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展翔睁眼,只见卧室漆黑一片,身旁一只小红点一闪一灭,是有人在吸烟。

听见展翔坐起的声音,顾华城扭亮台灯,「醒了?」

「什么时候了?」

啊,已然睡了十多个小时。

展翔发愣,他希望一切不过是梦境,但不可能,那血淋淋一幕不停在眼前回放,告诉他现实的残酷,不允他逃避。

「我给你订了今天下午往洛杉矶的机票。」顾华城按熄香烟,道:「中午吃过饭,我送你去机场,你还能再睡一会儿。」

「不,」展翔拒绝,「我留下来参加飞哥葬礼。」

「不行,尸体还放在警局解剖,一时半会儿举行不了葬礼,你不能久留,这里太危险。」

顾华城从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出这样话来,可知情势真正危急。

展翔嘶声低吼,「他们杀了飞哥。」

「张光彦已经知道阿飞是他杀兄仇人,迫不及待要他的命祭肥仔亡灵,是我太过大意,我应该提醒阿飞小心……」顾华城面色沉郁,阴冷地笑,「不过,血债血偿,只要姓张的弄不死我,这债一定要在他身上讨还。」

机场依旧人头攒动熙来攘往,除却咖啡厅暂时歇业,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凶案的迹象。

顾华城极其谨慎,掐好时间抵达,将展翔护在身边,快速办好登机手续,送到安检口前。

临近分手,顾华城还想再叮嘱几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为难之际,电话响起,接通一听,眼神立刻暗下去。

「进去吧。」挂断电话,顾华城将展翔轻轻一推,看他经过仪器搜身后走远,身形慢慢不见,放心走开。

展翔坐在登机口前等候,脑中却不断闪现刚才画面,顾华城虽喜怒不形于色,但两人相处多年,方才那一丝微笑变化又岂逃得过他双眼,

展翔心中不安之感越来越甚,渐渐不能控制,令他坐立难安。

广播响起,提醒乘客登机,人流自动排成长队,展翔夹在人流中向前缓缓移动,轮到他登机时,忽地迟疑,脚步不由停滞,遭到后方乘客不耐地催促。

展翔道歉,闪身走出队伍。

这一刹那,他决定留下,至于日后是否后悔,且留待日后再说。

自机场返回顾宅,展翔瞥见院中停放的黑色房车,知道顾华城已经回来,进门去找,然寻遍上下,不见影踪,只剩书房未到,展翔推开半掩的房门,亦不见人影,仔细一看,觉整间房似少了些东西,因心绪烦乱,一时想不起来,只觉怪异。疑惑间,身后响起菲佣惊叫,「林先生,你没走。」

展翔回身,问:「顾先生去了哪里?」

菲佣本已惊慌失措,见到展翔,急急诉说,「刚才一群警察进来带走顾先生,还从书房搬走电脑和许多文件。林先生,顾先生是否出事?我该怎么办?」

啊,书房里可不正是少了这些东西。展翔即刻明白东窗事发,这一顿悟似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令他做声不得,半晌才稳住心神问,「顾先生被捕的事可通知了刘先生和章先生?」

「没有,我太害怕,一时忘记。」

「从现在开始,你照常工作,薪水我如数付给你。但是,记住,」展翔神色凝重,盯住菲佣,「不论谁来问你什么事,你一个字也不准往外说。」

菲佣听到薪水照发,如吃了定心丸,后面的警告自然一并应承,转头去做份内工作。

展翔此时已完全镇定下来,走到客厅拨电话。

刘志远及章平已自其它渠道获知顾华城被捕消息,正一筹莫展间接到展翔电话,通知二人前往顾宅商议对策。

这半年多展翔益受顾华城倚重,独掌财权,已可与他二人平起平坐,且因身份特殊,顾华城每每对他额外关照,令刘章二人深信,若非香港不承认同性婚姻,展翔恐早成为顾华城正式伴侣,因此上两人对展翔发号施令并无太多抵触,且他二人皆非谋略型人才,此时失却顾华城,青木堂岌岌可危,绝非他俩可以支撑大局,不得不联合展翔之力,故此一召即来。

「谁能告诉我,现在情况究竟糟到什么地步?」

三人在书房坐下,展翔顾不上客套,直接发问。

刘章二人对视一眼,由刘志远出面答疑。

「张光彦安排线人向警方告密,说三哥是杀肥仔的主凶,且属下公司有走私、洗钱嫌疑,警察带走三哥问话。最要命的是,姓张的手里有李纯元,那杂种向警方提供夜总会财务造假的证据。」

