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盏瑶不再挣扎了,突然冷笑一声,盯着他,轻飘飘的说:
“不走?不走皇兄准备怎么安置我?是当你见不得人的姘头?情妇?还是公之于众我假公主身份,当我坠下悬崖后再像一个救世主一样,救下我,然后再把我纳入你的后宫,成为无数个随时等待宠幸的女人中的一个?”
李辄看着她,双目阴戾,“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哪种都可以!”
李盏瑶:“你疯了!”
李辄:“我没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盏瑶,我为你做过努力。为你捏造一个全新的身份;准备以你功绩,保你全身而退。甚至,我登基近乎一年未立后,你以为是为何!可你不肯信我,逃了,跑了!好,那我就放你自由。可你为什么又回来?靠近离开,离开靠近!你当我是什么?”
李盏瑶:“努力?你口中的努力统统都是以毁了我为前提,为代价!我凭什么要信一个,随时会坐拥无数女人的帝王!”
李辄:“可你明知我是要走这一条路的!既如此,为什么要将自己给我!为什么在临雪城之时,又做出与我情真意切的模样!”
李盏瑶:“为什么?为了让你有个念想,为了偿还你罢了。我与你,所谓的情真意切,不过是孤寂时的意乱。你是男人,是皇帝,这种事需要我向你解释吗?”
李辄:“可笑!你如今依旧敢与我这般,不就是仗着,我念你,爱你!舍不得杀你!”
李辄将李盏瑶拉得几乎与自己只有咫尺之遥,冷肃肃道:
“朕是皇帝!朕很早就告诉过你,权力奥义之一便是将不可得变为可得,物也好,人也好,心也好。你说有些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朕也告诉过你,即使是碎玉,也是自己的碎玉,不是别人的。所以,你别想再逃了……”
四目相瞪,突然,李盏瑶从李辄蛮横的霸道中,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她身体一阵阵地发冷,一阵阵地头晕目眩。
愤怒偏执的目色中,她看到前世的夏子安。
圈禁,强迫,凌辱,折磨……
爱他,却踩碎了他。
恋他,却伤害了他。
自己偿还了许多人的罪孽,程英的,裴家的,百姓的,别国的,自己努力做一个好人,差了一点,可总归还不能算一个恶人!
唯有一人,她两世都未还过。
是夏子安……
是要他曾受过的伤痛,悉数要自己尝一遍吗?
她嘴唇不不住的颤抖,骤然间,只觉所有的脏腑都在互相嘶咬着,心痛得无法自拔。
今世的李辄,是前世的自己……
今世的自己,是前世的夏子安……
她知道,命运给予她的到底是什么。
眼泪忽然像泉一般涌出来,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李辄,一如当初夏子安祈求自己放过他,祈求李辄放过自己。
“皇兄,我求你,求你放了我。你有那么多女人,那么多,那么多……反正有那么多……皇后爱你,婉修媛,王美人都爱你,谁爱谁都是一样的。你不也很爱那个云昭仪吗?你放过我吧……爱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她像隔着重重的时光劝说前世的自己,爱都是一样的,放手吧,没有这个,还有另一个。
可她两世才听得懂的声音,今世的李辄听不懂,也不愿听。
突然,她被猛得一扯。
再回过神,李辄已经拉着她,到了殿门前。
殿门猝然被李辄拉开。
殿门前的齐昭一惊,再回过神,盛怒的帝王已经拽着公主遥遥去了三五步!
齐昭和一众内侍赶紧跟上去,帝王冷斥斥留下一句,“谁都不许跟上来!”
养心殿,玉阶桥,长福街,春芳苑,万和宫,平交街……
终于,停在了梦溪宫前。
骨头的疼痛,让李辄脸色忍得面色惨白。
他冷冰冰问道;“知道谁住在这儿吗?”
