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然中间隔了几日,但那几日既然没有任何其他的事发生。那这本来寻常的事也就变得不寻常起来。

从西域返回?西方?吐蕃?

大梁不是正与吐蕃交战?还能通商?

面对扑面而来的疑问

张立本有些懵,这李大人怎么什么都不知,赶忙解释。

浩劫刚开始的时候,大梁的整个西部确实都被吐蕃侵占。

但随着一代又一代的不断征讨。终于在六十年前,收复了曾经的陇右道。为大梁与西域打开了一条通道。

至于西域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样,张立本也没去过。只不过听家里人说“佛”是自西方来,那方的人近乎都是“佛”的信徒。

听了一通,李百川大概搞懂了,他那大哥去的不是吐蕃。继续问道:

“你那大哥也没有异常?”

听他如此问道,张立本毫不犹豫的说道,凭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了解,绝对能确定他大哥没什么与之前不同的地方。

行事作风也依旧那么让人讨厌。

看来这哥俩的关系不怎么样啊,李百川如是想到。

怪不得之前在海上时还一直在说,若不是为了早他大哥一步将寿礼送回来,也不会…

嗯?寿礼?

脑中回忆起了那一丛巨大珊瑚树的样子。李百川莫名的觉得自己仿佛抓到了一丝线索,他自己更喜欢将这种“莫名”称作直觉,或者说是…

感应。

这东西很玄学,但这个世界真特么的有玄学。

心有所感,自然脱口而出:

“嗯?另兄带回来的寿礼是什么?”

张立本听他问起寿礼,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似是已料到他会如此发问。不假思索的回道:

“是从西域带回来的一尊佛像,因家父平日就喜礼佛,西域又遍地都是那玩意…”话说到此,眼见得一旁的杨程面色微怒,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轻抽了下自己嘴巴,连说自己一时心急所以讲话才失了分寸。

杨程倒也没和他一般见识,只是叫他莫说闲话快讲正事。

那张立本忙似倒豆子一般将那佛像的来历讲了个清楚。李百川也明白了,为何张家人和那校尉未疑这佛像有古怪。

因为这尊佛像刚进杭城,就已交镇魔司报备检查过了。似这等与修行相关的物件流入大梁,通关之时早就经了各种检查。

入了杭城后又被镇魔司扣了两天才交还回来。那校尉来张家之前就已见过了那佛像,出事后又仔细检查,才断定这佛像真的没有问题。

不但没有问题,

这尊佛像还是个“真家伙”。

这佛像灵气极为浓郁,用望气之术观瞧时,其上还有淡淡佛光。不似普通的泥胎,很可能是有真佛借此显灵过的“金身”!

这不是妖孽,是祥瑞啊!

李百川心道,那校尉还说你爹神经病呢。都信他的话,不如现在叫杨程把你爹超度了算了。

“祥瑞与否,还需看过才知。”李百川一边讲话,一边示意他头前带路。

至于这佛像李百川虽然不懂,但有人懂啊。杨程可是正儿八经的和尚,虽然加入司天监的时候就已自动还俗,但见识是丢不了的。

这佛像请回张家后,就一直供奉在府内的佛堂中。

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在府中闲逛顺便查探的杨沈二人,也免去了特意去找的麻烦,随即一同前往。

许是禅宗圣地在此的缘故,杭城的礼佛风气极重。

寻常百姓几乎家家供奉佛像,菩萨等等。高门大户更是以谁家的佛堂修的更阔气来相互攀比。

张家的佛堂自然是最阔气的那种,李百川进了院内,只觉得这哪里是佛堂,简直是把哪家庙里的大雄宝殿整个搬了过来。

入了正堂,一佛二弟子,三圣列两厢。而在巨型佛像前,供奉着那尊从西域请回来的佛像。

稍一打量,最底部是雕工精美的莲花台座,其上盘坐一位四臂的佛陀

这佛陀有两臂交叉于胸前以手结印,另有一臂手持降魔杵于一侧,另一手指天结印。

这佛像置于平地大概与寻常男子高度相仿。因莲花座下还有供台,所以众人需略仰头才能看清其全貌。

确实宝相庄严!

离得最近的沈祎冉见了这佛像,情不自禁的以手抚着那莲台,心中暗暗祈祷:

“虽然不知您是哪位。但既然是佛,就一定是救苦救难的吧。请您保佑我娘舅能平安无事吧。”

李百川也没太认出这佛像雕的是哪位佛陀,但观其面目,形态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种“宝相庄严”。其上更多了些…

情绪?

洞开灵视观望,果真是佛光阵阵。有这佛像坐镇,确能保得张家府邸安宁。

如此看来真是祥瑞,但既然有祥瑞入了张家,这张家家主又何故遭此一劫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自打进来起就一直沉默不语认真观察佛像的杨程,突然开口了。

“这尊佛像确有古怪。”

李百川顿时心头大赞,专业的事果然还得专业的人来做!屋内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引了去,等他继续解惑。

杨程刚想开口,却被佛堂外面不和谐的声音猛的打断。

“我看你们才有古怪!

二弟啊二弟。阿爷受难之际,就算你我有些芥蒂,也不必行如此龌龊手段吧。

三番五次想要把阿爷这次的劫难怪罪在我身上。

今天我定是容你不得!”

谈话间,已有一群府中的小厮拿着棍子冲进了佛堂内。

随后讲话之人与一老者也并肩走了进来。那讲话之人一身绫罗绸缎,贵气逼人。

此人正是张家的大公子,也是张立本的哥哥张立德。一同进来的则是二人的三叔。

那张立本一进来就指着杨程骂道:

“不知我这狼心狗肺的二弟,从哪找来的骗子。当镇魔司的校尉大人说的话是放屁不成?今日我特么倒要听听,你这狗贼要怎么搬弄是非。如若说不出个所以然,看我…”

那杨程自被打断就一直在强行克制,但见一众小厮闯了进来,这张立德又口出污言秽语。

倒不是怒自己被骂,而是如今众人所处乃是佛堂。

一声怒喝,如狮吼而出。身上长袍无风自动,再看时面上已是金刚怒相。口中真言如当头棒喝!

“珈蓝居所,兰若之境怎容尔等放肆!出去!”

张立本被突发的变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回过神刚要开口反驳。忽然传来的怒喝吓的他浑身一个激灵。

正懵着呢,就看到刚气势汹汹冲进来的众人迈着整齐的步子,比来时更快的齐步走了出去。口中要讲的话也顿时噎住。

张立德站在佛堂外也懵了。

嗯?

我不是进去了吗?

虽然有点搞不灵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但还算记得自己来的目的。

稍微小声了些,也没了方才剑拔弩张的作态,开口说道:

“不论如何,在下料想诸位应都是君子。既是君子,就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你今天得把话讲清楚,我请回来的这尊佛像哪里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