展翔沉声道,「只是涉嫌杀人而已,警方手里并无确切证据。至于李纯元,至多能够证明财务报表虚假,了不起定个偷漏税,算不上重罪,要律师立刻办理保释手续,只凭目前警方掌握的东西,做不到扣人不放,先将三哥弄出来再说。」

章平苦笑,「没有律师。」

展翔大惊,「黄启关呢?」

「老黄涉嫌在一起商业案件中有贿赂行为,正在接受廉政公署调查,自顾不暇。」

「聘请其他律师。」

「张光彦已放出话来,谁敢做三哥的辩护律师就要谁的命,人人自危,没一个人敢接受我们委托。」刘志远咬牙,「而且我们也没钱支付律师费。」

这一句话才叫惊人,展翔讶异地张大嘴巴。

刘志远抹一把脸,道,「公司账户已被警方冻结,取不出钱,我和阿平用钱从来都从公司账上拿,自己手头没有储备。即便有律师肯接这个案子,收费也必定不菲,不会让我们先欠着。」

展翔沉思片刻,缓缓道:「找律师的事我来想办法,我们再想一想,还有些什么要做的,可以帮到三哥。」

章平皱眉,「最重的罪名是谋杀,但实际下手人是我和阿飞,三哥只要一概不承认就好。如果警方真有什么证据指正三哥,咱们尽可以把罪名推到阿飞身上去,反正阿飞已经不在。唯一要注意的是你这里的菲佣,需想办法要她闭紧嘴巴。」

展翔点头,「这一点我会办妥。」

怎么办妥,自然是拿钱买平安。展翔手里握着大笔资金,不愁无钱可花。

「若开庭审理,李纯元肯定会出庭作证,怎样让他也闭上嘴巴?」展翔问。

刘志远冷哼,「姓李的躲了起来,他家人也被警方安排住进安全屋,但他还有个大女儿在加拿大读书,我这就派人去加国,先捉住他女儿,再派人传话给他,看他还敢不敢对警方乱说。」

展翔不语,他并非善男信女,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谨守良知本份,虽明知此举实为犯罪,但此刻也已顾不得。

「把你们的私人账户给我,我拨钱过去,一定挑几个可靠得力的兄弟去办这件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去异国办事,机票住宿样样要钱,节省不得,展翔十分明白。

诸事议定,刘、章自去分头安排,展翔思忖半晌,拨通展翘电话。

兄妹俩约在一间幽静餐厅会面,展翘已听到些风声,对展翔要她担任顾华城律师一事并不惊讶,待了解了大致情况,反问,「哥,趁这机会一走了之岂不是好。我们固然受过他恩惠,但你帮他做了多少,一早还清,何苦还留下来收拾这一幅烂摊子,一旦有何闪失,必然受他牵累,你不是一直盼望拖出牢笼,现在笼门打开,怎么反而犹疑不前?」

展翔闻言一愣,霎那间数股滋味涌上心头,一时百味陈杂,不由语塞,半晌,露出一丝苦笑,「不管怎样,我能有今日地步,全靠三哥提携,这次出事,我若袖手,日后心中难安。更何况,飞哥的仇还未报,若无三哥带领,青木堂势必无力向张光彦讨还这笔血账。」

展翘一向颇为尊敬高飞,这个理由她不好反驳,但仍试图劝说,「警方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话未说完,已被展翔打断。

「展翘,」展翔看住她笑,笑容苦涩,「你相信警方会主持公道?」

展翘默然,她已不是天真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这种江湖仇杀若指望警方破案,不如相信猪能飞天,希望可谓渺茫之至。

「我明白了,哥,我会尽力帮忙。不过我只接手过民商案件,这种刑事案非我强项,我替你找个帮手来,我们两人合作,相信会有转机。」

翌日,展翘果然带了帮手前来顾宅。展翔一进客厅,便看见妹妹身后站着一名高高大大的男子,三十岁左右,面目端庄,斯文有礼。

「我哥哥林展翔,」展翘为二人介绍,「这位是杜思明。」

男子伸出手来。

哗,此君不是已被展翘甩掉,这又是怎么回事?

