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宁子韫, 宁妍旎不由往后退离了半步。

她抬眸看着余还景。

之前她在辇车之上,他与季经彦一道骑马。那时他在旁一直未语,她只记得他那熠熠的双眸。

今日再见他, 他依旧是那身石青色长衫。长相清秀,清浅笑起来的时候, 眸子还是弯弯的。

此时, 他看着宁妍旎退后的动作, 自己也自发地往后退了半步。

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宁妍旎低声道,“余公子的好意,我便心领了。我现在很好, 也并无什么事需要公子帮我。”

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 眸光黯淡,透白的脸上又明显是一副戒惧的样子, 实在不像是她说的很好。

余还景见状收了笑意,他认真点点头。

他指着阿栀接过去的那扎花, “这花的花枝上有棘攮,公主若要插花,可要小心些。我看天色尚早,不若我先帮公主折好枝, 公主直接拣选花枝便可。”

余还景如今是皇上恩科点的状元,朝堂上正炙手可热得很, 怎么能让他花这些时间功夫。

他虽说得认真, 但宁妍旎只当他是客气有礼。

她婉言拒绝道,“折枝插花, 我向来喜自己动手。连我身旁的阿栀都未帮得上手, 就不劳烦余公子了。”

余还景听了她的话, 就是笑,“既然是如此,那我便在一旁,向公主请教便是了。”

他这般的君子亲善,让宁妍旎要赶他走的话,一时就哽在了喉间。

被人堵了话,宁妍旎的声音也有了些其它的情绪,“我也可能不插花,转手把花掷弃呢余公子。”

余还景摇摇头,很是笃定,“公主不会的。”

不说她本来就爱花。就是刚才,他就看到,宁妍旎望着地上那被踩踏的花,脸上都是难过之意。

宁妍旎这两日就一直神思不属。

夜间一直睡不安寝,日间不是在案前默然坐着,就是迷惘地随着阿栀散着步。

这样消沉的意志,让阿栀见着又急又怕。

此时她紧张地翘耳偷听着两人的话,听着宁妍旎的声音都有了些许波澜,阿栀就不顾地插了句嘴,“那,我去帮公主备好瓶盐?”

宁妍旎回过神,她看着阿栀满是忐忑期盼的模样,没有再开口拒绝。

看到宁妍旎顿了会,终于点了头,阿栀开心得简直想哭。她忙不迭地跑去准备了个细长颈的花色釉瓶,还有一些盐巴。

宁妍旎只能勉强打起了精神。

“选花还要配叶,花苞长些,花材短些,主次才会相从。”余还景择起几枝珠兰说道着。

石桌前,余还景落座在了宁妍旎旁侧。

碧空闲云之下,是清静的舒朗。

秋日的明净,清扫了几分身上的翳愁。日光倾洒映着他们衣摆的纹理阴影,相交错落着。

宁妍旎闻言认可地侧了眸,然后她就看到余还景拣花叶的动作,极是秀逸凝练。

倒还引起了她一两分的诧然,她说道着,“余公子说得在理。倒真是看不出来,余公子倒是比余小姐更识花艺。”

余还景正拿起把小刀,准备将花枝的棘攮清掉。

他的脸是清秀的白净,此时听着宁妍旎的话,竟有些赧红泛上了脸。

他总不能直接说,他是因为她而去学了这么一下。

之前被他强压下的,那滔天的愧疚涌上了心头,余还景拿着花枝的手颓了些,“那都是家妹教我的。她说,公主你待她赤忱,她很不好意思。”

余还景把那扎花都放在他自己跟前,清着棘折着枝。

倒是变成了宁妍旎在一旁,袖手看着他。

宁妍旎其实没什么记恨的心在。听到了余还景说的,她没想什么,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作言语。

