴西州,所有人都不在意她的死活。

她只有自己!

“不叫苏阿姨叫什么,苏阿姨别忘记,我们之间早在医院就断绝了关系。”

南知意就别提这个,提起这个裴母就满腔怒火。

“你还敢提!”

“我们不过让你给晚晚捐献一下骨髓,你就闹着要和家里断绝关系。”

“我们裴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白养你二十多年,还养出一个白眼狼!”

南知意眼眶渐红,“我会报答苏阿姨的养育之恩的,但是我只会用我的方式,而不是被你操控,要我不能毕业,去给裴晚捐骨髓,或者和陆砚离婚。”

“即便我和陆砚离婚,那也得是我和他日子过不下去离婚,而不能被苏阿姨用养育之恩逼着离婚。”

“你——”

裴母生生气笑了。

忍不住讽刺,“这不行,那不行,那我倒是好好问问,你到底要怎么报答这个养育之恩!”

“等我工作后,会按月把钱打给您,而且您的身体状况,我会全权负责……”

不等说完,话就被截断。

“我裴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至于负责身体,自然有裴家的家庭医生,不需要你这么个半吊子!”

裴母象也不想的拒绝。

在当初南知意学劳什子中医的时候,她就第一个强烈反对。

身为名门千金,即便要学,也应该学一些高雅的艺术,看似无用,日后在上流圈子社交的时候,却是炫耀的手段。

可南知意偏偏要去学医术。

医生不是有钱就能聘请吗,虽然听着高尚,到底不过是为人服务的高级打工人。

是以。

因这点不满,裴母整个大学期间都没怎么搭理南知意,更是蔑视她的医术。

裴母在家里一言堂惯了,霸道的命令。

“想报答我的恩情,很简单,那就和陆砚离婚,把陆砚让给晚晚。”

“晚晚在你们南家受尽了折磨,更是被搓磨的患上了白血病,你这个南家人,必须弥补她。”

南知意感觉越来越荒唐。

“说完了吗?”

“说完的话我走了。”

“离婚是大事,我会慎重考虑,但离不离的成,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想到陆砚,南知意满心疲倦。

所以甚至在挑衅裴晚,“如果你有本事,就劝陆砚放手。”

“你什么意思?”

“姐姐是觉得我过分吗?可是我见到陆砚哥哥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我知道这么想不对,可是我总在想,如果我从小在家里的话,陆砚哥说不定就是我的老公。”

“知道不对的话,那就闭嘴。”

南知意忍不住怼。

然后就被裴母喝止。

“南知意,你怎么和妹妹说话呢!”

看着裴母悍然维护裴晚的模样,甚至不惜牺牲她所有的幸福,南知意再也呆不下去一秒。

豁然起身。

“好,不说了。”

“你们慢慢商量,慢慢筹谋,看看能不能从我手里抢走陆砚。”

“我等着你们成功的那天。”

说完,转身离开。

裴母被这句气到胸脯起伏,裴晚赶忙抚顺,“妈,姐姐太过分了!您可千万别跟她计较!”

南知意走出九州会所。

一辆银色柯尼塞克蓦地堵住去路,车窗下落,露出陆砚的脸庞来。

“上车,栀栀。”

见到这张脸,南知意的呼吸瞬间凝滞。

早上的一幕冲击她的理智。

正好,她有话要和陆砚说,沉着脸拉开车门。

陆砚的心情看着不错,眉眼间一抹餍足,在他凑过来之际。

南知意凛着胳膊,用力扇了过去!

陆砚的脸微沉,舌尖顷刻间抵上腮帮,眼底的神色沉郁了些,但很快恢复如常。

“我知道这件事你一时接受无能。”

“但我们是夫妻,早也好,晚也好,迟早都是要发生关系。”

“栀栀,我会对你负责。”

“我不需要!”

紧绷良久的情绪,那些压力就像被塞住的瓶子,在瓶盖被打开的一刻,怒气也悉数爆开。

哥哥的误解,裴母的压迫,裴晚的步步紧逼,以及她对这件事的抵触和厌恶,都在捻磨她的心脏,压迫她的神经。

“陆砚,你趁人之危,卑鄙无耻。”

“你认为我需要你这样的人负什么责?如果你负责,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明明跟你说,不想和你发生关系,你却因为一己之私,不顾我的意愿。”

“好。”

南知意眼眶泛红,水眸雾气濛濛,“之前你不同意和我离婚,是因为没和我发生关系。”

“你身为成年男人,不甘心就此离婚。”

“现在趁你心意了,我们能离婚了吗?”

陆砚简直不敢相信眼睛和耳朵!

都发生关系了,她居然还没放弃离婚的念头。

巨大的惶恐淹没心脏,陆砚眼底起了骇浪。

“为什么?”

“栀栀。”陆砚温热大掌隔着衣料抚上她的小腹,“你甚至可能怀了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和你离婚?”

“我们复合,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陆砚飞快的在记忆中翻找,到底是哪个节点南知意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介意裴晚和我来往密切,那我立刻就给她打电话,把她辞退,从此以后我身边的助理秘书只有男人。这样你能安心了吗?”

南知意心力交瘁。

身体一直肆虐着细微的疼痛,火辣辣,却越来越清晰的被感知着。

陆砚的纠缠也让她烦不胜烦。

“即便你把裴晚辞退,我也要和你离婚。”

“陆砚,我和你之间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裴晚这么简单了。”

是陆砚的轻贱。

是她身份的巨大转变。

他们之间,早已经横上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是她太天真。

以为在身份被揭穿那刻陆砚的真情流露,能让他们之间发生奇迹。

却终究拗不过人性。

陆砚厌了她,对裴晚动心。

她根本没有任何底牌可以抗衡。

现在陆砚可以辞退裴晚,和她保持距离,未来呢?人生那样长,谁敢保证陆砚下一次动心,会不会彻底厌弃?

南知意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问题?”

陆砚握住她的肩膀,失控的低吼,眼眶已经洇出一片愤怒的红。

“身份。”

“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

“陆砚,是我高攀不上你,放手吧!”

撂下这句话,南知意抠开车门离开。

在陆砚下车追上来之际,不顾身体的疼痛飞快的奔跑起来。

空气纷纷灌入呼吸,挤压的肺部都在疼痛,可她还是不敢停。

因为身后陆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蓦地。

陆砚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手!”

——小夫妻争执的一幕,不期然落入迈巴赫内一双冰冷漆黑的眼眸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