展翔充满疑惑,一边同杜君相握,一边看向妹妹。

展翘对上哥哥目光,脸忽地一红,低下头去,咳嗽一声掩住窘态,道:「思明曾在黄氏事务所执业多年,他的前任老板黄启关律师一直担任顾氏法律顾问,思明曾担任长时间助手,多少知道些情况,由他担任这件案子的辩护律师会便利得多。」

「杜先生已离开黄氏?现在何处高就?」

「我同朋友在沙田合开了一家事务所。」

「我曾听闻杜先生在黄氏十分受器重,原以为你会是黄律师接班人。」

「我对黄先生某些工作方式不甚认同,故此另起炉灶。」

展翔本以为这杜君是顾华城借黄氏之手安排在妹妹身边的棋子,但看眼下情形,莫非他当日想错?

展翔仔细端详对方,暗自思量,片刻后定下主意。

「杜先生,实不相瞒,顾华城仇人甚多,担任他的律师会因此得罪一些江湖人物,可能会危及生命。」

杜思明微笑,「这些传闻我已听说。」

展翔讶异,面上仍不动声色,「既然如此,不知杜先生何以仗义相助?」

「绝非路见不平,实是另有所求。」

「若是酬劳方面的要求,请尽管提出来。」

「这项服务我免费提供,但另有一件事,尚需林先生首肯。」

杜思明同展翔说话,眼神却一直飘向展翘,目光中情意绵绵,便是瞎子也看得明白,展翔不是傻子,这时也看出端倪来。

「此事我必尽力而为,事成之后,请林先生同意我和展翘结婚。」

展翔转头去看妹妹,只见展翘鼻观眼眼观心,似听而不闻,但耳廓泛起一圈红色,泄漏出暗藏心意。

「如果展翘同意,我会衷心祝福你们。」

杜思明大喜之下,立刻蛇随棍上,改变称呼,展翔比他还小着几岁,被这一叫弄得哭笑不得。

杜思明受人之托,不忘忠人之事,得到女友家人认同,立刻着手工作,待听展翔讲明情况,心中已有几分成数,道:「放心,这案子表面证据虽多,但禁不起推敲,谋杀罪名多半不会成立,只是姓李的那位证人有些棘手,他的证言若被采信,至少会坐实一个偷漏税的罪名,严重一些,定洗钱罪也未可知。不过现在还言之过早,我需要同顾先生谈过后,才能考虑怎样洗脱这些指控。」

顾华城曾称赞杜思明才干,展翔经过这一番长谈已有所领教,深感此言不虚,杜君确有过人之处,分析起案子头头是道,且一语中的,也唯有这样人才方能入得展翘法眼,得她青睐,展翔亦对这位准妹夫满意至极。

两人商谈个多小时,杜思明欲告辞往警局一行,展翔趁机发问:「可否先将人保释出来?」

杜思明面露难色,「顾先生涉嫌谋杀,想保释恐怕有些困难,我尽力一试,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展翔知道不可强求,点头表示理解,唤过司机,送杜思明前去警局。待车驶出,拨电话给刘志远,交代完聘请律师一事,叮嘱道:「远哥,以防万一,请找两个身手好的兄弟保护杜律师。」

展翘还未走,听到哥哥如此关心杜思明安危,露出放心微笑。

已届中午,菲佣开出饭来,兄妹俩一起用餐,展翔夹一箸虾仁到妹妹碗里,问:「不是说已甩掉人家,怎么现在又在一起?」

展翘脸上一红,「那时我误会他人品卑劣,同黄启关那些人是一丘之貉,不再理他,后来得知并非如此,他又一直等我,所以……」

说到这里,展翘甜蜜微笑,不再言语。

「他向你求婚?」

「是,但我告诉他要经你同意才会答应。」

求婚是对女士的至大尊重,由此可知杜思明确对展翘真心,且此君人品才学没话说,又是专业人士,展翔不禁为妹妹高兴。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此时已是一月中旬,筹备婚礼只剩不足四个月,展翔担忧,「来得及吗?会不会太仓促?现在订酒席的话会不会太晚了?」

