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发现不管这个地方张爱玲多喜欢,都会不久就搬一次家,然而她搬家的原因让我们有些哭笑不得,竟然是因为——跳蚤。
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小家伙们真的让张爱玲烦透了,看见他们就忍不住地觉得浑身瘙痒难受,看着他们精力充沛地蹦来蹦去,张爱玲实在没有办法,偏偏美国的气候潮湿,十分适宜跳蚤们的生长,既然跳蚤不走,那只能张爱玲搬走了。
在那段隔段时间就要搬次家的生活里,张爱玲不止一次地和夏志清抱怨:“天天上午忙搬家,下午忙看病。有时候回来已经过午夜了,最后一段公交停驶,要叫汽车——剩下的时间只够吃睡……”那时张爱玲主要辗转在各种汽车旅馆,理由是费用低,搬家方便。她尽量减少用品,尽量买便宜的家具,搬家时可以减少行李。
张爱玲不善与人交流,独居后,更不愿意和陌生人攀谈了。在洛杉矶生活了一年后,张爱玲不得不联系那些经常来敲她门的人,因为张爱玲要频繁地搬家。原来搬家的时候,张爱玲都是一个电话打给庄信正,由他找好地方,自己只负责住进去就可以了,现在因为工作的原因,庄信正已经搬到了纽约居住,没办法,张爱玲只能再次回到大众中间。
每次都兴高采烈地帮张爱玲搬家的是一个叫林式同的人,他是庄信正的朋友。因为庄信正临行前的再三叮嘱,也是因为对中国文化的崇拜,林式同总喜欢围着张爱玲转。
不过一开始,对于这位朋友的朋友,张爱玲并没有网开一面,据说他第一次出现就被张爱玲拒绝在了门外,直到一年以后,林式同才正式见到张爱玲,他回忆说:“走来一位高高瘦瘦、潇潇洒洒的女士,头上包着一幅灰色的方巾,身上罩着一件近乎灰色的宽大的灯笼衣”,“脚上套了一双浴室用的拖鞋”,走起路则是“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在短短的五分钟之内,张爱玲还丢失了自己的身份证。
后来,饱受跳蚤困扰的张爱玲不得不向朋友们求助,因为她的恐惧症越来越严重了,甚至影响了她的生活,这时,她的一位好朋友司马新为她介绍了一位皮肤专家,一周后,张爱玲给司马新回信说“医道高明,佩服到极点。诊断结果是:以前张爱玲大概遭遇过跳蚤,但两三年前就没有了,现在的皮肤瘙痒是皮肤特殊敏感。敷了药,药效如神,已经找了房子定居”。
也正是因此,张爱玲摆脱了跳蚤的困扰,她决定再次搬家,找到地方定居下来,她找到了林式同。林式同为她寻找了一处干净的单身公寓后,又被拉入了她往来的黑名单。张爱玲需要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找到自己,静静地听着自己鞋子与地板的摩擦声,看着电视里人们对话的嘴型,张爱玲总是能感受到不一样的乐趣。
可这安静的生活终是被打破了,别墅外来了一名叫作戴文采的记者,这名记者有着坚定的意志力和决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张爱玲的地址,每天不厌其烦地想要和她说上一句话。张爱玲的冷漠丝毫没有让这位戴小姐感到难堪,她反而变本加厉,守了一个月没有见到后,她竟然租下了张爱玲隔壁的房子。
终于在一个月后,戴小姐看到了出门的张爱玲,她说:“因为距离太远,始终没有看清她的眉目,仅是如此已经十分震动,如同林黛玉从书里出来葬花,真实到几乎极不真实。岁月攻不进张爱玲自己的氛围,甚至想起绿野仙踪。”
戴文采还将张爱玲的背影写进了文章里:“她真瘦,顶重略过八十磅(约36公斤)。生得长手长脚,骨架却极细窄,穿着一件白颜色衬衫,亮如洛佳水海岸的蓝裙子,女学生般把衬衫扎进裙腰里,腰上打了无数碎细褶,像只收口的软手袋。因为很瘦,衬衫肩头以及裙摆的褶线光棱棱的始终撑不圆,笔直的线条使瘦长多了不可轻侮。午后的阳光邓肯式的在雪洞般墙上裸舞,但她正巧站在暗处,看不出衬衫白底上是不是印有小花,只觉她肤色很白,头发剪短了烫出大卷发花……”
再后来,张爱玲在戴小姐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搬了家,张爱玲说:“这几年在郊外居无定所,麻烦得不得了,现在好不容易希望能安静,如再被采访,就等于‘一个人只剩下两个铜板,还给人要了去’。”
大半生的谁主沉浮,她真的累了,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回忆逝去的那些人,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