“……”李盏瑶不答。
李辄显然也没有想要她回答,只又拽着她进去了。
梦溪宫内,静得出奇,像是个无人之所。可又处处打理得干净别致,落叶被归在树根下,窗棂上一尘不染, 宫内焚过香……
可不见人影。
李辄带着她推门进殿。
风随门入,顿时殿内一幅幅鳞次栉比的画,像一层层堆叠的浪。
画上,有些有人脸,有些没有。窈窕的,妩媚的,失落的,孤寂的,工笔的,写意的,涂抹的……
新的旧的,画的全都是一个人!
像多年前,临雪城看过的那些。
能示人的,不能示人的,统统在风里,哗啦啦飘着,**着。
他的云昭仪,他的十六妹妹。
这满宫里,云昭仪的消息,屈指可数。偏居一隅闭门不出,低调到满宫里,无人见过她的正脸。
为什么?
因为根本没有云昭仪这个人!
李盏瑶呆立住了,她像看见他具象了的,渴求不得的思念,夜夜难眠的折磨。
接着,那些白色的画卷,慢慢变成旋涡,变成枷锁,变成前世她囚禁夏子安的铁链。
她慢慢地向后退,颤抖地呢喃:“不,你真的疯了……”
李辄挡在紧闭的殿门处,看她一步步退向更深处,心内的、骨头内的疼痛;占有犹如要迸发的毒疮,一齐折磨得自己快疯掉。
于是也一步步跟着她,逼进她。
“十六,留下来,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从此后,只有你一个女人。你想正大光明成为云昭仪,站在朕的身边也好,想保留长公主的身份也好,朕都答应你!”
李盏瑶退着步,摇着头,“你真的疯了……”
李辄站住了,冷静得不正常,轻声问:“为什么?十六,我对你只有这一个请求,为什么你就不能应我?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呢?”
李盏瑶凄声叫着:“我不要成为笼子里的鸟!不要!”
不要被割掉翅膀,不要成为等待中的女人,不要成为屏风上的死雀!
“不会,我不会让你成为笼子里的鸟。你信我一次,好吗?”李辄看着她,依旧轻声。
可信吗?
可信吗!
李盏瑶固执摇着头,一个个眼泪短线般甩了出去。
静默。
静默。
良久,李辄突然开口。
“我身上的毒,只有你解开了,这毒,也只有你府邸里有。十六,再放出你假公主的身份,你说,旁人会怎么想?和菁府所有人,保得住吗?”
他口吻沉静如水,像冷静得要吃掉敌人的毒蛇。
李盏瑶猛地抬头,眼泪隔空般掉下来,不可置信低叫道:“你用格非威胁我!”
“不止格非,你在乎的张珩、天星。满府邸的人,都逃不过。”
李盏瑶不可置信地冷笑,“你用格非威胁……”
李辄静静看着她,“只要能牵制你,格非是不是我的孩子都不重要。这个时候,你再说格非是我的孩子,我能有几分信?”
李盏瑶的笑凝固在脸上,呆滞地瞪大双眼。
先皇的孩子,很多!每个孩子,都可以是自己的棋子!
她不信他也是这般了!
李辄又慢慢逼近她,“不止和菁府的人,还有你那三个弟弟妹妹,金玉声,江月白,阿长。哦,对了,还有钟侃,卢行止,程英。你若是走了,我就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你很在乎程英对吗?我知道,他也很在乎你。你出事了,他一定会来救你。我就能顺理成章找到理由,贬他,杀他……”
“啊……”李盏瑶长叫一声。
李辄两步到她面前,捏住她的颤动的肩膀,逼迫她看着自己,说:“只要留在我身边,他们所有人,就能好好的!十六,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李盏瑶脸上眼里都挂着泪,看着他,像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你是皇上,你想怎么做都行……”
“你杀了我!”
“杀了他们所有人吧!”
“你是皇上,你有这个权力!”
“杀了所有人吧!所有人都死了,也就没什么要在乎的了!”
她不断地冷笑着,冷嘲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