「哥,我和思明不打算举行婚礼,只到注册处注册,届时请几位好友观礼,随后去蜜月旅行。」

展翔皱眉,「会不会太简陋了些?」

展翘摇头,不以为然,「思明父母双亡,并没有相熟亲戚,我又只得你一个亲人,有什么必要摆酒席,更何况筹备婚礼细节不胜琐碎,我俩可不给自己找麻烦。」

展翔原本想看妹妹风光出嫁,这时也只得熄了念头,想一想,又问:「婚后住哪里?」

「思明积蓄都投入到事务所上去,我们没有余钱购房,打算暂时租住一间公寓。」

展翔微笑,他已知道应送什么礼物给妹妹。

吃过饭,展翔拉展翘上车,一路驶往浅水湾。

浅水湾这层三室公寓面积有百多平米,客厅一扇落地窗宽大敞亮,整幢屋位置格局均属上佳,过户那日顾华城拉他来看过一眼,展翔一见便极喜欢,料想妹妹必也作如此想。

果然,展翘站在能欣赏到海景的落地窗前,赞叹不已。

「这房子就当给你的嫁妆,我明日让律师办理过户手续。」

展翘吃一惊,她知道哥哥必会为她准备礼物,但不料一出手就是这样大手笔。

「哥,太贵重了,你自己留着就好,我不要。」

展翔微笑,「这公寓我用不着,倒是你和思明婚后居住正好,租来的公寓地方窄小,生活起来难免局促,我想你住得舒适些。」

展翘不忍拂却哥哥好意,但又不欲平白收这样一份大礼,想了想道,「既然这样,我们租下来就是了,租金算便宜些。」

展翘从来独立,最不喜占人便宜,又体贴亲友,展翔心中既喜又慰,这个妹妹一向是他的骄傲。

「女孩子总要有些妆奁才好不被人看轻。」

展翘撇嘴,「杜思明不会这样想,他和我都赞成白手兴家。」

展翔娓娓道:「我只得你一个妹妹,不想看你刚结婚就为置业奔波,有些经济基础,你和思明尽可以从容些创业,而且我从来没给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不妨趁此机会让我出些薄力。」

展翘瞪大眼睛,「哥,你怎么这么说,我的学费从哪儿来,生活费你又补贴我多少,这些礼物哪里少了,根本多得数不过来。」

忆起往事,展翘眼圈湿润,抱住展翔,将头靠在哥哥胸前。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不用再处处惦记我,哥,我多希望你能自私一点,多为自己想一想,我想看到有朝一日你能幸福地微笑。」

展翔眼眶瞬地湿热,险些流出泪来,他死死咬住嘴唇,双手紧拥住妹妹,把头埋进那丛秀发里去。

为这一席话,这么多年苦,到底值得。

高飞尸体经解剖完毕,发还给展翔已是一周之后,经过炉火化为一抔灰骸,盛在小小一方骨灰盒里。

展翔已选好墓地,出殡那日,捧着骨灰盒走在送葬队列前面。

天上下着雨,墓园里一片沉寂,草木无声,淅沥沥雨丝打在人肩头,不多时已侵入衣裳,寒冷之意直浇到人心里去。

章平亲自前去加拿大办事,不能参加葬礼,只有刘志远陪在一边,身后跟着七八个兄弟。

骨灰盒放进墓穴里,展翔看着工人将土一铲铲填进去,满了,夯实,竖起一块墓碑,碑上简单刻着姓名及生卒年月。

展翔蹲下去,与墓碑齐平,仔细端详上面一方小照,擦去滴落上面的雨水。

高飞生前没有留下任何照片,展翔遍寻不到,这张搞怪耍帅的照片还是自展翘手机中得来,刻印到墓碑上。

展翔犹记拍照那日情形,高飞同他兄妹二人谈笑风生,只觉恍如隔世,一眨眼间,故人西去,只留一方碑文,怔怔落下泪来,混进一天一地的雨水里。

刘志远同高飞十几年交情,心中亦极难过,但此刻情势非常,他同展翔在墓园中多呆一刻便多一份危险,因此下葬完毕便一把拉起展翔,匆匆走出墓园坐进车里。

「阿平今早同我通话,他已捉到李纯元的女儿。」

刘志远脱去湿衣,向展翔道。

「啊,」展翔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听清刘志远讲述的内容,露出淡淡的一丝微笑,「三哥这下可以平安无事了。」

晚上,展翔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发愣,雨水还未停,衬得人心都灰暗无比,落地灯昏黄的光线映在他眼中,照出一片凄寂。

