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为何,男人的心中总有些不安。

朔歆被搀扶出去时,门外是一片的叫好声。

就连一直心中不满的九皇子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妻子的确是个极其娇俏的女子。

江念拉着姜游在人群中看热闹,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抬头看看公主又侧头看看母亲,忍不住说道。

“娘亲,你出嫁的时候也这么漂亮吗?”

江念面上的笑容忽然僵住,无法抑制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出嫁?

她前生出嫁的时候自然是比这里好了千倍万倍,那时候的自己娇艳美丽,是所有男人得到自己都要乐的四处炫耀的程度。

“我是个妾,出嫁的时候哪有这么豪华?”

她平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痛苦,小家伙若有所思的点头。

“没事没事,先让爹爹娶着你,等我长大了我再娶你一次,到时候给你穿最漂亮最华丽的礼服!”

她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女子的肩膀。

江念真是让他给逗笑了,摸了摸他的额头。

“我是你娘亲,你怎么能娶我呢?”

“说的也是,那等我变成厉害的男人,便让爹爹再娶你一次吧。”

童言童语,惹人发笑。

江念笑了笑,一抬头正好听到送嫁的官员对使臣说道。

“我们公主说出嫁前还想再仔细看看她长大的地方,不会耽误,你们应当也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介意的。”周大人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看看那个女人,再看看形容有度,丰满迤逦的皇后,更是不满!

送个小黄毛丫头给他们,真有意思。

于是朔歆就得到了上城墙的机会。

她轻轻的靠着身旁宫女,将全部的力量都压到了她身上。

朔歆的目光直直的向下望去,那里站着贱民和从前看她不惯的那些千金,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可他们笑什么!

他们的安定是靠自己奉献了终身得来的,他们凭什么发笑!

他们该为自己痛哭流涕,该为自己感动难过!

在这样的想法中,这个少女的神情愈发扭曲。

转身走上城楼,她回顾着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心中没有眷恋,只有浓重的恨意。

可是朔歆也确实做不了其他的了。

朔歆这一条性命仅限于此,从此以后山水迢迢,她与故土再也不能团圆!

下一刻,她鼓足了勇气,一跃而下,闭着眼睛,任凭耳畔风声咻咻地落下。心中是无限的满足欢畅。终于终于,总算总算。

既然自己不能够得偿所愿,那就让所有人都跟着痛苦,他们不是想以和亲止戈么!

她偏不肯所有人如愿!

“我的儿!”太后无比凄厉的叫喊了一声,眼泪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随着这一声喊,众人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冲上前去。

而少女仰头倒在那富贵高大的城墙之下,嘴角的鲜血溢出,璀璨凄然。

人群中有人红了眼睛,崩溃的看着那句尸体,口中喃喃出来她的乳名。

城墙上被人簇拥着的太后双手捂着胸口,怒目圆瞪着,已然成了帝王的儿子。

江念看着这一番闹剧,心中情绪复杂。

记忆中那是个颇为惧痛的少女。

可如今少女变成美人骨,凄凄然的为了灵魂的自由,献身于城墙之下。

怔愣过后,九皇子和他身边人却如蛆附骨,兴奋的顺水推舟的骂道,“这就是你们给我们选的未来王妃?你们莫不是故意耍弄人呢?!”

周大人更是抓住了机会大叫,“但是生意没谈拢,贵国陛下觉得我们给的太少了,也不至于如此。拿自己妹妹的性命来做生意,甚至特地用来恶心我们,真是用心良苦啊。”

封禹脸都绿了。

妹妹出事,他还没来得及伤心,先迎接了这些人的责问,当即面色便格外的难看。只恨自己没能把这些人一并弄死给他的妹妹陪葬。

两方政治争斗,却无人注意到太后的面色苍白难看至极。终归到最后儿女出事,真正会难受的也只有母亲自己。

一场闹剧轻轻巧巧的产生,却无法轻松的被解决。

太后几乎走都走不动了,被宫女扶着颤颤巍巍的回了宫,一回去就责令人将封裕叫了过去。

此时封裕正抱着江念的脖颈撒娇,试图用自己温柔的声音缓和爱人心理那些压力。

他听了那么一声,便不得不起身,临走前揉了揉江念的发,心中不满更甚。

“平素里把我看得跟狼似的,生怕我夺了他们家的权位,如今到时用上我了,啧,终究还得走一趟。”

那对母子不顾念天下肆意妄为,他却不能。

江念也知道他心里的大局,于是很是温柔的对他说了一句,“早些回来,晚上煮了牛肉锅子,我让下人调你最爱吃的那一口,你回来后直接上桌就好。”

“那感情好,多谢我家念姐姐。”封裕一笑。

此时的皇宫中已是一片肃穆,虽然还未上缟素,但所有人都知道,不过是时间问题,那位公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太后独自坐在大殿里,身旁不仅没有平时在她面前样样都好的儿子儿媳,连个下人都不见一个。

封裕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十分自觉的端坐到了太后面前,太后对他略略勾了勾唇角,笑的却比哭的还难看。

“母后不必强颜欢笑,您的心痛我是知道的。”

“事到如今,也只有你会理解哀家的痛了……”太后颤抖着手,抬起手轻轻的捂住了脸,那双眼睛里湿漉漉的,满是对失去女儿的疼爱和缅怀。

封裕不置可否。

知道归知道,他可不在意这位痛心不痛心,难过不难过,满脑子都是回去时该给媳妇带哪家的糕点。

“我要你出兵北伐,和他们痛痛快快的打一场,齐人不尊重哀家的女儿,哀家,也要让我们的人尝尝断子绝孙的痛!”

太后说的理所当然。

她目光中满是恨意和悔意。

“裕王……我知我们母子对不起你,可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她这么多年虽和你不亲近,却也知道见了你以后老老实实叫一声兄长,乖顺可爱。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