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这看成一个弱者的教义?一个指挥者要能够负起全部的责任,他会说“是我被打败了,而不是我的士兵们不努力”,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而奥赛德会说:“这是我的责任。”我理解谦卑的含义,它并不是自我贬低,而是一种行动的原则。如果想要赦免自己,我会拿命运作为我不幸的借口,将自己交给命运。如果拿背叛作为借口,那就是放任自己不忠诚。但是,如果我要为某些过失负责,我肯定会以男人的姿态承担一切,我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是其中一员。
为了放大自己的本心,我不停地同另一个我抗争,花了很长时间我才意识到他与我的想法格格不入,并把他从逐渐膨胀的自我中隔离出来。我不懂得如何衡量我脑海里另一个我的价值,但是我能够用自己独特的语言去表达内心的思想。真正重要的是,一个强者会坚定地沿着追寻自我价值的道路前行。
备受争议的真相并不能让我感到丝毫的满意,对于个人的指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很多时候它们都是空穴来风。我无法理解这群碌碌无为的公职人员为何要压制人民的反抗,也无法理解他们居然为了一己私利而导致国家孤立。显而易见,个人的不作为会导致整个国家的失败。但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会去努力适应时代的潮流,如果我所认同的文化受到个人的威胁,我有权去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把他们塑造成别的模样。
一种文明就犹如一种宗教信仰,会因为其追随者的懦弱而责问自己,因为使它的追随者变得高尚是它的责任。当其抱怨别人的仇恨时,同样也要质问自己,因为将他们变为追随者也是它的任务。然而我那所谓的文明在它的时代已经证明了它的价值,用圣火激励它的信徒来推翻残暴君王的统治并使人们重获自由。然而,如今的它既不能使信徒变得高尚也不能将非信徒转化。假如非要为我的失败寻根问底,假如能重拾旧时抱负,那我首先必须要找回我早已丢失的**。
文明与粮食一样重要,粮食是使人获得生存必需的营养,但人类反过来通过收集粮食的种子使之得以保留下来,在粮食世代传递的过程中,种子被当成遗产般受人尊敬。
对于需要播种哪一种粮食我无从得知。如果我希望保留某一类型的人和其内心的力量,那我就必须保留那些人坚持的生活法则。
但是,假如现在我已经保留了我那所谓的文明的影像,我也已经丢失了传播它的能力。然而就在今晚,我却发现那些早就想好的语言已经脱离了我的内心。因此我支持民主,并非因为我口齿伶俐,或拥有一套控制人类质量的命运法则,而是因为我有一系列的念想。我希望人类是自由的、快乐的,对同胞是姐妹相称、兄弟相待的。当然没有谁会不同意我的观点,我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论述人类会变成什么样,而不是他们应该是谁。
我过去常常认为我脑海里所残留的人类社会的形象并非如设计的那般,我所唤醒的东西似乎不证自明,当然不证自明是不存在的。一群法西斯主义者或者奴隶市场同样也是人类社会。
我一直努力尝试成为人类社会的建筑师,我享受着它的宁静、它的忍耐,以及它的安慰,除了活在这里我对它一无所知,我就像一个教堂司事或者教区执事,寄生虫般活在这里。
船上的乘客亦是如此,利用着船只却不给任何回报。在他们所认为的密不透风的娱乐室的庇护下,他们尽情玩乐,对于船体中部木料因为受到海水内部压力而倾斜一无所知。如果船体在暴风中解体他们又会以什么样的理由去起诉呢?
如果个人堕落了,自我失败了,我的抱怨又有什么实质作用呢?
我所希望看到的文明社会的人是有一个标准的,他们所发现的特殊社区也是有一个基本准则的。在这个准则里,一切开始涌现:树根、树干、树枝、果实。那是什么?那就是强大的种子生长在人性的沃土里。单靠这个,我就可以凯旋了。
在这样一个属于我的乡村夜晚,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安静让这夜更加诱人,轻微的声响像铃声般充满了黑夜,在这里一切都与我如此和谐,水牛的低吟声如此,遥远的呼唤声如此,关门的声音亦是如此。它们占据着我的内心,我必须抓住这一瞬间的感觉,因为它稍纵即逝。
“枪声回响在阿拉斯。”我自言自语。那枪使子弹爆开。这一整天我都必须使我内心的小屋归于平静,只是做一个充满怨气的房东的代理人。换句话说,一个个体。但是后来男子汉出现了,轻而易举地占据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他看向混乱的人群,看到了一个民族。他的民族具有“人”的精神,是对那个民族和我的统一标准。那就是为什么,当我向我的军队飞驰时,我似乎是在向耀眼的火焰扑去,我的眼神里都显示出大写的“人”——具有“人”的精神,是所有志同道合的人的共同标准。
这是个信号吗?我很迷信于信号的暗示……这夜里的一切都像无声的协议,每一个声响于我都伴随着讯息,遥远而又清晰。我仿佛听见了一阵轻快的步伐声。
“晚安,上尉!”
“晚安……”
我不知道是谁,我们就像两个摆渡者向对方欢呼。
我再一次体会到一种不可思议的亲密关系。这个占据了我整晚的男子汉将会无休止地悉数着他的人民。“人”,民族和种群普世的准则。
那个同伴带着他喜欢的东西、思想和愿景回家了,带着他锁在船上的货物。我本可以靠近他,与他细语。我们也本可以在乡村的小路上交换彼此的记忆,就像从遥远海岛归来的商人一样,交换各自寻得的宝贝。
在我看来,我不会与我性格不同的人不和,相反,他还会促使我成长。我们的一致体现在更高的境界——生而为“人”。我们晚上在2/33侦察中队的争论不会破坏我们的兄弟感情。他们会强调这点,因为没有一个人希望只听到自己的回声或者在镜子里只看到自己的脸。
具有“人”的精神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这是相似的,在法国的法国人,在挪威的挪威人。他们在各自的地方因为会做“人”而结交。同时,不可否认的是,“人”的精神也赞赏着他们特别的风俗,就像一棵树用它的枝干张扬着自己,而不用它的树根。所以,如果雪的故事就写在那里,郁金香就开在荷兰,弗拉明戈舞即兴地在西班牙上演,那么我们都会觉得心灵富足了。那样也许我们会明白为什么中队要为挪威而战……
而现在,我似乎已经接近旅途的终点,我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但是就如刚睡醒的人一样,我会再看一眼我所看到的东西。
信奉着“人”的精神,我的文明已超越个体了。漫长的世纪里,我的文明一直在寻找和揭示男性气概,它也许已经告诉了我如何通过石头识别大教堂以及如何超越对它的识别。它早已宣扬,“人”存在于个体之上……
在我的文明意识里,“人”不是男人的代名词。男人是他们自己定义的。在人之中,甚至在所有的地方,有的东西是不可以由它的组成物质来解释的。一个教堂比组成它的那些石头具有更多的意义,它是几何建筑,教堂不是以组成它的石头来定义的,但也不是说石头因为教堂就有了独特的意义,甚至提高身价,晋升为教堂石。各种各样的石头结合为一个整体。教堂会包容所有的一切,即使对石像上最怪异的石头,也会把它们写入赞歌之中。
但是,我渐渐地忘记了真理。我以前认为,男子汉就是男人们的统称,就像石头就是指所有石头一样。我曾经错误地认为,所有的石头组成了教堂,如果这是真的,教堂的遗迹会逐渐消失在历史的视线里。我们必须重新鼓起“人”的勇气,这是文明的精髓,是团结的基石,是胜利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