展翘今日出庭,没能参加高飞的葬礼,完事后赶过来,见展翔情绪低落,十分担心,留下陪伴,用过晚饭,斟一杯清茶给哥哥,依偎到他身边,报告最新消息。

「再过一周法院会开庭审理顾华城,思明自认把握很大,可以洗脱谋杀罪名,洗钱的嫌疑他也会尽力驳斥控方证据,争取让顾华城无罪释放。」

「多亏你们两个,」展翔握住妹妹的手,低低道:「顾华城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思明这次出手相助,他日后必会回报,告诉思明,若得到大笔酬劳,不必拒绝;但若顾华城聘请他做私人顾问,千万不要答应,我不想你们两个卷进江湖纷争里去。」

「我相信思明能力,顾华城会无罪释放,」展翔拿出一只信封,「法官宣判后,你将这封信交到顾华城手上。」

展翘疑惑万分,「你不去听审?」

展翔微笑,「届时我已不在香港。」

「啊」展翘直起身子,看住哥哥,

「我一直希望跳出牢笼,现在正是机会。他的恩惠我就此还清,再不拖欠,日后走到天涯海角,也不用担心身后被人牢牢牵住一根风筝线。」

展翘高兴得说不出话,半晌,扑进展翔怀里大叫,「哥,你终于想通了。」

展翔抱住妹妹,抚摸如云秀发,轻轻叹息。

「哥,」展翘想起什么,霍地抬头,「顾华城不想让你走怎么办,他会不会派人捉你回来?」

「他没有这个精力,」展翔笃定道,「张光彦还虎视眈眈盯着青木堂,飞哥的仇也还没报,他出来第一件事便是调集人手反击,这一场仗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分心,顾华城不会有余力找我。待一切平静之后,他会找到新的节目,我于他将会成为一段过去。」

展翘终于放下心来,不再说话,同展翔静静相依。

法庭上的气氛庄严肃穆,展翘坐在旁听席上,看控辩双方争论。

主控官是个经验老到的中年人,将搜集到的证据一样样提出来。顾华城坐在法官对面,一副气定神闲,看不出丝毫慌乱,面对各项指控,只是微笑着摇头否认,仿佛这一切罪名同他无关。

「法官大人,控方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一叠影印的账本,现今科技发达,即便是个电脑新手亦可对此作假,扫描后在电脑上修改,内容便可同原始资料大相径庭,实不足以采信,如果控方不能提出新的证据,我有理由相信洗钱的指控是对我当事人的一项诬告。」

杜思明慷慨陈词,捉住对方漏洞攻击。

顾华城悠然欣赏控方略微狼狈的神情,内心十分镇定。由于在被捕前一刻接到内线通知,使他得以及时销毁所有账目,控方手中所有的不过是李纯元提供的影印本而已,有杜思明这样一个精明强干的律师在,无需他任何担心。

主控官也觉棘手,额角冒汗,只得使出最后一击。

「法官大人,我有一位证人可证明顾华城存在洗钱行为,恳请法官大人同意他出庭作证。」

法官道,「同意。」

李纯元被带进来,坐到证人席上接受主控官盘问。

「李先生,请问你在一个月前从事何种工作,担任何职?」

「我在夜总会任营业经理。」

「那么夜总会的账目你应该非常熟悉了?」

「你曾向警方证实夜总会老板顾华城利用夜总会洗钱,并提供账本的影印件,现在请你详述一下你所发现的顾华城的犯罪事实。」

李纯元脸色惨白,隐含恐惧的目光扫过顾华城,又倏地缩回去。

「我没有发现顾华城有什么犯罪行为。」

主控官愕然,法庭内一阵轻微的嗡嗡声。

主控官气急败坏质问:「那这些账本的影印件是怎么回事?」

「有人给我钱,要我诬告顾华城。」

接下来仿似一场闹剧,控方阵脚大乱,任由杜思明发挥,最终,顾华城被宣告无罪。

顾华城同杜思明握手,「杜律师好口才,大恩不言谢,容我日后报答。」

「言重了,我不过受人之托。」

展翘走过来,同未婚夫站在一起,递过一只信封来,「哥哥托我带给你。」

顾华城当即拆开,只见一张纸上写着一串银行名称及数字,他略一思索已经明白,那些数字之和正是交给展翔的巨款数额,想必展翔觉得不甚安全,已将款子分成几份转存。

「展翔现在哪里?」

顾华城心生不祥,沉声追问。

「他已离开香港,没有告知我们行程。」

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展翘暗道。

「三哥,车子在外面等。」

此刻,刘志远走到一旁。

顾华城默立片刻,收起信纸,走出去。