阿栀替他们送上了刚沸的茶。

抬手想为他们二人斟倒,却见余还景冲她点了点头,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盏。

看着现在也有些失神的宁妍旎,阿栀定了下,还是松了手退到他们身后。

茶水很烫,余还景帮宁妍旎斟上了茶。

热雾弥漫升上来,她那张脸微笼在水雾里,皎洁却又迷茫。

她端着茶就准备直接送到自己口里,阿栀见着就想急急唤出声,余还景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宁妍旎还一副茫然若失看着他的样子,完全不知道手中的茶水到底是有多烫。

余还景微叹着气,取过她手中的热茶置回了桌上。

他就是看着很担心。

虽然不知道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的宁妍旎这般消沉意懒的样子,和她之前的明媚柔韧很不一样。

所以他今日才这么唐突地鼓起勇气来找她。

他执起桌上的珠兰,“公主,花开花落,都是生来定下。但人是万物之灵长,人是可以与诸事诸人和解释然的。”

指尖被刚才的热茶灼得有些生疼,宁妍旎的神思也跟着清醒了两分。

她听到了余还景的话,认真地回道着他,“余公子,但是很多事都不并不是能轻易释然。总有那么多的桎梏,枷若锁在身,没有一分的自我可言,那人不是还不如花败得释然。”

余还景放轻了声音,“只要在世,或多或少,什么事什么人,总是会在生活遇到诸多的烦恼委屈。”

“但是生灵若是鲜活,在漫长的时日道路上,谁又知道会还有什么样的转机和未来在呢。”

“就像家妹,上次廷花会后,她回去后被喝着受了处罚。卧在榻上伤病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折枝选花。”

“结果后来,她不也还教起了我。”

余还景不知道怎么想的,兀自打了个很差的比方,可能是想让宁妍旎想些轻松的事。

但余还景手中这些选出来的花枝,确实是盎然有致。

宁妍旎怔着,没再说话。

“公主觉得还可以吗?”余还景轻声说着,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刚才的话,还是手中的话。

见宁妍旎沉默,他又自顾自地絮叨起来,“我等下还要过去看下四皇子的伤势,四皇子那人,其实脾气是有些不好在的。”

“公主如果觉得四皇子态度冷淡,也不用纠结在心,他那人其实就那样。”

这会宁妍旎反应已经快了些,她一听这话,余还景莫不是还以为,她是因为宁子韫的冷淡而这般的情绪交恶。

那她倒是宁可宁子韫对她态度冷淡些。

“你与他,倒是很熟?”宁妍旎开了口。

余还景点点头,“我与四皇子是相识了许久。不过初识却不是在庙堂之上,而是在偏远江湖之上。”

“四皇子的母妃,也就是温嫔娘娘,在他幼时便不太关爱于他。所以四皇子他对女子一向冷淡,甚至恶言恶语也是常有的事。”

“公主其实不必将他的话语放在心上,若实在不行,不理他就是了。”

余还景一连串说了一大堆宁子韫的闲话,宁妍旎很难去跟他解释清,现在宁子韫和她这种焦灼的关系局面。

宁妍旎就只缄默着,但是她也在余还景刚才的话里意识到,其实他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在的。

难道会没有转机吗。

不会的。

漫漫时日,几方政权,宁子韫就算真的想做些什么,他难道就能完全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不到最后那几刻,谁知谁才是成王败寇。

宁妍旎不言不语的,余还景见状轻叹了口气,他觉得今日他实在是嘴碎。

他一边絮聒着,一边已经取过了细颈瓶,盐巴筑底,花置入瓶。

他最后关切地提醒了一句宁妍旎,“四皇子不日应该就要被册封为王。公主,若是无必要,还是少与四皇子争执交恶为好。”

-

夜深,窗外细细的沙雨,掩灭不住一府冲天的火光和刀剑的彻响。

那些生死都不关他的事,他看着暗屋里的角落,那放着一个乌沉木箱。

这是他半路截下来。

他漠漠然地伸手掀了那个偌大的乌沉木箱。

那竟是一个女子。

她的双眸和唇被缠上了布带,玉面上是灼灼姣颜色。

她被_迫卧在箱中,无声地啜泣着。

他伸手取了她唇上绕着的布带,带出来的口_津,就像杏黄色荷囊中沾着的口_津一样。

多么荒唐靡_丽。

那轻纱裙摆层层叠叠,尽数都堆在了那女子腰间,她细细地啜泣着,很是难耐,让人想重重地作_弄。

然后他做了些什么。

他明明是厌恶至极的。

那女子还状作烧胃地呕着,从没女子敢这样对他,让他看着就更恨不得重重地作弄。

玉更推入了芙蓉漏壶,水满得溢了出来。

但是好像又没有,有人敲响了门。

......

宁子韫蓦地睁开了赤红的双眼,他喘息着,有些口干舌燥。

这是一个梦,一个真假掺半的梦。

他现在还躺在秋猎的篷帐之中,左肩的伤更是被他扯得生疼。

“主子。”杭实敏锐地听到了声响,立刻拿着膏药过来。

“到了时间可以换药了,主子。”杭实看着宁子韫不算太好的脸色,提醒着他。

宁子韫深吸了几口气,任着杭实帮他敷上膏药。

有些事是要加快些了,宁子韫问着,“派去东宫的那些人呢?”

进展得不是特别顺利,杭实低声回道,“最新的消息还是昨日的那样。我们有一个人成功地进了东宫,但是至今还没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那人都没出来,应该也就是再也出不来了。

现在朝堂局势不稳,国库财政亦是如此。

当年的温府是首屈一指的富贾,温府覆灭之后,财力大半收归了国库。

但这中间,有多少人动了多少手脚,世人少有人知。

他们想去东宫,取出的便是一件事关当年温府之物。

那件东西握在太子手上,皇上便也就算是落了一个受牵制的东西在太子那。

本来宁妍旎是进东宫很好的人选,但是杭实到了今日,自然知道宁子韫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筹划和心思了。

“继续派人想办法进东宫去。”宁子韫闭着眼,吩咐着,“还有,前日,我不是猎了两只狐么。”

宁子韫这一开口,杭实微顿了下,然后立马道,“是,主子,那狐放在置物帐中。”

宁子韫点了头,“取了,剥了。”

杭实领了命。

现在有关宁妍旎的事,杭实也及时跟宁子韫汇禀着,“主子,听闻公主这两日身体不适,一直心口反胃,看着膳食都会作呕。”

这话说完,杭实就觉得篷帐内的温度都跟着骤降了。

过了许久,宁子韫才冷笑了一下,却没有别的言语。

杭实也不敢再提,他拿出截下来的太子的信笺,递给了宁子韫,“主子,这些都是这两日盛都之中传来给太子的信。”

“我们悄悄截了下来,太子目前并不知情。”

现在太子有什么动作,宁子韫这边都要先行刺探洞悉,才能不在局面上被太子压倒。

想必太子自己也知道,要不然太子也不会在秋猎场上,也派出了一伙人来箭杀他。

宁子韫敛眸,逐一拆开了信笺。

好几封都是笔下游龙的字迹,他看一眼,便都丢下。

但有一封,字迹稚幼,上面开头便是写道,“旎旎姐姐,近日安好......”

宁子韫看着,眉头压得更低了些。

他知道太子之前在宫中对宁妍旎屡多照拂,却不知道传信这种小事,太子不仅也不假与他人之手,连秋猎上都还帮佳人记挂着。

真是情真意切。

宁子韫把手中的信慢慢折好。

他身上的里衣之下,醒来时就是一片狼藉。

他一直当他自己谷欠望甚浅,真没想到原来他也是一个贪得渴念的人。

那么他的所求,是必当需要有所得。

作者有话说:

看到这的大可爱们,应该大概知道本文的文风了哈。

再次跟大家推心置腹一下:

(1)希望大家快乐;

(2)剧情为辅助;

(3)男主前期就是个疯子,这不是轻快恋爱小甜文,是疯yue强夺,中前期真的就是全方位地强夺,后期会有报应。

爱大家,么么叽@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